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仪舟:“……都没有。” “真的没有?”宋黎杉先是怀疑,再点头,“没有就好。” 谢仪舟在与她的相处中表现得十分沉闷无趣,说到这里时,宋黎杉止住,她只要跟着沉默,要不了多久,这次拜访就能结束。 可谢仪舟没忍住,多问了一句:“你想做太子妃?” 宋黎杉嫣然一笑,敞亮道:“谁不想?” 谢仪舟转过脸,看向一旁。 亭外是清澈的湖水,碧波水面上倒影着湛蓝的天空,零星有几只飞鸟从中划过,姿态自由烂漫。 谢仪舟看着飞鸟的影子消失不见,转回头道:“他……” 宋黎杉偏白,有种久不见阳光的冷白光感,丹凤眼,远山眉,笑起来的时候稍稍显露出些凶相,行走时却非常轻盈,蝴蝶一样。 “他答应你了吗?”谢仪舟问。 宋黎杉气道:“没有!” 谢仪舟:“……” 你这样干脆,一点伤心都没有,确定是真心喜欢江景之吗? “太子殿下不喜欢被恩情胁迫。”宋黎杉悻悻道,“都怪你与罗启明,要是没有你俩,我就是唯一一个能救他的了,说不准地位就稳了。” ……那也未必。 谢仪舟觉得当真这样的话,依饿死鬼的性情和手段,宋黎杉的下场一定会很惨。 她觉得这位宋大夫胆子太大、看着不怎么聪明,不想与她有太多牵扯。 准备找借口离开,宋黎杉问:“你呢?你也献药有功,你想要什么?” 谢仪舟不喜欢与第一次见面的人掏心置腹,但这一次,她说了真心话:“我想有许多许多金银珠宝。” 宋黎杉怀疑道:“谢府千金竟这样在意银钱吗?” 谢仪舟赧然地笑笑,又闲聊了会儿,借口有事回去了。 再晚些时候,她带着熬了小半日的汤照常去给江景之换药,沿着抄手游廊到了地方,被侍卫拦下。 “殿下有事,还请姑娘稍待。” 谢仪舟便在挂满灯笼的朱红连廊的尽头等着,等了许久,先是看见几个内侍模样的人离开,再望见几个面色凝重的官员。 她都不认得,猜测前者可能是皇帝派来看望太子的,后面估计是前来议事的属官。 这些人离开后,她被请了进去。 屋中烛盏明亮,江景之正于桌案后批阅文书,看见谢仪舟,他搁下笔,淡淡道:“父皇派了内侍过来,已为孤换过伤药,今日就不劳烦姑娘了。” 谢仪舟“哦”一声,稍微踌躇了下,道:“臣女为殿下……煲了汤,兴许对伤势恢复有益。” 江景之挑眉,“三小姐与黎杉姑娘真是默契,竟不约而同送了汤过来。” 谢仪舟:“啊……” 宋黎杉抢在她前面给江景之送了汤? …… 这不会是什么后宅斗争的手段吧? 谢仪舟手上的汤盏忽然有些烫手,她往后退了一小步,道:“那我……” “搁下吧。” 谢仪舟将汤盏放下,告了声退,快速离开了。 回去的路上,她挑着灯笼,望着脚下自己晃来晃去的影子,心中有点沮丧。 果然不该听信林乔的鬼话,误打误撞被宋黎杉当做了对手,在江景之面前闹得个尴尬,还白费了一碗汤。 江景之肯定不会喝她的汤。 她的厨艺是离开谢家后自己琢磨出来的,味道和府中膳房送出来的不一样,但谢仪舟不挑,能吃就行,只有饿死鬼多次挑剔。 最初谢仪舟还惯着他,直到有一次她特意熬了滋补的乳鸽汤,却被饿死鬼连碗一起打翻。 他可以嫌她做的食物难吃,可以说她手艺差,但不能浪费她的粮食。 谢仪舟真的生气了,转身出去,整整两天没理他。 以前谢仪舟嫌饿死鬼挑剔,现在想来,人家是吃着山珍海味长大的太子,嘴巴挑剔一点,也在理。 他肯定不会喝她的汤。 谢仪舟十分后悔,因为这碗汤,她不仅浪费了食物,还招惹到了宋黎杉。 巧言令色的事果真不能做。 。 次日,天刚微微亮,江景之喊来贺岭,问他后院几位大夫的情况。 “罗启明前两日与宋黎杉发生口角之后就没外出过,终日研学太医院送去的医书,今日谢仪舟身边那小厮过去了一趟,两人聊了许久。” “谢仪舟那边除了小厮好动之外,没什么动静。” “宋黎杉就没安静过,这些日子不是丢了首饰,就是嘲讽罗启明,昨日傍晚去拜会了谢仪舟,抢在她前面送了碗汤过来,方才又去罗启明那了……” “昨晚谢仪舟离开后都做了什么?”江景之忽然问。 贺岭思索了下,道:“谢三小姐似乎没什么特别的情绪,回去后没多久就熄灯了。” 说完没了声音,贺岭等了会儿,抬头看去,见江景之身着寝衣,外面披着一件宽松外袍,单手支额坐在桌案后,剑眉蹙着,表情不太好看。 他问:“殿下昨晚没休息好?” 江景之哪里是没休息好,分明是做了一宿的梦。 梦里他的伤势很重,躺在一个破旧但整洁的房间里,旁边就是支起的窗子。 透过窗子,能看见外面朴素的院子与院中坠着金黄果子的杏树,有个穿着简朴的姑娘踮着脚在树下摘杏子,乌黑的长发编成两条辫子,从肩膀垂到腰间,随着她的动作晃来晃去。 姑娘摘了杏子,洗干净,端给了他。 江景之不爱吃杏子,梦中依然不爱。 姑娘好脾气地把杏子放在一边,没多久,又端了一碗汤进来。 是滋补的乳鸽汤,可味道着实难以下咽。 有了对比,味道的好坏格外明显。 他把汤盏放在一旁,伸手去拿杏子。 可他伤势愈合的不好,抬手的动作牵拉到了腹部伤口,手臂一歪,汤碗被打翻在地,碎瓷与汤汁溅了一地。 姑娘闻声进来,愣了愣,然后一声不响地清扫起来。 梦境十分平淡,江景之却在深夜里醒来,脑中反复回忆这些碎片的同时,潜心感受梦中残余的饥饿感。 ——姑娘一声不吭地清扫完后,整整两日,没再给他送过任何食物。 她在用行动告诉他:不想吃,那就饿着。 从来没人敢这样对江景之,他该动怒的,可不知为什么,他醒来时心口发热,充斥着一种很古怪的感受。 而他之所以会做这个梦,根源在于昨晚谢仪舟送去那碗汤。 那碗味道寡淡的,他只尝了一口的汤。
第18章 死了“不好了。” 自从做了那个梦,江景之心头就萦绕着一股难以描述的冲动,他想顺着这股莫名的情绪深究下去,理智却告诉他这种荒谬的困扰必须及时止住。 江景之受梦境影响,心绪不宁,处理了会儿公务,他忽然停住,自言自语道:“平静了这么久,该有点变动了。” 贺岭守在一旁,闻言身躯绷住,问:“殿下准备动手了?” “总要弄清楚的。” “是!” 另一边的谢仪舟完全不知道一碗汤给江景之造成了多大影响,琢磨眼下情况时,侍卫突然来传话,说谢夫人得了太子恩准,特意来看望她。 太子府森严,未免再出意外,谢仪舟、宋黎杉、罗启明三个大夫全部被禁足,与外界没有任何联系。 王惠卿来得突然,谢仪舟没有丝毫的心理准备,刚得知消息,人已经到了眼前。 王惠卿是独自入府的,看见谢仪舟的第一眼,泪水就盈满了眼眶,拉着她的手,又急又气道:“你怎么这样糊涂!” 谢仪舟也觉得自己是糊涂了,假使那日她没有冲动献药,这时候虽然依旧没有自由,但偶尔还能外出看看,而今到了太子府中,是一步也踏不出去了。 可不用面对谢家人,让她心里松快,再来一次,她还是会那样选择。 “……先离家出走,再私自去找太子,你知不知道娘有多担心你?你怎么就不能乖乖听话呢?就算真的有法子救太子,就不能事先与爹娘商量商量吗……” 王惠卿说得声泪俱下。 谢仪舟任由她牵了手、抚摸了脸颊,在她怀中低声道:“不过半个月而已,没什么值得担忧的。” “什么叫不过半个月!”王惠卿道,“你是谢府千金,被太子侍卫掳来,一关就是这么久,就算是为了给太子医治,对名声也不好……” “我是说,与十六年相比,半个月算不得什么。” 过往十六年都不曾忧心,如今何必呢? 谢仪舟声音低又缓,几乎被王惠卿的声音盖住,但她还是听见了,脸色一下子白了,颤声问:“你是不是怪我?” “没什么可怪的。”谢仪舟从她怀中挣出,道,“我是想说,我一个人过得很好,也习惯了,不喜欢被别人干涉。” 这是母女二人第一次谈及往事,寥寥几句,让王惠卿遭受了重大打击,她满面凄苦道:“你不喜欢被别人干涉?我是别人吗?你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我怎么不能干涉你?难道我还会害你吗?” 谢仪舟内心所想说出来了,可惜王惠卿不能接受。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道理,她不擅长与人争辩,索性再次沉默。 王惠卿又说了许多,见谢仪舟始终没有回应,她渐渐停了眼泪,擦拭着泪水道:“好,不提那些事,只说太子……要寻医寻药只需下道圣旨即可,你可知太子为何要将事情散播得人尽皆知?” 她拉回谢仪舟的手,道:“因为那本身就是一个陷阱!” 谢仪舟道:“我知道。” “你不知道!”王惠卿道,“他伤势曾被治愈过,放过消息是为了让曾经医治过他的人知晓他的身份,再次出现,不管是为财为权。” “凶手也能想到这一点。倘若太子不治而亡,正和他意,可一旦那个能治愈他伤势的人出现,凶手一定会想法设法接近,除掉太子和那个大夫。” 王惠卿抓着谢仪舟双肩,厉声问道:“你是第几个?” 谢仪舟依稀明白了她的意思。 第一个能救太子的人是绝对无害的,也就是宋黎杉,后面出现的,都有可能是为了阻止太子获救和再次下手的叛贼。 昨日谢仪舟见了宋黎杉一面,被她算计,在江景之面前丢了脸。 回去与林乔说了,谁知林乔说罗启明更惨,因为是落魄医户,被宋黎杉嘲讽过医术、诬陷过偷窃……罗启明总闷在房中,就是为了躲她。 宋黎杉吵闹、无礼、猖狂,是饿死鬼最讨厌的那种人之一。 昨日谢仪舟还在心里感慨,变成太子后,饿死鬼的包容心都变大了,现在才知道,原来在他眼中,宋黎杉是完全没有嫌疑的。 那就难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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