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甲将士倒是笑了下,道:“还挺有胆识。” 言毕,他于马背上挺直身子,高声命令道:“一部分人随我去府衙,其余人去封锁所有城门码头,即刻起,任何人不得出城,违令者,格杀勿论!” 谢仪舟心头猛地一跳,想抬头又不敢,听着百姓哗然的声音,心里焦躁又压抑。 。 客栈的房间里只有林研一人,听见动静醒来,看见谢仪舟的狼狈模样,吓得立刻就要强撑着起来。 “跌了一跤,不碍事。”谢仪舟阻止了她,问,“你哥哥呢?” 林研面色苍白,虚弱道:“一刻钟前回来过,说是看见了谢家人,本来是要等你回来的,瞧见街上起了骚动,又出去打探消息了。” 谢仪舟怔住,“谢家人也找到了这里?” “嗯。”林研咳了咳,不安问,“春花,你是不是遇见了方震?” 林研只有十一岁,年纪小,又身体虚弱,谢仪舟不想她担忧,倒了一盏温水喂给她,让她躺下后,答非所问道:“城里好像出了什么事,你先养好身体,等你哥哥回来了,我与他商量看看。” 林研自知是个累赘,没有再问什么,“嗯”了一声,静静躺了回去。 谢仪舟换了身衣服,轻手轻脚收拾着行囊,期间听见街面上传来动静,推窗从客栈二楼往下看,见大批官兵持着刀往城门的方向奔去,无疑是收到御林军的命令,前去看守城门的。 方才街上那事因为没有抓到人,谢仪舟又“口不能言”,玄甲将士问不出线索,下令封城后就放她离开了。 分别前小药童还安慰她:“御林军封城一定是为了抓捕那些坏人,你别怕,等这事完了,你再来找我,我还带你去回春堂压价。” 谢仪舟觉得不对,御林军是来抓她的可能都比抓方震的可能大。 方震等人并非水贼,而是上渔村附近城镇上的地头蛇,是追着她的踪迹来的,与御林军没有任何干系。 她也不曾与御林军打过交道,可她祖父、父亲、叔伯均是朝中大臣,乍见御林军,她真的有一瞬间怀疑那是谢家请命来抓她回京的。 待到玄甲将士下令封城,才排除了这种可能。 谢家权势再大,也做不到为了自家私事请御林军封城。 据谢仪舟所知,只有两种情况下官府才会下令封锁城池,一种是发生严重瘟疫,为了避免瘟疫蔓延,另一种则是为了抓捕朝廷重犯。 谢仪舟刚出医馆出来,确定宜城没有发生任何瘟疫。 没有瘟疫,御林军只能是来抓捕朝廷钦犯的了。 谢仪舟不是钦犯,御林军封城与否本该与她无关的,可现在方震与谢家护卫都在城内,城门封锁,无疑为他们提供了很大便利。 “我会再来找你的。”——谢仪舟想起方震离开时丢下的威胁。 她想不通方震为什么突然出现,谢家人又为什么能找来,按计划,这两拨人现在应该在清水镇打转才对。 骤然出现的追兵让谢仪舟慌乱,城门封锁又给她带来强大的压迫感,她一时心乱,混沌中记起了那个给她出歪主意的人。 那是一个男人,谢仪舟管他叫饿死鬼。 “逃亡,最关键的是什么?” “隐匿行踪,尽可能地不引起旁人注意。”谢仪舟答。 “不,是模糊特征。”饿死鬼说,“假若你是方震,一个行迹遮掩、出门必戴面纱,和一个貌美绝伦、行事张扬的姑娘,你更怀疑哪个?” 谢仪舟会更怀疑前者。 “所以不需要有太多遮掩,只要伪造出一个更加引人注目的特征就足够了。” 这个理论有点古怪,仔细一想,又有几分道理。 谢仪舟问:“万一这法子骗不过他们呢?” “不会,那群人没什么脑子,很好骗。”饿死鬼说得不以为意,而后对着谢仪舟挑眉,“也就是你,这也不敢,那也害怕,这才被追得东躲西藏。” “……”谢仪舟想打他。 饿死鬼挨了一个眼刀,笑了起来,说:“意外我解决,后果我承担,哪怕是和他们拼命,我也一定护你周全,行不行?” 谢仪舟没想过让他与人拼命,但话到了这份上,再不答应就太不信任他了。她点了头,只是终究是胆量不足,拒绝了盛装出行的提议,假装成了一个哑巴。 事实证明,这法子的确可行,从上渔村到宜城,所经之地总有人可怜她口不能言,而那群对她紧追不舍的人,当真不曾对一个哑女有额外关注,反被几个遮遮掩掩的乞丐引去了别处。 如今不知为何出现了意外,宜城被封,方震与谢家人全都找了过来,而那个承诺会解决一切难题的人却不见了。 饿死鬼死了 ,是谢仪舟亲手埋的。 谢仪舟想着清水镇那座简陋的、孤零零的小坟堆,嘴角紧紧抿着,低着头,许久没有动弹。
第2章 噩梦“胆敢谋害太子,你想死?”…… 谢仪舟等了很久,就在她以为林乔是被方震抓住了时,房门被人扣响了。 林乔闪身进来,冲到桌边饮下一杯水,抹了抹嘴巴,道:“方震、谢家都追来了,就盘桓在城西几家医馆附近,目前还没有找到这里,但整个江波府所有码头、官道、驿站都被官兵封锁住了,咱们出不去,被他们找到是迟早的事。” “整个江波府都被封锁住了?”谢仪舟怔了下,问,“那……清水镇呢?” “清水镇被重兵把守,是第一个被封锁的。”林乔气喘吁吁道,“在方震与谢家人被引去清水镇之前,镇子就被封了,他们只能先转到宜城来。” “难怪……” 林研身体不好,时常要去医馆,想找他们的行踪,只要多盯几日城内的医馆,多少能打听到点儿线索,难怪方震能冷不丁的出现。 饿死鬼肯定没想到会出这么个意外。 谢仪舟微微抿唇,想问林乔清水镇出了什么事情、御林军为什么要封锁城池,话到嘴边,发现另一个疑问:“谢家人也没能进清水镇?” 方震进不去是因为他是地痞霸王,手上染血,出了他们的地盘就不敢出现在官府面前了。 可谢家祖籍就在江波府,是江波名门,谢家祖父更是官居一品,在京中也是显赫人家,谢家人竟然也被阻拦在外吗? “没有。”林乔瞧了瞧谢仪舟的脸色,神情古怪道,“清水镇出了事,被重兵把守,现在一只苍蝇都无法进出。” 不知怎么的,这句话让谢仪舟再次记起清水镇那个孤零零的小坟堆,她心头紧了一紧,压下那股奇特的感受,说道:“你究竟打听到了什么消息?赶紧说,别让我一句一句问。” “行吧。” 林乔不再卖关子,清了清嗓子,说道:“三个月前,太子被人暗算失踪,前不久被御林军找到,是被人活埋在了清水镇。虽被救出,但身受重伤、丢了段记忆,圣上大怒,命御林军彻查,现在整个江波府都被御林军控制住了,要挨家挨户搜寻,一为将意图谋害太子的歹人捉拿归案、株连九族,二是召集全天下所有名医入宫为太子看诊。” 林乔说完,屋中寂静了下来。 好一会儿,谢仪舟才艰难地发出声音:“太子……你说太子他、他怎么了?” 林乔言精简地重复:“重伤、失忆、被人埋在清水镇。” 同样的词句,去掉无关的点缀,再调换个顺序,每一个字都成了天雷,一道道劈在谢仪舟脑子里。 她脑中一片空白,身子晃了晃,跌坐在椅子上,好半晌,浑浑噩噩问:“……他是太子?” 不等林乔回答,又怔怔道:“他没死……” 四月初,谢仪舟在上渔村江边捡来一个男人,捡到的时候,他满身血水,半只脚已经踏进了阎王殿,后来终于苏醒,却连自己叫什么都不记得了。 捡都捡回来了,总不能把人丢下等死,谢仪舟只好继续养着。 随着那人的伤势好转,他愈发挑剔,对包扎手法、屋中摆设都有微词,甚至谢仪舟沉闷地做自己的事情都不行,他总要招惹谢仪舟,惹她生气。 最关键的是,那人吃太多了。 往常谢仪舟只需要烧自己的饭,他来了之后,每天消耗的米面翻了三倍,谢仪舟都要养不起自己了。 都这样了,他还敢挑谢仪舟的厨艺,气得谢仪舟直喊他饿死鬼。 谢仪舟给饿死鬼花银子看病,供他吃喝,被地头蛇追杀的时候都带着他,养了足足三个月,最终在清水镇发生意外,人还是死了。 把饿死鬼下葬后,谢仪舟就离开了清水镇。 “我没见过,不好说太子与饿死鬼是不是同一人。”林乔只说自己确定的,“反正太子的情况和饿死鬼一模一样,现在人在京城,还活着。” 谢仪舟希望饿死鬼还活着,可她想不明白饿死鬼怎么会和太子扯上关系。 太子什么时候失踪的、在哪儿失踪的,她怎么从来没听说过? 倘若早知道太子失踪的事,她在捡到饿死鬼的时候,一定会立刻通知官府,绝不可能将人救到自己家来。 “……太子……他怎么能是太子……” 有没有可能饿死鬼不是太子,只是碰巧和太子一样受了重伤、失去记忆、被人埋在了清水镇? 谢仪舟听说过太子的,据说他性情温和、才德兼备,相貌也是俊美无俦,和饿死鬼一点也不像。 “他怎么不能?”林乔不赞成,争辩道,“饿死鬼长得那么俊俏,脑子也好使,重伤只有一只手能动,也能杀了方雄那地痞瘪三!他还会赚银子,要没有他,咱们早被方震抓回去打死了。” “你不要说了!” 谢仪舟心里乱糟糟的,已然失了方寸,再听这些话,脑子里便只剩下与饿死鬼相处的种种,根本无法静心思考。 她素来话少,更鲜少对旁人动怒,难得急躁了一回,语气不太好,心里立刻涌上一股愧疚感。 谢仪舟咬了咬唇,道:“你先让我冷静冷静。” 林乔看着谢仪舟紧锁的眉头,回忆着前些日子她沉郁的模样,道:“行,你先冷静吧,不过方震、谢家人都在城里,咱们时间不多了,你要快点。” 。 十六年来,谢仪舟做过最大胆的事情就是离家出走。 纵然鲜少接触外界的险恶,她也知道对独自一人的姑娘来说,美貌是会吸引来许多财狼虎豹的。 离开谢家祖宅后,她一路用粗布覆面,最后借着奶娘的信物,落脚在上渔村。 村落离城镇很近,百姓淳朴,谢仪舟的日子还算安宁,只是银子不够用了。这不算难事,她能抄书、会刺绣,靠这个也能过得下去。 可惜有一次去城中采买的时候,遮面的粗布被风掀起,让方雄瞧见了那张芙蓉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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