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衣裳本就湿着,也不介意,指着他道:“瞧,这娃儿恼了,开始撒泼了。” 围看的人群又大笑起来。 小童正难堪,忽闻河中有道清朗悦耳的声音问道:“小兄弟,你那两条鱼怎么卖?” 河畔众人均转头望去,只见宽阔的河面上不知何时多了艘船,船不算很大,但很精巧,上面雕着祥 云牡丹,以轻纱鲜花做装饰,浮在波光粼粼的河面上,甚是好看。 而说话的是一身着云缎银袍的青年男子,身量高,四肢修长,瞧着英姿勃发,站在船头含笑看来,直瞧得岸上妇人红了脸。 岸上有人见他非富即贵,插话道:“公子,那小鱼不值几个铜板,这时节鲈鱼才是最好的,您若是想要,瞧瞧咱们这两斤的肥鱼,还能送您几条小的做下酒菜。” 江景之瞟了眼过去,道:“的确不错……可惜我家夫人就看上了这两条刺多肉少的小鱼。” 他又转向小童,问:“多少银子?” “八个铜板!”小童忙不迭回答,怕他嫌贵,赶紧又改口说,“六个也成!” 江景之摸出一块碎银朝着岸上抛了过去。 小童慌手慌脚接住,瞧了一眼,刚要说话,江景之又道:“多出的劳烦你帮我买几个糖葫芦送来,劳烦了。” “行!您等着!”小童抓着银子就要去,记起鱼还没给人家,他也是莽撞,抓起小鱼就朝船上扔去。 江景之都被他弄得懵了一下,眼疾手快后撤闪开。 侍卫及时现身接住,没让他弄脏了,但仍是在身上溅了几滴水,江景之眼角一抽,好心情差点没了。 小童这才意识到不妥,道了声“对不住”。 江景之不好与一个孩子生气,摆摆手擦去指尖上的水珠,不忘叮嘱:“要城北那家的,不要买错了。” “有眼光!”小童觅得知音般两眼一亮,朝江景之挥挥手,脚下生风地跑开了。 打发了小童,江景之看向卖鱼的青年,问他还有几条鲈鱼。 青年本以为错失了有钱客人,被这么一问,精神一震,张罗着渔网给他看,问他要几条,若是不够,立马就能再给他捞,还要送一筐小鱼给他。 江景之挑了鱼,让侍卫付银子去取,自己则进了船舱。 刚掀开纱帘踏入,就迎上谢仪舟憋笑的脸。 江景之白她一眼,兀自去洗手。 开春后,江景之身上的蛊虫毒素全部拔出,叛贼也尽数伏诛,他又与谢仪舟成了亲,之后专心朝政,让明德帝轻松了很多。 不知是不是这个缘故,老皇帝身体较前好了许多,入夏时难得起了兴致,去郊外行宫避暑小住了一个月,回宫后,提出禅让。 他这一生先为在权势斗争自保而努力,后为江山百姓投身于社稷,几十年来不曾懈怠分毫,到这时终于决定放下重担,让自己安度晚年。 退位之期拟在九月登高祭天之日。 虽说江景之这个储君已与君王没有太大区别,但终究未正式接替,登基后他有许多关于选官、强兵、教化百姓等等政策需要执行,短时间内不便离开京城。 为此,他特意在夏日与谢仪舟去了趟两江一带,巡查罢,在归途顺道去江波府故地重游。 方才那卖鱼的小童是谢仪舟遇见的第一个故人,正是当初御林军封城捉人时,帮谢仪舟从方震手中脱身的小药童。 谢仪舟看着小药童跑得没了影,在江景之洗过手进来后,靠过去搂住他手臂,把下巴搁在他肩头,边望着外面,边道:“个头是高了点儿,性情丁点儿没变。” 说话时下巴一下下磕在江景之肩膀上。 江景之也隔着薄纱看向湖畔,他对独处于谢仪舟的记忆里,并且让她有好感的人带有敌意,不屑道:“小毛孩一个。” 谢仪舟从他肩上离开,道:“小毛孩怎么了?小毛孩会帮我,比逼得我走投无路的人要好。” 江景之缓缓皱眉,“你是不是在影射我?” “你没做亏心事,我能影射得了你什么?” 江景之被挤怼得哑口无言。 当初他是让御林军封城搜查了,可不把阵势弄大点,怎么引出叛贼?他哪知道会影响到了谢仪舟? 再者说,他不那么下令,谢仪舟能去京城? 就她那对谢家逃避的态度,若非被形势所逼一步步靠近他,或许真能一辈子不去找他。 而他也将永远失去饿死鬼的记忆,两人再无重逢之日。 这么一想,江景之也不高兴起来了。 但这事的根源是谢长留夫妇俩,他不想提让谢仪舟不开心的事情,也不愿意自己憋闷气,沉寂了下,道:“随你怎么说,反正我没做过亏心事。” 谢仪舟道:“那以前是狗要株我九族的。” 这确实是江景之说过的。 他脸一沉,道:“是不是调笑的话你听不出来?” 谢仪舟被他冷厉的语调一问,也觉得自己说错话了。 江景之是那样说过一回,但那时候是她被他气到了,追着要打他…… 她往江景之身边凑,拉住他的手,搂住他的腰,贴在了他后背上,低声道:“说错了……株连我九族,第一个要砍的就是你……” 江景之心气一下子就通顺了。 但不肯让谢仪舟看出他那么快消气,说道:“你不要总是气我,我曾经两度失去记忆,当心我气急攻心,第三次失忆。” “……哪有那么容易失去记忆?”谢仪舟不信。 江景之道:“不信?行,那你当心,万一哪天我磕着碰着真的没了过往记忆,变成了另一个我,你仔细想想你更爱饿死鬼、江景之和失去所有记忆的我三人之中的哪一个吧。” 最好一句话的场景如同噩梦,让谢仪舟不寒而栗。 “还有……”江景之再特意提醒,“你我已成婚,太子妃是无论如何都跑不了的。” “……”谢仪舟稍加沉默后质疑,“你是不是在威胁我?不对,你是不是打算这法子骗我?” 江景之道:“这怎么能是骗呢?御医都说了,记忆相关的病症难捉摸,谁也不能肯定……” “你就是这样打算的!” 他不仅这样打算,他还真能做得出来! 江景之叹气,“行,我承认,我一想到你曾经计划抛下我就生气,原打算成婚前几日这样做的……” 那时候婚事已成定局,谢仪舟逃不了,只能来到他身边,想方设法让他重新爱上她,为他主动。 可惜那时候关北出了点儿事,他得以大局为重,错过了新婚好时机,至今未能再找到合适的机会实施。 “你还真的这样想过?!” 谢仪舟惊怒交加,扑到他后背上捶打他肩膀,打了几下,突然被箍住腿弯背了起来。 她“哎呀”一声,慌忙搂紧了江景之,听见他在笑。 谢仪舟勒住他脖子去咬他耳朵,嬉闹时,外面传来孩童的呼喊声:“公子,买回来了,你要的糖葫芦买回来了!” 声音清脆,夹杂着喘气声,像是跑回来的。 谢仪舟还在江景之背上,拍着他的肩让他走到船窗边,隔着纱帘看见小药童直接把人家插糖葫芦的竹棒都扛回来了,上面插满糖葫芦,瞧着还挺好看。 “那小毛孩给你买回来了,你可得吃完,别浪费了人家的心意。” 谢仪舟的下巴往他肩膀上一磕,道:“瞧着就牙疼……分给河畔的百姓吧。” 他俩都没出去露面,只吩咐了侍卫去办。 所有人都有,小药童也就没拒绝,一手捏着辛苦赚来的铜板,一手抓着红 艳艳的糖葫芦,吃得眉飞色舞。 “看够了吧?”江景之背着谢仪舟要转身离开船窗。 “哎!”谢仪舟不肯,空出一只手去抓窗棂。 船上不比陆地,小窗构造不同,她这一抓,只听“吱呀”的一声响,内开的窗子被带动,“砰”地一下磕在了她额头上。 谢仪舟失声痛呼。 江景之迅速把她从背上转到怀中,看见她手捂额头,痛苦地皱着脸,按下她的手道:“别动,我看看磕到哪里了。” 他控制住谢仪舟,轻轻拨开她前额碎发,见谢仪舟额头红了一块,微微肿起,不过还好没出血。 江景之抱着她,蜻蜓点水般在红肿处亲了下,轻声安抚道:“没事儿,敷会儿冰,明日就消下去了。” 才说完,谢仪舟抬起来头。 江景之在那双熟悉的漂亮眼眸里看见了无边的迷茫,想要抱着她再安抚会儿,却听见她声音彷徨问:“你……你是谁?” 江景之:“……?”
第59章 故地重游(二)“你哪里讨人喜欢了?…… 失忆这种事,见的多了就没那么稀奇了。 就连随行御医都很冷静,查看过谢仪舟的伤势,确认除了记忆缺失,没有其余影响后,提议江景之按照旧方法慢慢引导她恢复记忆。 ——这事只能靠江景之,毕竟他经验丰富。 “先冰敷。”江景之让人送了冰过来,用帕子裹着,轻轻贴在谢仪舟额头上。 他就坐在谢仪舟旁边,压住了她的裙角,距离太近,谢仪舟看着有些紧张,抓着裙子悄悄往后挪了下,刚一动,就被江景之发现了。 江景之皱眉,挪动了下,腿直接与她的贴在了一起。 谢仪舟差点跳起来,后退着要躲,被揽腰一按,直接撞进江景之怀中。 江景之眉眼深沉,捏着她下巴让她看着自己,用不可违抗的语气强调:“我是你夫君!” “我不记得了……”谢仪舟有着明显的抗拒,挣不脱,两手用力抵着江景之的胸膛。 江景之脸色沉沉,盯着她道:“我已经告诉了你。” 谢仪舟道:“你可能是骗我的啊……” 江景之一怔,发现自己竟无法反驳。 谢仪舟的失忆比他彻底的多,不仅不记得他,连她自己的姓名都忘记了。 他们这趟出来原计划里就有重回故地。上渔村是二人初遇的地方,但对林乔兄妹来说,这里的记忆不算美好,因此他们未跟过来。 丑狗倒是能跟来,但江景之嫌弃,不准它跟。 谢家其余人更不必提…… 总的来说,除了船上的侍卫,没人能为江景之作证,可谢仪舟认为侍卫是他的人,听令于他一起欺骗她。 这样一想,她是该慌乱的。 江景之稍作思量后,冷静了些,道:“无妨,你会慢慢想起来的。先冰敷……我不碰你了,不许躲我。” 他依言放开了谢仪舟,谢仪舟见他果真不再动手脚,就没再躲,安静地让他为她冰敷额头,只是在这个过程中,不时地悄悄窥探江景之的神色。 江景之第五次逮到她的小动作,眉头一皱,思及谢仪舟磕到头前两人的对话,不由得推己及人,做出合理的大胆推测:“你不会是装来骗我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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