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声音凄婉,饱含了无尽不甘,“七哥,救救我,我不想嫁!救我,七哥。” 两行清泪从哀戚的杏眼中流了下来,打湿了她霜雪似的香腮,将他的心烫得生疼。 他拼了命地追赶,可总是差一步,他的手怎么也拉不到她的裙角。 “七哥,你最近怎么都不爱理我呀!你带我去大营玩好不好?” “七哥,你受伤了!快过来,我给你上药。” “七哥,你的脸好红,你怎么啦?” 清脆软糯的嗓音在身后响起,那扎着双丫髻的少女扬着清丽的面孔,天真烂漫,不谙世事。 他的心软得一塌糊涂。 他大步走向她,想把她搂在怀里,用一生呵护她的纯真。 却搂了一个空。 她不见了。 声音又在他耳边响起,是从未有过的冰冷。 “我是谁?你是谁?” 是啊,她是谁? 她是妹妹,还是主子,是高高在上的太子妃,还是他的心上人? 他又是谁,是阮府的家奴,是意气风发的少年将军,是帝王的臣子,是她的哥哥,还是她的爱慕者? 他不知道,他头痛欲裂,几欲发狂。 “七哥,你只能是哥哥。” “你若是娶了我,就会害了阮家,陷自己于不忠不孝不义。” 那声音愈来愈远了,悲喜莫辨,飘忽、空灵,仿佛那人也跟着,就要飘散,再也看不见了。 阮七心痛极了,举目四望,白雾茫茫。 “不!” 一声大叫,一场惊梦,一身冷汗。 已是鸡叫两遍,寅时三刻。 比平日晚了一刻。 阮七披了长衫,急奔冰绡院落而去。 护院见了他,将夜里情形仔细说了,阮七越听越不对劲。 开了大门,院子里乱七八糟,一辆送粪的木板车,满地西瓜和藤蔓。 屋里似乎点着一盏灯。 “冰绡,你睡了吗?” 阮七敲门,没有人应 再敲,刘氏打着呵欠应门,“来了!” “小姐呢?” “小姐在屋……” 一个“里”字还没说出口,阮七早推开她闯了进去。 但见灯火暗淡,烛泪委顿,茶碗落在床上,湿了一片被褥。 冰绡主仆二人,不知所踪。
第5章 抉择 05 抉择 驻凉州镇北军大营的议事花厅内,空气闷热,气氛凝滞。 阮信坐在花厅上首的虎皮紫檀椅上,眉间川字纹深锁,眼皮微垂,嘴角绷紧,神情凝重。 阮冰绡出事已整整四天。 事发之后,阮七即刻带亲兵在庄子和附近山林中寻人;同时派人快马密报阮信和青时,封锁城门,在城里挨家挨户搜寻。 两天过去,凉州城里里外外翻了个底朝天,不见冰绡主仆半点踪迹,消息也未得分毫。 青时和阮七两个当即率兵往北戎寻去,一个走的是东郊官道,一个走的是山林野路。二人来了个先斩后奏,等阮信知道的时候,兵已经带出大虞境了。 所幸他二人一个带的是阮府亲兵,一个带的是银羽卫,俱是心腹中的心腹、精英中的精英,人不多,又乔装打扮,一时半会儿不会有太大动静。 阮信的心悬着,一半在火海上,一半在冰山上,一边切盼找到爱女踪迹,一边深恐掳走爱女的真是北戎贼子。 这一日,也就是冰绡失踪的第四日,青时和阮七双双传回消息,阮信的心彻底沉了下去。 二人在北戎境内不同方向,都发现了冰绡的随身之物。 若只有一处,倒还可以解释为对方匆忙之中有所疏漏,两个方向均有,只能是对方故意为之,明明白白告诉阮信,小姐在我们手上,带着好处来赎人。 凉州满城的百姓眼见官兵在城中到处寻人,偏又不明贴告示;眼尖的又瞧见有官兵乔装往北戎去了,四下里传扬开来,说什么的都有,一时间人心惶惶。 阮信先前将消息瞒得死死的,如今青时和阮七的消息传回来,事关北戎,无论如何不能再瞒了。 几个心腹部下此刻都在下方坐着,瞧着大将军的脸色,谁也不敢草率出声。 不是他们偷奸耍滑,这几个都是跟着阮信尸山血海走过的,多少风浪都过来了,自是与大将军有过命的的交情。阮冰绡自小在边关长大,幼时常去军营里玩耍,一口一个叔叔伯伯叫的亲热,他们也都对这位活泼机灵的小姐喜爱的很。 只是如今这桩事太过棘手。 若阮冰绡果真被北戎贼人掳走,这事就不只是关乎女儿家名节的家事,还是关乎北凉边境平安的军国大事。 而最要紧的却又不是这些,事情的要害在于,如今阮冰绡还担着个钦点太子妃的身份。 当今圣上庆裕帝已年过五旬,早些年好大喜功,勉强可算个中兴之主;晚年沉溺声色之余,愈发阴晴不定、心思难测,对功臣颇多猜忌。 阮信雄镇一方,首当其冲。 太子明丰昏庸无能,而立之年不能立,偏偏庆裕帝子息单薄,后宫养活了十几位公主,养不活第二个儿子,只好在他一颗歪脖树上吊死。 只是,究竟是为儿子剪掉阮信这个大患,还是继续拉拢阮信、将阮家与皇家绑紧,庆裕帝摇摆不定。 于是这些年一边敲打,一边恩赏,枣子夹大棒的打法,摆出来一副赏罚分明的样子,背后那份纠结的心思,谁还看不出来呢。 去年,京城阮家那帮子弟闹得太不像样子,被庆裕抓了把柄,以贪腐为名,罚了阮信的哥哥、阮冰绡的大伯,当今户部右侍郎阮文一年的俸禄;紧接着差人八百里加急送来一封亲笔御信,指责阮信不守为人臣子的本分,骄横恣意、贪心不足,言辞十分严厉,令人心惊不已。 御信事后不足两月,阮青时因处置雪灾、安抚灾民有功,加封一等伯、赏金百两;阮冰绡赐婚东宫,就等着及笄后入京完婚。 这便是庆裕帝给的两个甜枣了,现在眼瞅着有一个接不住了,接下来的大棒会怎么打,还未可知。 眼前摆在阮信面前的要紧问题是,阮冰绡为人所掳之事,报还是不报? 如若上报,无论是为了免受北戎人要挟,还是为了全皇家颜面、保未来太子妃名节,阮冰绡都难逃一死,最好的下场不过是阮信写一封奏折,宣扬与她绝了父女关系,任她在北戎自生自灭。 如若不报,到时候北戎人真挟了冰绡来讲条件,消息自然还是瞒不住。只怕那时,凉州的处境更被动。 这边阮信在军中油煎火烤,府中阮夫人心里也不大安生。 这些天城里闹出这么大动静,她岂能不知?想着问问阮信,阮信接连四日没有回府,青时和阮七也派了公干,不见个人影。 打发去军中问话的人回来都说,近日军务繁忙,老爷和少爷忙得脚不沾地,没空见人。 至于何事如此繁忙,军中之人嘴严得很,后宅也不好多问。 阮夫人隐隐觉得老爷有事瞒着,心里发慌,府中的活计也无心管了,整个下午都坐在房里,和秋禾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 “这几天我这右眼皮总是跳,都说‘左眼跳财,右眼跳灾’,我心里不大安稳,总觉得出了什么事。” 秋禾和阮夫人想的一样,只嘴上安慰着“咱们府里一向不信这个的,民间的老话听听就罢了,不可信的”。 俩人说着话,庄子上的人照例来报,说小姐好的很,教夫人不要担心。 一连几日都是这话,连秋禾也觉得冰绡过分老实了些。 因就叫住多问了句,“小姐今日都做什么了?” 那人答得流畅,“也没什么新鲜的,不过是庄子里逛逛,逗弄些鸡鸭鹅狗的。” 怕秋禾不信,又补充了句,“下人们都跟着呢,管不教小姐伤了,姑姑放心罢。” 不待秋禾再问,那人推说庄子有事,急急忙忙地告退了。 秋禾想叫住,见阮夫人摇头,便作罢。 眼瞧着那人出了房门,阮夫人撂下手里的茶盏,吩咐秋禾,“派个可靠的,去庄子上看看。” “不必了。” 阮夫人话音未落,几日不见的阮信推门走了进来,唬了阮夫人一跳。 一边埋怨丈夫走路没动静,一边给他倒茶,又吩咐秋禾去端碗绿豆银耳汤来。 拉着阮信坐下,又急急问,“老爷,你怎地说不必了?” 阮信回握住阮夫人的手,叫秋禾摒退下人、不必再来,好半晌却欲言又止。 阮夫人急得抽出手来,“绡儿怎么了?你快说啊,真要急死我不成!” “绡儿……被人掳走了,可能是北戎人。” “你说什么?” “都怪我……” 阮信低了头,余下的话卡在了嗓子眼,说不出来。 阮夫人晃了晃身子,被他一手扶住,抬起头看时,只见一张脸没了血色,神情木然。 阮信从未见过夫人这般,铮铮汉子一条,眼眶先蓄了泪,“你……” 话未出口,阮夫人先开了口,声音无波,“几天了?” “四天。” “确定是北戎?” “……十有八九。” “要上报吗?” 阮夫人的眼神忽地灼热起来,她热切地看着阮信的眼睛,“老爷,上报朝廷吗?” 阮信被她的眼神烫得惭愧难当,别过头,不敢看她。 阮夫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刚才那一口气全都泄了,整个人瘫坐到地上,泪如泉涌。 “罢了,你只管做好的你的忠臣良将,我的绡儿可以没有爹,但不能没有娘!只求你徇私枉法一次,就将我们娘俩一并发落去庙里当了姑子,若是这也不行,好歹把孩子接回来,我们娘俩自行了断就是,绝不碍你的眼!” “夫人!你、你这是说什么话!” 阮信心中酸楚,伸手来拉阮夫人,被阮夫人一把推开。 他只得陪着阮夫人坐在地上,强力将她揽在怀里,低声说,“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了!此事瞒不住,若北戎人借着绡儿发难,大兵压境,朝廷如何不知?到时我就是想徇私情,众目睽睽之下,也作不得主。” 阮夫人忍了悲声,冷笑道,“上报又如何,朝廷提早知道了,你就能为了绡儿割城池让地了?” 凉州与北戎之间,十三道大小山脉,几百里皑皑雪原,白山黑水之上,哪一处没有浸染过大虞将士的热血? 一寸山河一寸血,如何能为一女子割让! 阮信默然半晌,道“我已写好奏折,言明幼女为山贼所掳,请皇上降罪,将冰绡退婚。” “若是折子走得慢点,到圣旨传来凉州,半月过去,我和青时必将冰绡接回!绡儿脱了太子妃的身份,就算保住了一条性命。” “届时,战事若起,丢城割地、徇私枉法之罪,戴到战场上、用战功去抵便是!”
自愿捐助网站
网站无广告收入,非盈利,捐助用于服务器开支!
怕迷路,可前往捐助页面加联系方式!
点击前往捐助页面>>
106 首页 上一页 5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