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檐抬头,马车已经走远,他面无表情的调转马头想要离开,却突然听到路边的茶摊上几个人正在聊天。 “听说今日一早严世子就已经进长安了。” “镇国公的世子,再加上这次的军功,以后必定平步青云。” “官运?你们可听闻那九重阙上的寿阳帝姬,据说样貌倾城,还与镇国公世子青梅竹马,而且帝姬年龄已经到了成婚的时候了,你们说,这次是官运的事儿吗?” 茶摊的话同样一字不落的传进马车里,楚蘅芜神色恹恹,转头问绿倚:“长安百姓什么时候这么八卦了?” “百姓的日子过得好了,自然就会八卦了,公主不必在意。” 楚蘅芜摇了摇头,抱着怀里的翻雪渐渐出了神。 宫内去伤疤的良药她一早便让人送去了南巷,也不知道肖檐收到没有。昨日的箭伤确实不轻,她现在想想当时的血都觉得头晕目眩。 “公主,镇国公府到了。”绿倚出声提醒,掀开车帘将楚蘅芜扶下。 镇国公府邸前门庭若市,光是马车就停了足足十几辆。所有人都知道镇国公唯一的嫡子在战场上受了伤,正是巴结的好时候,便一个个都趋之若鹜的赶来了。 楚蘅芜下车的时候,门口的人全都自动让开一条来,毕恭毕敬的行礼,大名鼎鼎的寿阳公主,就算是没见过,光是看她那豪华的马车都能猜出她的身份来。 镇国公夫妻早早等在门外,见她下来,连忙上前行礼。 “不必多礼。”楚蘅芜将他们扶起,目光扫视了一圈,道:“我这次来是看严世子的,他的伤势如何了?” 这话一出口,严娄的腰又是弯了几分,禁不住痛哭流涕起来。 心下咯噔,楚蘅芜小心道:“可是严重?” “公主,您...您还是亲自去看看吧。”镇国公仿佛一下子苍老了十岁,佝偻着腰就要为楚蘅芜引路。 镇国公再怎么说也是皇亲国戚,楚蘅芜怎会让他引路,便指了身边一个小厮道:“还是他来吧。” 那小厮猝不及防被指到,被吓的浑身一抖。 镇国公皱眉,扫了他一眼,冷声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为公主带路?” 小厮咽了口口水,将头快埋到了腰间,战战兢兢带着楚蘅芜往里走。 眼看着路越来越偏,楚蘅芜心下打鼓,皱眉道:“世子的院落怎么会在这里?” “是世子回来之后自己要求搬进来的,谁劝都不管用。”小厮说话的时候身体忍不住发抖,看得楚蘅芜很奇怪。 一直到走到一处荒凉的偏院时,小厮才停下脚步,小声道:“公主,就是这里。” 绿倚皱眉,催促道:“还愣着干嘛,还不赶紧为公主开门?” 小厮瑟缩了一下,最终还是硬着头皮将院门推开。 就在推开门的瞬间,一个花瓶突然飞过来,精准的砸在小厮的头顶上。 楚蘅芜吓了一跳,等回过神来再去看小厮,只见那小厮被砸的满头是血。 鲜血还在源源不断的从伤口处往外冒,那小厮抱头躺在地上,疼的面目狰狞忍不住惨叫起来。
第4章 任性 “滚!”尖锐的声音伴随着瓷器打碎的声音从院子里传出,带着浓浓的戾气:“谁让你们进来的,谁允许你们来打扰我!” 楚蘅芜怀里的翻雪猛地从她怀中跳出,浑身的毛都炸了起来,尾巴垂下,以一副防卫的姿势挡在她面前。 绿倚也连忙深处胳膊挡在她身前,声音紧绷道:“公主,严世子现在不便见客,我们先回去?” 楚蘅芜犹豫了一下,不安的抓住绿倚指尖,小声冲里面说:“严明元?” 砸东西的声音突然停住了,整个院子都安静下来,不知道等了多久,里面才传来一个沙哑的声音:“寿阳?” “是我。”听到熟悉的声音,楚蘅芜松了口气,手指无意识的顺着翻雪的毛,小心翼翼道:“要是不方便的话,我明日在来看你。” 里面的人并未出声,不一会儿,木门的吱呀声响起,身材消瘦的男子从里面走了出来。 一别经年,严明元消瘦了很多,宽大的衣袍穿在他身上显得有些不合身,苍白的脸上没有什么血色,只不过玉冠束发,像是刚刚打扮了一番的样子。 眼前人明明样貌熟悉,但是气质却比当年孤郁很多,平整的眉眼之间平白多了许多戾气,有些陌生。 “寿阳,你来找我怎么不让人以前通报,我好出来接你。”严明元抬脚往前走了一步,又突然顿住,转头去看倒在地上挣扎喊叫的小厮。 “你怎么还在这里。”他声音毫无波澜,甚至透着点可惜,一点一点走近那小厮。 “世子饶命!世子饶命!”小厮想从地上爬起来,却猝不及防的被严明元一脚踩住了脖颈。 楚蘅芜被他的动作下了一跳,立即道:“他是我叫来带路的,并非有意冒犯你,打发他去看大夫吧。” 严明元充耳不闻,看着地上的血迹,似笑非笑,脚下加重了力气,碾着小厮的脖颈道:“饶命?我有没有说过,不要弄脏我的地方?” 绣着云纹的靴子在皮肤上揉踩的咯吱作响,楚蘅芜条件反射的后退一步,意识到什么,猛地出声:“不要!” 咔嚓一声,骨头断裂的声音响起,在寂静的环境里尤其明显。 严明元收回踩在小厮脖颈上的脚,像踢一块破布似的将尸体踢走,转头看向楚蘅芜。 “你......你把他杀了?”楚蘅芜指尖发凉,看着地上的尸体,血腥味扑鼻,又是害怕又是想吐。 “我早就说过了,让他们不要弄脏我这里,是他记不住。”严明元注意到楚蘅芜难看的脸色,宽慰道:“不过是个下人罢了,卖身契一交,便是生死不由他。” 可那是一条人命啊,一个活生生的人啊! 楚蘅芜呆滞地看着地上的鲜血,恍惚间觉得那鲜艳的颜色和自己指甲上的丹蔻重合了。她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为什么那个小厮被她选中之后为什么会那么害怕,是她间接的害死了一个无辜的人。 “严明元。”楚蘅芜抬头,声音颤抖又不可置信,“这是一条人命啊,你之前不是这样的。” 她到现在还记得,当初严明元在东宫陪皇兄读书的时候的样子,温润君子,风骨凛然。有一次皇兄发怒要惩罚宫人,是严明元求情才让那些宫人免于罪责。她甚至还记得曾经的严明元为救一只从树上摔下来的雏鸟爬上了很高的树,不小心踩空从树上掉下来,摔伤了腿,在床上躺了十多天,还被镇国公罚抄家书。后来他腿好了,还曾再次去找那雏鸟,见它还好好活着,方才安心。 不过是两年未见,为什么严明元变成了这样暴戾的人。 严明元笑意不达眼底,却依旧温柔道:“公主,战场上的尸体成山成海,人命,是最不值钱的。” 他的目光落到楚蘅芜怀里的猫儿上,一边伸手去够一边笑道:“这就是公主养的那只猫吧,模样到是好看。” 漫天的血腥气本就让翻雪难受,突然过来的陌生人让它瞬间警惕,眼看严明元就要碰到它,一爪子挠了过去。 手背突然出现几道狰狞的抓痕,严明元微微眯眼盯着手上的伤口,突然笑了,道:“不愧是公主的猫,爪子倒是厉害。” 他声音温和,但是语调奇怪,伴随着寒风吹进楚蘅芜耳中,格外难受。 “臣先带公主去前面吧,这里让下人来收拾。”严明元说着,抬脚向她走近了几分。 楚蘅芜条件反射的后退一步:“不用了!” 严明元动作一顿,神情晦暗不明。 “时间不早了,我要回宫了。”楚蘅芜深吸一口气,抱紧怀里的翻雪转身,腿脚发软。 严明元站在原地作揖,朗声道:“那臣,恭送殿下。” 他抬起头来,目光贪婪的看着那抹窈窕背影,直到彻底看不见方才缓缓收回目光。 小厮的尸体已经半僵硬了,严明元微微皱眉,抬脚踏上已经折断了的后颈,重新回到院子里。 楚蘅芜并没有看到这残忍又凉薄的一幕,翻雪被吓得不轻,一直缩在她的怀里不敢出来,她自己也没有好到哪里去,脚步轻飘飘,浑身上下都是软的。 这是她第一次直面杀人的场景,亲眼看到原本鲜活的生命如同树上的横枝被人生生折断,满地的鲜血遮蔽了她的眼。 镇国公门前依旧熙熙攘攘,有人想上前和寿阳公主请安,却她身边的侍女皆数拦下。 “公主。”镇国公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他神色好了些许,拱手道:“公主怎么这么快就要走,今日府上有宴,特地请了仙客来的厨子。” 楚蘅芜眨了眨眼,脖子僵硬的扭动,指尖一片冰凉。 察觉到公主状态有些不对,镇国公皱眉,正要再说什么,便有小厮匆匆跑进来:“老爷,大理寺的人来了。” 听到大理寺这三个字,楚蘅芜眼睫微颤,从一片虚无中清醒了几分。 “大理寺?”镇国公不易察觉的紧绷了一下,皱眉道,“大理寺的人来这里做什么?” “不知,来的人似乎是去年的新科状元肖檐,现任大理寺少卿。”小厮压低声音。 “肖檐?”镇国公下意识抬眸看了楚蘅芜一眼。 肖檐和寿阳公主的传闻虽没有搬上明面来,但是长安里消息灵通的人早就知道这两人关系匪浅。 寿阳公主是尊贵的帝姬,就算是未出阁前与外男有什么,旁人也不敢置喙。 镇国公笑了,识趣儿的拱手笑道:“看来公主今日是吃不上仙客来的糕点了。” 楚蘅芜敛眸,毫无血色的脸上勉强扯出一抹笑,继而抱紧了怀里的翻雪。 昨日檐上雪未消,日头一照,雪水顺着屋檐滴到了地上,滴答水声响起,伴随着镇国公府大门吱呀开门声,格外刺耳。 镇国公府外的台阶前,肖檐站在屋檐下,玄色的衣袍有几处落了雪水,颜色稍显暗淡。 肖檐抬眸,视线落在楚蘅芜垂挂在颈侧的耳坠上。那是用粉玉雕琢的两颗桃子,是寒冬中唯一的一抹春意。 “公主。”肖檐开口,声音稀松平常,但是却在结尾的时候带着股缱绻的意味,“臣以还为要等好一会儿。” 楚蘅芜目光同样落在肖檐的脸上,因为害怕而疯狂跳动地心脏缓缓安定下来。 眼前人像是雪中孤松,往那里一站,狂风难催,大雪压不折,只要看到他,就会有安全感。 “殿下。”肖檐伸手接她,蓦的笑了,“殿下还不下来吗?” 楚蘅芜眨了眨眼,松开怀里的翻雪,猛地撞进肖檐怀中。 她力气不大,身材娇小,但是冲劲却足,直接将肖檐撞得后退了两步,方才稳住了身子。 他身上有淡淡的药香,去顷刻间冲散了鼻尖的血腥气,楚蘅芜双手攥着他胸前的衣襟,侧耳的粉玉耳坠因为她的动作撞上了男人的翠玉衣扣,发出清脆的响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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