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菱心中总有一个声音冒出来,不像,我和你不一样。 “你若真是我的孩子,反而不会像我,”公主话锋一转,忽然冷酷道,“我的孩子,不会看人眼色,因为用不着,她也不必谨言慎行,因为这没必要,我会宠得她无法无天,因为她娘,过够这种命被别人拿捏的日子了。” 林菱写文书的手一顿,她凝滞片刻,才小心翼翼道:“公主,世上很多人都身不由己。” 真正有能够无法无天的人吗? 不会有的。 “哦?林菱,你又有何见解呢?” 但是林菱有些犹豫,她望着公主,面露为难。 “本宫准许你议论朝政,今日之谈没有第三个人会知道。”荣翎公主了然,她面带笑意地如此说着,但是眼中却并没有真正的笑。 林菱斟酌片刻,道:“世界上,没有人可以真正的没有束缚,比如陛下,也不能随心所欲,他的皇权被臣下牵制,如若臣下不能牵制皇权,那么皇帝随心所欲,若是明君还好,但若是……” 她停了下来。 但是荣翎公主没有听尽兴,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林菱只好硬着头皮道:“凡事都讲究平衡,过犹不及,每个人都是有束缚的,如果没有束缚,所行没有规章,会乱套的,甚至会招来祸患。” 她不敢讲昏君误国,只得委婉如此。 “林菱,你真合本宫心意,所以本宫,没有生下孩子。”荣翎公主眯着眼睛,但是林菱却觉得,她像一条伺机而动的蛇,正吐着信子。 “本宫曾经有过一个孩子,但是并没有生下来,知道为什么吗?” 林菱其实不想听,但是这种情况,不听也得听,因为公主并不是征求她的意见。 “若是她出生,得不到爱,那我生下她,就是让她来受罪的。” 她并不喜欢孩子,至于为什么会怀上,其实是因为她足够的爱驸马,她像疯了一般爱他。 但是驸马,总是让她失望。 后面因爱生恨,她便自己堕了孩子。 她如今已经三十七了,再也没怀过第二次孕。 “本宫以前养了条狗,后来被父皇给打死了,”公主说到,“本宫很宠爱它,它不过是朝着宠妃吠了两声,就被父皇打死了。” “父皇说,再送我一只听话的,那只不听话。” “可是,那只很听话,它很听我的话,只是不听别人的话罢了。” “那之后,本宫再也没有养狗。”公主像是在说一件很平常的事情,但是林菱却觉得有点哀伤。 她并不是替公主觉得难过,只是觉得那只狗很可怜,还有现在这样这般劳累的自己。 “公主,那时候的你多少岁呢?”林菱问。 “十五,”公主忽然想起一件事,补充道,“和亲的年纪。” “噢。”林菱轻轻地应了一声。 “食君之禄,为君分忧,和亲便是公主的责任。” “那皇子也食君之禄了,为何不去和亲?”林菱并不是一时嘴快,她领悟到公主心底的意思,她能说出公主不愿意说的话。 “林菱,你真合本宫心意。”公主果然眉开眼笑,对林菱大逆不道的话却十分满意。 林菱心中终于长舒一口气。 “林菱,本宫若是想养狗,就要养一条谁都不能打的狗,除了本宫,没有谁能越过我去处理它,你明白么?” “臣明白。” 在今日,荣翎公主才真正地将她接纳为自己人。 在公主府辛辛苦苦地做长史的这一年,她攒了不少银子,但是玉魄的书信断了。 不过在断之前,玉魄告诉她,他有要事,得先停一下书信。 林菱虽然不愿,但也无可奈何,不过她写了许多信笺,都存放在那里,等日后一齐送给玉魄。 只有写信,才能解一解她的相思之苦,甚至在写完之后,猛然醒悟,自己何时陷得如此之深。 她忧心忡忡却又甘之如饴。 她将位送出去的信装在另一个盒子里。 朝中出了许多变故,她知道的事情也越来越多起来,公主有意打压相国,又暗中支持六皇子,太子之位岌岌可危,太子一党如今是惶惶不可终日。 姜相如一棵遒劲的老树,庇佑着他的子孙及其同党,要想除去,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她担心玉魄卷入其中,索性如今在苍梧书院,倒阴差阳错地避开了这件祸事。 公主要清算的人,她又拦不住,她只能保住玉魄,至于其他人,确实无暇顾及,也轮不到她顾及。 正如公主所说,子孙荫其福泽,便要承其祸端,世界上哪有只享福的事情。 林菱担忧玉魄,以至于日日心不在焉,眉间总是笼罩着一层淡淡的忧愁。 终于得了条密令,命她与六皇子一同去往沂州。 公主说完此话,看着她,意味深长。 林菱按捺住心底的雀跃,她恭敬地给公主行了礼,公主这是在成全她。 “本宫怕你相思成疾,刚好有件要事,你便代本宫走这一趟,而且有些事情,眼见为实,你去看看,姜玉魄到底爱不爱你。” 林菱不知道公主在打什么哑谜,她望向公主的眼睛,公主只是和她对视一眼,便移开了目光,不过她却瞥见公主眼中的幸灾乐祸。 这让她心底逐渐浮起不安。 “不用问我,你自己去看看就知道了,不过本宫劝你,付出感情可以,但是爱昏了头,可不好,”说着,她撇开茶上的浮沫,“男人这种东西,能有几个是好的呢?” 此去一行,公主让她陪从六皇子去探亲,至少明面上是这样,六皇子的外祖父在沂州,此去一行,当然是探亲。 而她陪同六皇子的意图,就有些意味深长了。 这年来公主和六皇子其实并不走动,只是让人代传书信,只要消息没泄露,是没人知道荣翎公主支持六皇子。 林菱就算猜,也能猜到,公主是打算真正的在明面上和六皇子党站在一起了而她在公主身边任职一年,虽时日不多,但当下京都都知道,她代表的就是荣翎公主。 如今的六皇子,已非昔日势弱的六皇子,在沂州司马调任回京后,六皇子在人看不到的地方,渐渐长出羽翼。 林菱坐在船舱内,心底却隐隐有些期待。 不管六皇子的目的是什么,她的目的却是去探望一下玉魄。 临走前,公主的一席话确实乱了她的心,但是她猜不到公主说的是什么,难不成是玉魄有别的喜欢的人? 有人比她近水楼台先得月? 那又如何! 沂州路程并不久,走水路很快,玉魄走时,水路不通,尚在修缮加固河堤,如今却是畅通。 她穿着厚厚的袄子,出了船舱,看着宽阔的水面。 如今已经入冬,天寒地冻,小椿走过来,有些担心地道:“姑娘,外面冷,还是回船舱吧。” 她身边有固定的两个侍女,一个是青雀,一个是小椿。 她还是想着临走前公主说的那些话,这些就像一个个谜团一样,只有见到玉魄,才会知道答案。 从没有以前如此刻一般让她急迫地想快点见到玉魄。
第32章 “你说什么!”林菱不敢置信,她颤抖着,煞白着脸,手也无意识地抖动着。 “哎,你别那么激动,玉魄、玉魄可能只是人缘好罢了。”他的同窗如此说到。 可是林菱已经听不清他后面的话了,只觉得耳边隆隆,她脑子一片空白,只觉得浑身如坠冰窖,眼泪不停的掉。 “林长史。”六皇子坐在一旁,给有些惊愣的苍梧学子使了眼色。 学子有些仓皇,他只连连说到:“你别担心,他们只是关系好,你别多想,玉魄只喜欢女的。” 六皇子瞪了他一眼,学子说完后,就慌张溜走。 “林长史,”六皇子斟酌着说辞,今朝民风尚算开放,不过断袖之癖也并不是一件值得说的事,“不必忧心,姜家不会让他如此的。” 林菱噙着泪,颤声说到:“他家里人不让他这样,但是他想呢?” 她没想过他会有二心,也可能仅仅是关系好,但是关系好到睡一张床上,她实在是难过。 “这……”六皇子说不出话来,只得叹了口气。 林菱哭了一会儿,终于冷静下来,她说:“其实很久之前我就知道,我的姻缘可能不是很好,但是自遇见玉魄,我还是爱上了他,我一见他就欢喜,不见他便难过,七情六欲尽系于他一人,我想方设法要得到他,我知自己执念深重,我在来此之前,便已占过,但是我不信,或者说,我就是一意孤行。” 六皇子默然,他不相信情爱,只想要权力,他的妻子不可能是自己爱的人,他的妻子,必须是他的助力,他要的也仅仅是这些,但是他依然为这样的执拗的爱动容。 “林长史,缘分使然,顺应天意。”他想不出安慰的话,只得如此说到。 “我知道,我知道,可我就是想强求呢?”林菱哭着说到,她抽噎着,上气不接下气,“如果有神佛,我愿意日日祈求,我愿意日日跪着求他们,让我和他永远在一起,让他如我爱他一般爱我,可是为什么呢……” “他说他也心悦我,这都是骗我的吗?” 六皇子不是姜玉魄,但是他是一个男人。 “他可能爱你,或者,他当然爱你,但是不及你。” 林菱哭的很大声,索性庭院里只有六皇子的侍从,和她的两个侍女。 六皇子只是坐着,看着她哭。 他不理解,但是很安静,也很有耐心。 林长史是皇姐的身边人,若是能嫁给他更好,他甚至在想,如果林长史是为他哭的就好,他也想被爱,被人全心全意的爱着的话,应该很好吧? 但是他又有点苦恼,因为他并不喜欢林长史,或者说,他不喜欢任何一个贵女,他现在只想在几个哥哥当中杀出一条路,坐上那个高位,他给不了林长史同等的爱,而且林长史心有所属,肯定不会同意换个人爱。 林菱哭的很累,她的眼泪流不干,只是累了。 “你们去给林长史打点水来。”六皇子吩咐道。 他拿出一方帕子,递给林菱。 “林长史,其实不用那么难过,我皇姐从前,也和你一样,不过后来就好了,她养了许多面首。” 林菱泪眼汪汪地看着他。 六皇子有些不自在:“依你的权势和相貌,只要我皇姐不倒,你也可以有入幕之宾的。” “不,”林菱并没有接过他的帕子,只是自己拿袖子擦了一下泪痕,沉着声音,沙哑地说到,“我只要他。” 六皇子见她如此,也不好再说些什么。 “你要见他么?”他问。 “要。”林菱回答地很急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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