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家召人一句话的事,可许青怡那是救过自家儿子命的,她不想让人家不满。 靖阳夫人又望着容回,“你亲自去请,不必太急。” 得了出宫的理由,容回长舒了口气,“儿子这便去。” 她若不想进宫,他便找理由拒了。若打算来,那便也等她身子好些再说。 容回的扭头往外走。 彼时,穆良朝有一下没一下玩着腰间的玉佩,抬眸同容回对视一眼,又悄然望向大长公主,挠了挠脑袋掩饰尴尬。 连仁清哥也怀疑这病假,外祖母此番为何? 容回的身影消失在眼前,靖阳夫人盯着桌案上的花瓶,手不由往下一拍,“等等。” 穆良朝正转身抬步,被这两字喊回来。 瞥了眼榻前的母女俩,靖阳夫人给穆良朝使了个眼神。 踏入偏房,靖阳夫人直问:“良朝,你可见过仁清的心上人?” 这他哪能见过,仁清哥瞒得紧实。 穆良朝摇了摇头,“舅母想甚?” 靖阳夫人静静思忖着容回方才的话。 她这儿子,自幼端方收礼,面对亲戚外的姑娘家,再熟悉也喊人家姑娘。包括对许青怡,从前在王府,为断绝许青怡的想法从不直呼其名,哪日不是喊着“许姑娘”? 今日怎地提起她变了模样。 就连闺阁姑娘家身子不便,他都知道了…… 脑中浮现出容回谈起他心上人的话。 恩人、连她也认识…… 靖阳夫人眸子一抬,她怎么就没想到。 好啊,这个容仁清,连她也瞒。 “你可知青怡何时回的京?” 穆良朝想了想,“好似大半年前。” “大半年前……” 莫非容仁清这些年一直不愿成婚,是一早就对许青怡有了想法? 细想一瞬,这也不对。 怎么就阴差阳错走到一块了,还非得瞒着她。 —— “快些。” 容回轻敲车壁。 看着紫陌道上车如流水马如龙,杨周叹道:“已然最快了,殿下。” 知道您着急回椒院,可……当真快不了了。 容回摩挲着腰间的木佩,缓缓掀开车帘一角,一家蜜饯铺的匾额落在眼中,他让杨周停车兀自进了铺面。 “拿三袋蜜饯。” 掌柜瞧着来人周身不凡,笑道:“这边有几十种蜜饯,郎君看看要哪种?” 往时这种事都是杨周来忙,容回看着琳琅满目的蜜饯罐子,霎时纠结起来。 许青怡最喜欢哪种蜜饯,他好似晓不得。 见郎君纠结犯难的模样,掌柜的笑了笑,“郎君是给家中娘子买的罢?” 容回面色微滞,接着嘴角上扬,应声道:“嗯,不知她最爱哪样。” 眼前这郎君生得这样好,掌柜的刚想夸一句娘子好福气,听了这话,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这……” 容回也有些尴尬,不过掌柜的生意做久了,灵活,继而笑道:“我年轻时,家里那男人随便买些点心回家,我都乐得不行。倘若情浓,蜜饯都不及日子甜,郎君亲自来挑,娘子自然欣喜。” 容回想起许青怡巧笑倩兮地模样,嘴角扬得更高了,打算各样都装一袋,看她最喜欢哪样。 掌柜的一乐,猛一拍手,赶忙唤人装蜜饯。 半刻钟后,容回拎着大串油纸袋出来,杨周上前帮忙被殿下一个眼神吓回去。 行罢,殿下和许姑娘情浓,他事少。 很好,极好。 马车停在椒院前,容回阔步走进内院,蜜饯往桌上一放,推开卧房门扉。床榻已经被清理过了,换上整洁干爽的丝被,桌上还有她用过的茶盏,其中一盏尚有她的口脂。 容回拿着茶盏转了转,不禁一笑。 今日怎地又想起用脂粉了? 唇上那块疤还有些印记,他走到妆奁前,鬼使神差地翻着许青怡给自己涂的唇油膏,在唇上抹了抹。 支摘窗来着,隐隐飘进广玉兰的香气。容回朝窗外望去,鸟鸣和树叶娑娑的响声充斥在耳畔,小厮侍卫说着话,窸窸窣窣……唯独少了道人声。 容回阔步出去,桑榆正拎着一块叶子发愣,见殿下出来,立马将叶子往身后一藏。 容回显然注意不到这种小动作,问:“她呢?” 桑榆扔了叶子,“许姑娘说她有事先离开了。” 说来也怪,回醉澜便回了,走前还笑嘻嘻地给她塞了小袋银子。 容回垂下眼帘。 不是说好等他下朝? 他顿了顿,也是,下朝后未能如约赶回来。许青怡一夜未归,自然得回去见她姑姑,他思虑不全。 “去休息罢,她若不在,你就闲着便好。” 桑榆眸子霎时泛光,猛猛颔首点头。 杨周是时上前,“殿下,那……” “去醉澜。” 容回打断他。 一夜疯狂,他全凭本能,回想起来只怕伤了她。
第67章 日久生情从不信日久生情四字,可为你…… 未正三刻,阴云渐薄,微弱的日光撕破云层铺照在宴水水面,水光粼粼。放晴后,青石板道上人群渐多,熙熙攘攘好不热闹。 马车上,容回听着连绵不绝的叫卖声心绪烦躁。甫一踏入醉澜大门,一股含笑的甜香气就闯入鼻间,容回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 目光移向不远处的一顶香炉,眸色微沉。 他不喜在外闻到这股香气。 他收回目光,往里走,不多时就瞧见许蓉她时不时拨拨算盘,不过几瞬又停下动作,对着后院的方位深深叹气。 见此,容回莫名心头一紧。 他阔步过去,正斟酌着怎么开口,是叫姑姑,还是掌柜的,抑或是许夫人? 不等思忖出答案,许蓉哀叹地望着四周,眸子一撇,目光霎时锁定在人群中夺目的男子身上。 目光相对,来不及深思,容回颔首轻笑,“许夫人。” 许蓉凝着来人。 他身姿挺拔欣长,宛若松柏之姿,仪态如鹤,可谓芝兰玉树。一袭玄色绣红纹长袍将身态勾勒得极好,周身矜贵华然。 再往上看,脸如剑刻,眉似刀削,一双桃花目多情含光,生得玉树临风、丰神俊朗。 不愧是宴州那么多娘子的梦里人,也难怪许青怡爱慕多年。 许蓉听过京中对容回的描述——宗亲王殿下绝美仪容,然不近风月,清冷含蓄,百年难有。 传闻是传闻,得亲眼见了才知为人。虽只有几面之缘,许蓉对容回却有了初步了解,倒是个端方守礼的君子,不然她也不会放任许青怡上前。也正因是君子,他才会为责任同许青怡成婚。 “殿下……有何事?”许蓉凝着容回,他脸上未见一丝急色,莫不是许青怡没同他吱一声便跑 了? 容回点了点头,扫视四周,“她回来了?” 许蓉笑了笑,昨日那厮同她道需离开些时日,但还会回来的。 作为亲人,作为女人,她懂这是为何。 三年前在京中,许青怡少女怀春,一心念着拿下宗亲王府的那位殿下。如今,倾慕多年即将成婚,理应该高兴才是。可她竟选择跑开,到一个没有容回的地方去。一者,因为心悦他,着实想走到一起;一者,又不想和一个不爱自己的人度过半生。 矛盾萦绕,她只好逃避,换个地儿思索考量。 看容回懵懂的模样,许蓉皱了皱眉,难不成那家伙真一声不吭就走了? 这不似她的作风。 许蓉摩挲着桌沿,接着指关节叩了叩桌面,笑道:“回过一次,又出门了。” 这话不假,许青怡回了一躺,拿了包裹便走了。 容回不由呼吸一沉,空荡荡的感觉萦绕心头,“去了何处?” 许蓉双手一摊,“姑娘大了,去了哪儿做姑姑的并非都懂。殿下,不若回去看看她是否给你留了信?” 许青怡那性子,虽说有时大大咧咧,碰上大胆的事她只要认定了便一意孤行。 事情一定要做,但必然会留口信。 —— 回到椒院已是两刻钟后,容回揉着眉跨步下车,思索着她究竟到何处去了,前不久还喊着说难受,这会子就跑不见人影,精力当真旺盛。 刚走到紫红的木门前,一辆精致的马车上缓缓走下一个人影,穆良朝远远朝着容回一笑,“仁清哥——” 容回眉头一拧,快步进院,动作悠然的穆良朝一见顾不得风度,在大门合上前冲了进来。 他容仁清把椒院藏得同金屋似的,人生二十一载穆良朝只混进来过一次,可悲可悲。 “有事?”瞥了眼身后的影子,容回淡淡开口。 他们在宫中已然见过一面了。 “哥……哥哥哥哥,我未来嫂子是许、青、怡?”眼见容回走回小院,又要关门,穆良朝塞过去,扒拉着门缝。 那名字他几乎一字一顿地说出来。 容回脚步一顿,开了门。 他下意识就问:“你如何知晓?” 穆良朝双手一拍,满目诧异,“所以,这是真的?” 是许青怡。 那个救过容回的许青怡,那个爱而不得的许青怡,那个前几日还说“劳烦世子”的许青怡?! 穆良朝目瞪口呆。 眼见已为人所知,容回顿了顿,轻声道:“嗯。” 点了点头,他扭头朝卧房走去。 穆良朝快步跟上,“不是,你们怎地就……就走到,唉,不是,怎么就在一块了,怎么就要成婚了?!” 你不是不喜欢人家姑娘么,何况照许青怡的意思,他们没在一起啊—— 这夫妻俩耍他呢。 容回眼下有正事,一个眼神也没给他,阔步踏入卧房。 屋内还隐隐有她身上清浅的香气,容回眉头微展,环视四周。 目光划过紫檀方桌,又移到海棠纹香几上……最后停留在黄花梨木榻前的高架上,皆整洁规整,除了瓷瓶茶具没有多余的物什。 都在京中,她会留信么? 容回沉息凝神,垂眸片刻,走到榻前缓缓坐下。手指捏在衾被一角,床具虽被换过了,可他还是能闻见她身上的味道,那是他很喜欢的含笑香。 昨夜颠鸾倒凤的画面不合时宜地在脑中回映,容回呼吸一沉。 捏着床单的力道紧了几分,他无奈地摇了摇头。 容仁清,你何时变成了这副模样?自从再遇到她开始,大脑就好似被色/欲填满了。 眼帘下垂,他尽力控制住不稳的呼吸。 食色,性也。 别胡想了。 缓缓掀开眼皮,一封竹黄的信封霎时落入眼底。 容回呼吸不由得顿了顿,他伸手去拿。 信封上的几个字歪斜欲坠,起笔的蚕头失了圆润,字迹途生枝节,宛若枯枝。这墨是他书房中林州的拾锦墨,写下的字层次分明,墨色均匀,可这四个字铺染不均、笔锋无力,一看便是颤着手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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