我连连摆手:「父皇,儿臣久居深宫,大皇兄一直在前朝,儿臣去哪里有大皇兄的把柄?」 如今楚诵身上背的,是残害皇妹、私自养兵的罪。 如果他承认兰庶人的事,虽然可以将我拉下水,可自己也会担上毒害妃嫔的罪名。 兰庶人若未出事,便是大皇兄的庶母。 对她下手,可比对我下手罪名重得多。 楚诵不是个蠢人,他果然辩驳: 「父皇,儿臣冤枉,兰庶人一事与儿臣无关。 「儿臣之所以对楚嘉出手,恰恰是因为儿臣接到举报,兰庶人之所以出事,是楚嘉在她食物里下了药。 「楚嘉表面恭顺柔婉,内心狡诈阴毒,偏偏父皇如此信任她。儿臣担心她对父皇不利,又怕父皇承受不住再一次的打击,才想悄悄除了她。 「儿臣并非信口雌黄,儿臣有证据有证人,还请父皇信儿臣一回。」 证人是以前伺候兰庶人的一名宫女。 证据则是一块发黄的芙蓉水晶糕。 从糕点的状态来看,的确像是放了两三个月的模样。 那一日我随父皇去时,碟子里并无糕点。 万万没想到楚诵留了这一手。 今日看来他是想争个鱼死网破,一旦定了我的罪,到时候我再咬出他合谋,他大可以说我胡乱攀咬。 反正当初替我们联络的小内侍,肯定已经被他处理干净。 宫女口口声声兰庶人就是吃了这糕点才性情大变,不住磕头请求父皇为旧主做主。 父皇看向我,神色难辨,问:「嘉儿,你怎么说?」 我跪倒在地,俯首请求:「父皇,其实宫内一直有流言说是儿臣害了兰养母,儿臣愿意让太医查验糕点,以证清白。」 楚诵皱眉看我,大概想不通我为何如此淡定。 父皇召了三个太医一起查验。 他们细细查过后回话:「陛下,这糕点里确实加了东西。」 第25章 楚诵吐出一口气,朝我看来,无声地动了动嘴唇:「楚嘉,一起死吧!」 父皇也坐直了身体,不敢置信:「楚嘉!」 太医正见父皇神色不对,赶紧道:「的确是加了药材,但这些药材的功效主要是舒筋活血,对人体并无伤害。」 我补充道:「这些药粉可以让人发散郁结之气。」 太医正顿了几个呼吸,答:「确实如此。」 「儿臣是见父皇那些日子心情郁结,福内侍又说您素日不爱喝药,所以才想出这等法子。」 「后来六皇妹拿走儿臣预备自己吃的那份,儿臣心想着这糕点并无毒,是以也未多做说明。」我苦笑一声,「或许因为儿臣不是兰养母亲生的吧,所以纵使儿臣一片孝心,也总让人生疑。」 说着,我看向楚诵:「大皇兄,如今你可信我对兰养母并无坏心?」 楚诵摇着头:「不,不可能。」 「如果你没在糕点里用药,那你是如何做到的?」 大约是拉我同归于尽的希望破灭,他精神崩溃了。 冲上来一把握住我的肩膀,厉声质问: 「你告诉我,你如何得知我要对你不利早做应对,又如何对兰庶人下毒? 「是谁在帮你? 「到底是谁在帮你!」 侍卫们赶紧上前将他一把按住,父皇更是狠狠踹了他一脚: 「你自己犯下大错,非但不悔改,还想着攀咬你五妹为自己开脱! 「你以为你的罪只有谋杀手足吗?你养那么些兵是要做什么? 「看朕近来身体不好了,想造反吗? 「你是不是巴不得朕早点死,好把这个位置让给你来坐?」 帝王之怒,大殿内针落可闻。 就连烛火也不敢发出「噼啪」声。 大皇兄脸色苍白,瑟瑟发抖:「父皇,儿臣并无此意,那千余人不过是儿臣自保,这点人威胁不到父皇。」 父皇冷哼:「若不是发现得早,谁知道你最后要养多少人。」 「传朕旨意,大皇子谋害手足,私自养兵,重责五十大板,就在早朝时行刑。其后送去宗人府关押,终身不可出!」 无论楚诵怎么求情,父皇都不为所动,侍卫们将他拖走了。 小柳这次总算松了口气:「殿下,可见陛下还是疼您的,这个旨意让大皇子再也无法翻身了。」 父皇疼我吗? 大约是有点的。 但我在他心中的分量,其实远远不如从小亲手养育的大皇兄。 之所以重罚,是因为大皇兄养兵,养兵就意味着有谋反的心思。终究是刀子割到了父皇自己身上,他才觉得疼,才下了狠手。 从养心殿出来,太阳已跃出了地平线。 我问小柳:「青城山那些因为此事死去的百姓们,可安置妥当了?」 「此事京兆尹在处理,应该妥当的。」 「小柳,你可有留意,刚才父皇从头到尾都没提到过他们呢。」我看向天际暖阳,「拿着银钱出去,安抚一下那些受害者的家人吧。」 小柳扶着我:「殿下不必操心,这件事,那边早就安排下去了。」 楚诵在廷前受罚,是大大的折辱。 这意味着他此生与太子之位无缘。除了断他的念想,更多的是在给那些藏着异心的皇子臣子们看看,不规矩会是怎样的下场。 五十廷杖后,楚诵奄奄一息。 再听闻他的消息是在半月后,小柳来回禀:「殿下,大皇子托人屡次送来消息,想见您一面。」 第26章 我在宗人府的监牢里见到了楚诵。 他胡子拉碴,双目无神,身上的衣服宽了一大圈,头发乱糟糟地束在头顶。 趴在简陋的床上,还难以起身。 见了我,他笑了笑:「你既然愿意过来,那便是要解开我心中疑惑了?」 他凑过来,双目咄咄:「你如何发现我设下的陷阱,到底是谁在帮你!」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他身为大皇子,曾经呼风唤雨,哪怕如今被囚宗人府,四皇兄仍在外,想必查了又查,也没查出高达与任何人有交联苟且。 我笑了笑:「因为高达本就不是受人所托,他那一日,是真真切切本要去救灾的。」 「至于我如何发现你设的陷阱。」我顿了顿,「因为我一早便知道,你从未安顿过我母妃的尸身。明明你一句话就能办到的事,你却任由她被丢在乱葬岗。」 「若不是那人好心,我母妃早就尸骨无存。 「你用去拜祭我母妃做借口,能安什么好心?」 楚诵睁大眼睛:「你既早就知晓,为何还与我合作?」 「因为你是最合适的合作对象。」我淡漠开口,「这宫中处处都是你的眼线,这样陷害杀人、钩心斗角的事,你得心应手不是吗?」 楚诵「呵呵呵」地笑了起来:「我以为我掌控了你,没想到竟一直是你在利用我。」 「你告诉我,你真正的盟友到底是谁?三弟,五弟,六弟?」他眼珠子滴溜溜地转,「又或者是我一母同胞的四弟?」 我退后两步:「你很快就会知道了。父皇册立谁为太子,谁便是我真正的盟友。」 「其实如果你不想要我死,我永远都不会说出与你同盟害人的秘密。害死你的,是你自己的多疑与恐惧。」 说罢我转身朝外走。 楚诵在身后咆哮: 「楚嘉,你给我回来! 「告诉我,那个人到底是谁,是谁! 「还有,你如何让兰庶人中的圈套?」 出了宗人府,小柳低声问:「殿下真的不告诉他吗?咱们用了这么好的计谋都不与人知晓,这跟锦衣夜行有什么区别?」 「奴婢心痒得不行,好想得意扬扬地炫耀一番呐。」 「你知道什么人死得最快吗?」 小柳眨巴眨巴大眼睛。 「嘚瑟话多的人死得快!眼下远不到尘埃落定的时候。」 所以我现在还不能告诉楚诵,早在一个多月以前,我在制作香囊时,就在里面加入了一些药材。 那个香囊后来被楚瑶拿走,送给宋兰。 因为香气特别,宋兰将她悬挂在蚊帐的四角。 香囊没有问题,糕点也没有问题。 但香囊的香味再混上糕点里的药物,便能催情。 这是母妃幼年时教我与小柳的。 她说:食物是这天底下最纯洁美好的东西,人心才最险恶。如果我们没有把握好人心,便会玷污食物的本真。 她叮嘱我,做菜做糕点可以治病,同样也可杀人。 可惜,我最后还是没有遵循她当初的教诲。 兰庶人和楚诵的事,给了父皇严重的打击。 他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 但或许是宋兰说的年纪大的话刺激到他,他不顾自己身体的状态,日日都宠幸年轻的妃嫔。 经常督促太医正为他配药。 虎狼之药素来伤身,可帝王之命又不得不从。太医正求到我这里:「五公主殿下,陛下素来宠爱您,您得帮忙劝劝陛下啊!」 第27章 我皱起眉:「这等事,本公主如何好开口?不过为了父皇的身体着想,我会想法子的。」 那日晨起去看望父皇,在甬道上远远看到了春恩凤鸾车从养心殿方向出来,驶向御花园。 车内人心情颇好,低低哼唱着小调,让这寒冷的冬日,也漫出两分江南风情。 小柳低声道:「里面是近来得宠的安贵人。入宫时是个答应,短短时日便已经升为贵人了,看来是没把您说的话放心上。」 我记得她。 与我年岁相仿,此前宋兰在时,她并无出头之日。 那时我还隐晦地提点过她:父皇老了,并非她的良配。 若能等等,未必没有一番新的天地。 我收回目光:「走吧,好言难劝想死的鬼。」 养心殿内,父皇已经起身。 福内侍着人传话,父皇召我同用早膳。 宫女正在换熏香,我路过时瞧了一眼,道:「这安神香夜间点上,约莫一两个时辰也燃完了。父皇如今身体抱恙,这些细灰飘浮着亦会让人不适,你们为何不及时处理?」 宫女慌忙作答:「五公主教训得是,以后奴婢们定不敢懈怠。」 父皇脸色红润,精气神看着也极佳,只是若仔细看,便能发现他眼底长出的细密红血丝。 席间均是聊些琐事,气氛融洽。 聊着聊着,父皇突然问:「嘉儿,朝臣们催着朕立太子,你觉得这一干兄弟之中,谁来当这个太子合适?」 我怔住,反问:「父皇您身体康健,何必如此着急?」 「父皇是一代明君,最好这大楚由父皇永永远远地治理下去。」 父皇哈哈大笑:「你这孩子,今日出门嘴上抹了蜜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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