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家两兄弟是当地的地头蛇,城内大半赌坊、青楼都是他们的,其中方震手段阴毒,破人家财、砍手跺脚的事情没少做,方震则重欲好色,喜欢逼良为娼。 方雄看上了谢仪舟,奈何谢仪舟为了躲避谢家人,十分注意隐藏行踪,让他难寻。 等方雄终于找到谢仪舟的住处,她已经从林乔那里买了一种特质药汁涂抹在脸上,必须要用对应的药水才能洗掉。 方雄不信他找了好久的美人是个丑陋丫头,把谢仪舟的小屋里里外外翻找了一遍,只找到重伤卧榻的饿死鬼。 这人卑劣无耻,找不到想要的,也不介意用丑丫头泄火。 “到我身旁来。”危险逼近,躺在榻上的饿死鬼这么与谢仪舟说。 那时候饿死鬼刚苏醒不久,被肋下刀伤桎梏,根本动不了,与废人没什么区别。 谢仪舟打算往外跑。 同样不把饿死鬼放在眼里的还有方雄。 方雄恶毒,见饿死鬼有心维护谢仪舟,硬是将谢仪舟逼至饿死鬼身旁,想让他亲眼看着这丑女被欺辱。 谢仪舟被推倒在饿死鬼腿上,方雄狞笑着逼近,而后饿死鬼迅疾如风地抬手,只碰了一下他的喉部,谢仪舟什么都没看清,方雄就倒下,死了。 死因是喉骨遭暴力击碎。 后果是饿死鬼刚缝合好的伤口重新裂开,出了很多血,请林乔过来诊治又花了谢仪舟半两银子。 谢仪舟的荷包空了,正为生计发愁,饿死鬼在一旁说饿了,要喝鸡汤。 “你还想喝鸡汤?喝西北风去吧!” “没钱了?”饿死鬼惊讶了下,旋即笑道,“这有什么可愁的?去方雄尸体上摸个信物,再乔装打扮一下,找他那些手下讨要些银子不就好了?” 谢仪舟大受震惊,既是惊诧于他这荒谬大胆的想法,又震撼于他理所应当的态度。 “这怎么行?!” “方雄这人一看就是常年混迹秦楼楚馆的,平时肯定没少让人送银子……” 饿死鬼说这话时因为伤口疼痛蹙紧了眉,声音里有几分漫不经心,“……趁着还没人发现他死了,从他手下那里骗点银子出来,怎么不行?又不是什么好人。况且人都杀了,还怕结仇?” 谢仪舟差点就被说服了! “不 行。“她纠结了会儿,严肃地纠正饿死鬼,“你说的有道理,但做人不能总想着投机取巧,我们四肢健全,要靠自己的双手养活自己。” 饿死鬼听罢,面上露出震惊神色,然后环视了一周他们住的四面漏风的破房子,一言难尽地“嘶”了一声。 谢仪舟面颊有些发烫。 她太穷了。 幸好那时候时节已入夏,换做寒冬腊月,他们恐怕会被活活冻死。 都快活不下去了,还对那种穷凶极恶的歹人坚守做人的原则,看起来似乎有些冥顽不灵的愚蠢。 “你听说过千里之堤,溃于蚁穴吗?”谢仪舟犹豫着说出第二个不那么做的理由,“我意志力薄弱,尝过不劳而获的好处后,以后遇到难处一定会再次这么做,早晚会被贪婪和懒惰摧毁,落得凄惨下场的。” 饿死鬼闻言笑了起来,笑得双肩颤抖,直到谢仪舟板起了脸才停下来。 他没再劝说什么,只是扫了眼窗下的绣篮与抄了一半的书,望着她带着淡淡恼意的绯红面颊,声音愉快又温柔地说道:“好啊,那你勤快点,三个月之后如果我还没死,你赚的银子应该能让我喝上一回鸡汤。” 被嘲讽的谢仪舟忍了忍,没忍住,朝着他肩膀扇了一巴掌。 一巴掌下去,饿死鬼那夸张的惨叫声没听见,谢仪舟的手腕反被猛地被攥住。 手腕上的力气很大,攥得谢仪舟好疼。 饿死鬼仿佛变了个人,那双常常带着促狭笑意的桃花眼冰冷地盯着谢仪舟,阴沉道:“胆敢谋害太子,你想死?” 谢仪舟猛地睁开双眼,发现自己正躺在床上,房间中已微微见明。 又梦见了饿死鬼。 这段时日,谢仪舟时常梦见饿死鬼。 人活着的时候,光觉得他讨嫌了,等人没了,她脑子里只剩下人家的好。 其实仔细想想,忽略掉饿死鬼那挑剔、懒散、嘴贱等恨不得让人一巴掌拍死的臭毛病,他俨然是一个剑眉星目、长身玉立的俊美公子。 他还写得一手好字,有着灵巧的身手与满腹诡计…… 可他怎么会是太子呢? 谢仪舟想他活着,却不想他是太子。 “怎么会这样呢……”她望着头顶简陋的纱帐,失神呢喃。
第3章 记忆“分明是你想去找他。” 谢仪舟梦中惊醒后就没再睡下,失魂落魄地坐了不知多久,等反应过来,天已大亮。 她下榻想透透气,窗棂刚推开一条缝,就看见对街酒馆里有几个盯着客栈大门的壮汉,其中一个很眼熟,正是昨日跟在方震身旁的。 谢仪舟匆匆合紧了窗,冷静了下,返身扣响墙壁,不多久,林乔过来了。 “应当就是他们。”林乔从窗缝里瞧了一眼,道,“这会儿城中正严查叛贼,他们怕引起御林军的注意,不敢动手,只能远远盯着。” 眼下所有人都被困在城中,有御林军在,谢仪舟倒没有很担心。 她只是觉得诧异,“他们竟这么就快找来了……” 林乔转过脸咳了咳,没接话,而是道:“方才我去与小二闲聊了几句,听说御林军已经连夜开始了盘查,明日就能到咱们这儿。这次盘查十分仔细,便是外来的行商客也要核查户籍、家眷、近来踪迹等等。你想好了接下来怎么办没有?” 谢仪舟昨日方寸大乱,辗转难眠,直到深夜才接受了所有消息,此刻她沉默了会儿,道:“这个先不说……我昨日心绪太乱,有件事忘记问了,饿死鬼既然没死,为什么要派人去清水镇抓叛贼?” 饿死鬼是被埋在清水镇不错,可谢仪舟是在江波府的上渔村捡到的他,不该去上渔村一带搜捕叛贼吗?为什么要着重封锁清水镇? 就算是想帮她处置方震等人也不对,单单为了抓那些地头蛇,犯不着这样兴师动众。 “咳!”林乔摸了摸鼻子,道,“昨日我与你说过的,兴许你没注意听,太子,嗯,也就是饿死鬼,他,忘记了些事情。” “我知道。”谢仪舟抿了抿唇,“我捡到他的时候,他就是这样的了。” 若非他失去记忆,她才不会将他留在身边。 林乔瞧了瞧谢仪舟的脸色,“呃”了一声,慢吞吞道:“你有没有想过,假使现在的他记起了自己太子的身份,忘记的是被你救起后的事情呢?” …… 谢仪舟猛地站起,“你说什么?” 林乔摊手,“就是这样,现在他不记得你我了,只知道他是被人活埋在了地底下的,御林军去清水镇是为了抓捕将太子活埋了的罪魁祸首——也就是你。” “……” 谢仪舟一时怔忪,张着嘴,不知道该说什么、该做什么了。 她捡到饿死鬼的时候,人已经失去了记忆,她是想带饿死鬼去看大夫的,可她太穷了,还被地头蛇盯上,轻易不敢出家门。 那时候饿死鬼能忘记了过去,现在会忘记了受伤期间的事情,也说得过去。 这消息太出人意料,谢仪舟心绪大动,一会儿想着御林军竟然是饿死鬼派来的,他竟然要将她处死,好没良心;一会儿想等饿死鬼医治好了失忆症,知道对她做了什么后,一定会痛哭着求她原谅,到时候她是决不会心软的…… 乱七八糟的想法转了好几圈,最后脑中浮现出饿死鬼“死了”的那天发生的事情,谢仪舟又觉难堪、羞耻,希望他永远忘记,一辈子也不要记起才好…… 一旁的林乔见她低着头很久没反应,挠了挠头,小声道:“早知道昨天一起与你说清楚了,省得你这时候发呆。” 谢仪舟回神,咬了咬下唇,道:“不管他记得与否,现在他是太子,与我们都不再是一路人了。” 她说服了自己,不再想饿死鬼的事情,深吸一口气,就要分析几人当下的处境,听见林乔道:“你真这么想?我以为你会想去找他。” 谢仪舟心头一紧,绷着脸道:“分明是你想去找他。” 早先饿死鬼还没“死”的时候,总爱给谢仪舟出些稀奇古怪的歪主意,谢仪舟不搭理他,可林乔十分心动。 他对饿死鬼甚是钦佩,若非谢仪舟不许,两人不知道会搅弄出多少是非。 “我是啊。”林乔大大方方承认了。 谢仪舟哑然,默然片刻,声音低了许多,“他不记得我们了,还派了御林军前来捉拿你我,你不怕吗?” “不怕。”林乔大大咧咧道,“人是你埋的,又不是我。” 谢仪舟眼角猛地一跳。 其实她也没有多怕,只是事关饿死鬼,她心里总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涩,在听见林乔这状若摆脱关系的无耻言论后,那些复杂的、奔腾的情绪倏地全部止住了。 她认真地据理力争:“是你诊脉说他死了。” 林乔语塞了下。 这一点他也很疑惑,他的医术虽然是东拼西凑自学的,可判断生死是最基础的,他不会弄错,那时候饿死鬼明明就是断了气的,脉搏也千真万确感触不到了。 在得知饿死鬼就是太子,且还活着之后,他反复思量,始终想不通其中缘由,只能接受是自己医术不精诊错了。 但责任也不全在他身上,谢仪舟也亲自确认过,还掉了许多眼泪。 林乔提出最根本的原因:“那也是你先把他打晕的。” 谢仪舟脸倏然涨红,干巴巴道:“那、那是个误会。” “那你去和他解释,看他信不信,看皇帝信不信。” “……”谢仪舟哽住。
第4章 决定“你打过他?” “我是想去找他,可倘若在你与他之间做选择,我与小妹都选你。”林乔道,“但先说清楚,如果你要与方震服软,咱们就分道扬镳。” 林乔家在上渔村,家境贫寒,父母早亡,是十里八乡有名的穷鬼,偏偏有个体弱的妹妹。 为了给妹妹治病,林乔什么活都干,寻人送信、做工打杂都不在话下,跟瞎眼的占卜先生学了点儿医术后,给家畜治病接生、处理点儿皮毛外伤也不成问题了,算是自学成才的赤脚大夫。 谢仪舟捡到饿死鬼是在一个傍晚,他伤势太重,谢仪舟既没有银子,也来不及去城中请大夫,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就近找了林乔。 两人因为饿死鬼的缘故多了些接触,渐渐熟悉,后来林家大伯 趁林乔外出,收了一个老鳏夫的聘礼,要把林研嫁给对方做媳妇,林乔发现后立即就要退亲,可老鳏夫是个无赖,与地头蛇方家兄弟蛇鼠一窝,说退亲可以,但聘礼得百倍退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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