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谢仪舟配合地答应着,慢吞吞去合上车厢门。 合门时她目光轻转,看见车厢外只有两人。 车上未挂灯,她看不太清,隐约望见其中一个很是魁梧,靠着门框,右手捂着胸口,像是有什么不适……谢仪舟嗅到空气中有恍惚的血腥味道。 托饿死鬼的福,她对这气味十分熟悉。 那个护卫身上多半有伤。 罗启明身上也有伤,是江景之让“刺客”弄出来的,据说伤在腹部,与江景之身上出现过的致命伤口非 常相似。 谢仪舟合上窗,背靠着车壁,心口“咚咚”直跳。 。 深夜时分,漆黑的山野小路上,一辆马车疾驰,带起的风形成一卷气流,挟裹着飘零的雪花将其卷入车轮下。 这景象远远看着有些凄清的意境,像是晚归的旅客匆匆赶路,急着归家。 然而在经过一处长着枯草的斜坡时,马车突地晃动了一下,两个人影从上面跌落,不偏不倚地栽倒在倾斜着的山坡上。 伴随着一声痛苦的惨叫声,人影滚了下去,隐入最下方的碎石枯草中,没了动静。 是谢仪舟冷不丁地动了手。 她打开车厢门,朝着那个受伤的护卫扑了下去。护卫没有准备,也想不到她敢这样做,身子一跌歪倒下去。 谢仪舟用尽了全力,也没幸免于难。 那片坡地上面布满干枯的灌木根茎与碎石,谢仪舟从疾速行驶的马车上重重落在上面,尖锐的石块与草木根茎宛若刀尖,刺得她浑身都疼。 这正是她想要的效果,她都这样疼,那个身负箭伤的护卫就更不能忍受了。 谢仪舟在枯萎草木丛中止住跌势,忍痛起身,看见那个护卫如她所想,胸口鲜血直流,已经痛苦得晕了过去。 “混账——”勒马声自山坡上响起,罗启明暴怒的声音传来,“你想死!” 谢仪舟仰脸望去,见黑暗中,罗启明跃下马车,快步向斜坡走来。 罗启明一定非常恼怒,就算不杀了她,也会给她一点教训。 他手中有剑,而她身上所有能做武器的东西都被搜走了,谢仪舟很害怕,幸好这块斜坡是她精心挑选的,地上的碎石都可以成为利器。 她还知道,罗启明腹部有伤,纵是休养了许久,那也是他的弱点。 而且,罗启明要留着她要挟江景之,不会下重手。 谢仪舟自认是有些胜算的,可惜双方体力悬殊太大,她最终不是对手。 “你是真的想死!”罗启明大怒,扣住谢仪舟手臂将她按在斜坡上,勃然道,“行,我看你少了一只手还能不能作怪!” “唰”的一声,他拔了剑。 银光横在雪花之间,带着寒气朝谢仪舟的手臂砍下。 谢仪舟手臂刚被他用力拖拽过,痛得厉害,看见寒芒落下,她想翻身躲开,手臂却不听使唤。 这是谢仪舟又一次亲身经历暴力,与沉入水中的感受不同,心理上的恐惧却极其相似。 她只觉心跳如雷,浑身血液极速变凉,冻得她浑身打颤。 然而就在剑刃将劈到手臂上时,漆黑的山野之中,蓦地蹿出一道黑色的野兽,身姿灵活,宛若凭空出现的闪电,直跃向罗启明举剑的右手。 “啊!”罗启明惨叫一声,被扑倒在地。 谢仪舟同样被突然蹿出来的东西吓得心跳倏停,但她很快认出来了。 “坠星猊!” 在山中寻找谢问封时,坠星猊被交给了谢家家仆,之后谢仪舟被宣王爷带走,没把狗讨回来。 她惊喜交加,不及多想,撑着落满雪花的草地坐起来,趁着罗启明正奋力躲避着坠星猊的撕咬,谢仪舟搬起脚边石头,“哐当”一声,狠狠砸在罗启明头上。 她力气小,砸完一下立即接着砸第二下。 连接五六次,直到罗启明倒在地上再无动静。 谢仪舟气喘吁吁地停下手,跌坐在雪地上深吸几口气,又来到那个晕倒的护卫身边,犹豫了下,闭上眼往他头上也狠砸了几下。 确认两人都不会醒来,她丢开石头瘫坐在地上,在坠星猊“呜呜”地靠过来后,揉揉它的脑袋,紧紧抱住了它。 罗启明押送她的那辆马车就在前面不远,谢仪舟知道她该尽快离开的,可她实在没有力气了。 刚从绝境中脱身的谢仪舟出了一身冷汗,后背湿透,寒风一吹,冷得直打颤,她紧紧抱着小狗,后怕地喘息着。 彼时她身处荒野,四周漆黑,方圆数里兴许只有她一个活人。 环境很糟,除了呼啸的风声与飘零的雪花,四野皆寂,像是天地万物在这一刻全部消失,谢仪舟能感受到的除了怀中小狗,只剩下她自己。 她脑中很乱,但又十分清醒。 谢仪舟觉得自己从未这样清醒。 她独自一人在风雪中回顾过往人生,想江景之,想父母、想明德帝与宣王爷……每一个在她人生中留下过痕迹的人都化作一卷书,整齐排列在她面前。 黑暗中不知过去多久,被谢仪舟抱着的坠星猊呜咽两声想从她怀中挣脱,谢仪舟才从混沌思绪中抽离。 她亲亲丑狗的脑袋,放开它,才发现自己身上落了不少雪。 谢仪舟环顾漆黑的四周,打了个寒颤,低声自语道:“……该走了。” 她缓慢地活动着僵冷的四肢,没等站起来,听见小路上传来一阵急促马蹄声,伴随着的还有呼哧呼哧的踹气声。 谢仪舟瞬间警惕,拽着坠星猊想要躲藏,它却“嗷呜”一声叫了起来。 “这儿!”一道细弱的声音惊喜说道。 声音被风削弱,谢仪舟未能辨别出来人,但紧跟着,有熟悉的声音骂骂咧咧道:“这死狗!跑这么快!” 这个声音谢仪舟听出来了,忙喊道:“我在这儿!” “——春花!”林研立即提高声音回复。 来的正是林乔兄妹。 两人共乘一匹马,停下后,林研留在小路上等着,林乔小心地顺着斜坡下来,口中念叨道:“你怎么跑这儿来了?谢启韵说你被罗启明带走了,罗启……” 正说着,他脚下一滑,“哎呦”一声直接滚了下来。 等身形止住,林乔只知是被东西挡住了,不知道那是什么,“哎呦”叫着,伸手往下摸,摸了几下发现不对劲,借着雪色定睛一瞧,看见了满脑袋血水的罗启明。 “……他祖宗的!”林乔惊悚地差点弹跳起来,大骂一声,慌不择路地抄起旁边的石头重重砸了过去! 连砸好几下,扭头看见那边还有一个,顾不得谢仪舟了,连滚带爬地过去,在另一个叛贼头上也补上几下。 天色太暗,距离又远,小路上的林研看不清这边的情况,以为发生了什么危险,着急问:“怎么了?” “没事,你待着别动。”林乔回了一声,过来查看谢仪舟的情况,顺便还踹了不知是死是活的罗启明一脚,问,“你干的?” 谢仪舟道:“嗯。” “你这么大胆子?” 其实这与胆量没什么关系,谢仪舟是被逼无奈,动手的时候根本没多想。 她思考了下,道:“可能是因为见的多了,适应了。” 谢仪舟的适应能力一直很好,从谢府千金变成贫苦孤女,她没觉得过不下去,洗衣烧饭和一些杂活,慢慢琢磨会了;第一次给饿死鬼换药时她很怕,手一直抖,两三次后就好多了…… 死人和血腥场景没什么好怕的,她见过好多次了,一次是奶娘,一次是方雄,还有一次是江景之要送她离开时的刺客。 “这倒是。”林乔点头,“不管是回京城谢家,还是去太子府,你都适应得很快。” 两人说了几句,相互搀扶着往斜坡上去。 斜坡陡峭,上面积了雪,很难走。 好不容易上去了,林乔去查看前面罗启明留下的马车,谢仪舟原地休息,趁着这时问:“江景之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他手脚麻痹的病症基本好了,就是白日里猝然晕了一次,不多久就醒了,没有大碍。” 林研知道谢仪舟有许多不知情的,不等她问,主动说道,“太子说显王就是个蠢货,逼宫是被人怂恿的,真正的叛贼一定还藏在暗处,原本是想假装中计等他露头的,没想到你会突然离开……” 谢仪舟这边出了事,幸好消息及时,侍卫及时跟了过去。 宣王人手有限,全部集中在那所庄园里,江景之恐他动手伤了谢仪舟,命人暗中潜入。 宣王没想到他 来得那么快,动手无声,等察觉时已经晚了,仓皇命人把谢仪舟带走。 “谢大公子与谢二小姐都没事,饿死鬼派了好多人找你……我与大哥是运气好,撞见了坠星猊,跟着它先一步找来的……” 林研快速说完,林乔也把马车牵了过来,催着两人上去,“快走,他们要追来了!” 谢仪舟以为他说的是叛贼,不想再经历一遭方才那事,快速上了马车。 临走,林乔不知怎么想的,又下了斜坡一趟,不知在搞些什么名堂。 后来马车再度行驶起来,林乔赶车,林研与谢仪舟在车厢里取暖。 摇摇晃晃地走走停停,过了一段路,林乔扯着嗓子问:“还是按原计划去往姑苏?” 谢仪舟听得一愣,打开车厢门,被风雪扑了一脸。 她咳了咳,问:“你不是帮着江景之出来找我的吗?” 林乔道:“是啊,我还带了十几个侍卫呢,发现是坠星猊后,我立刻带着小妹追了过来,他们没找到马匹,慢了几步。” 谢仪舟沉默了下,抬头望向漆黑的前方,问:“所以,你方才说他们要追上来了,指的是江景之派来找我的侍卫?” “不然还能是谁?宣王爷吗?他都被抓了,扑腾不起水花了。” 谢仪舟停了停,又问:“所以,我们现在是在远离京城?你们要与我一起走?” “我也是瞎了心了,竟然舍弃好不容易到手的荣华富贵、大好前程,跟着你到处流浪!” 林乔先是大骂了自己一句,再没好气道,“我们若是不跟着你,难道让你独自漂泊?” 谢仪舟失语,想哭又想笑。 “我和哥哥考虑后,决定和你一起走。”林研扯了扯谢仪舟,等她回头后,向她展示自己的荷包,“你瞧,我装了许多金银珠子,哥哥那也有,都是银票,这回咱们不用过苦日子了。” 这话让林乔稍微高兴了些,接着说道:“有了银子什么都好办了,买宅地买农田,再雇几个下人干活,怎么着也能比以前过的好些……” 谢仪舟看着他们兄妹一人一句计划着将来,又瞧瞧爬在她脚边摇尾巴的小黑狗,心里酸胀难忍。 她很感动,可有些事情必须要说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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