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不擅长这些交际的,做来也有些局促,便连忙低下头继续正事,伸手去裙下探明宜宓的骨节。 她凝了些内力在指尖,顺着她的胯骨一路按压到脚踝,以内力探清明宜宓体内情状,须臾眉头一挑,很有些意外:“竟当真会伤及骨髓,不过时日尚浅,还能诊治,应当不会留下病根。” 明棠一顿,知道自己猜测的必是真的。 时日尚浅,便也算有些时日,此毒必定是日前就悄悄下了,不会是那几个掳人的下九流所为。 她压住心底一下子窜起来的怒气,顿顿道:“敢问圣手,可否能看出这毒大约下了多久?” 芮姬点点头,却也摇摇头: “此毒药性尚浅,不好判断,只是郎君若一定要个时间,以我的经验来看,大约是在半月以上,不到一月。 下毒之人给的份量轻微,应当是想做个长久局,但这位女郎这两日恐怕是中了别的什么药物,于是牵动毒性剧烈发作,这才如此凶险。” 半月以上,不到一月。 明棠一算时间,只觉得与己猜测加倍契合。 她心中阴霾更甚,切切问起:“可能解开?这毒究竟是什么毒?” 芮姬面上也有些难色:“此毒罕见,与我派中某种毒物药性极为相似,但也有不同之处。你若不说此毒伤及骨髓,我恐怕还为自己的经验误导,误判为我派毒物,误断药性。 但两种毒物既然有相似之处,解药也应当有所共通,不好说一定能解开,但我一定尽力而为,保住女郎性命。” 芮姬已然开始在心中寻摸药方,在旁边半阖着眼踱了几步,等心中有了定论,便奔到桌案边提笔就写。 她先前为自己看诊过数次,明棠对其的医术很有些信任,见其面上沉静,并无慌乱姿态,便知道芮姬于此事应当多有把握。 她心中放下许多,终于大松了一口气,连忙冲着芮姬深深一礼:“多谢圣手。” 芮姬摆摆手:“不过奉命而为罢了。” 她三两下先写了几张药方子,交到明棠手中:“先喊人将这几副药抓来,煎三道过三道,能暂缓毒性,免得这位女郎症状加重,后头的解药我再细细琢磨。” 明棠点了头,捧着药方出去外厅。 四夫人在外头团团转着,见她手里带着药方出来着人去抓药,眼角的泪一下子便压不住了,口中念着感谢各路神佛:“可是有救了?谢天谢地!” 明棠知道,阿姊病重,最难受的不外乎是身为母亲的四夫人,故而也不敢与她说芮姬也没有十足把握,只安抚她阿姊一定会平安无恙。 正巧这时候,被她打发去明以渐院子里的鸣琴匆匆而来,她一下子跑到明棠身边,同她耳语几句。 待听清她口中所言,明棠的唇角便绷紧了,只叫鸣琴先回去。 四夫人不曾注意她们这头,鸣琴与明棠的话还没说完,她便已经哭天抢地地跑到内厅去看明宜宓,魏轻原也想跟上去,却被明棠叫住:“世子留步。” 魏轻一颗心都快飞到明宜宓身上,但见明棠神色肃然,步子便一顿:“何事?” 明棠以眼神示意他借步不远处的花廊。 花廊清静,避人耳目。 魏轻顿时一凛,步伐匆匆往花廊而去。 一到那处,魏轻便问:“可是和宓娘有关?” 明棠也不同他打太极,道:“害人之人,正在镇国公府之中。” 正巧这时,外头忽然传开一大阵的骚乱,四房的丫头步步跑来,一面喊:“老夫人来了!” 第198章 花架偷欢,就不怕旁人撞破? 高老夫人来了? 明棠有几分意外地挑了挑眉,见魏轻更是火急火燎地要往那边走,一把拉住他的衣袖:“四婶娘还在,她总不会让阿姊吃亏,世子勿要着急过去,先听我说完下毒之事也不迟。” 魏轻与明棠其实鲜有几次正面的交流,他只常在明宜宓的口中听她说起她棠弟温和细腻又玲珑剔透,其余时候不过是在谢不倾身边远远见过几次,从未与她如现下这般说过话。 即便他不会因着所谓“以色侍人者不长久”看轻明棠,却也觉得她同那些身世悲凉凄惨的小郎君没有什么两样,但今日屡屡接了她的眼风,见过了她做事,魏轻才终于知晓这位色若春晓的小郎君绝不仅仅只有面上的这些美色。 “明世子请说。”魏轻便先按捺下心中的焦急。 “此毒用量轻微,以时日长久渐渐谋局,使人日渐衰弱、双腿萎缩不能行走,最终气弱而死。”明棠说到这里一顿,才抿着唇道:“我府中二房庶出的二郎君明以渐,便是自小受此毒所扰。” “而近来,亦有人对我投下此毒。”明棠遂将阿丽一事粗略说予了魏轻听。 魏轻眉头紧皱,思索片刻便道:“府中内鬼,着意对你们动手。听芮姬的话,这毒来处应当十分稀罕,对你们三动手的,应该是同一幕后之人。” 他心中有几分讥诮——人人的府邸里都做出一副烈火烹油的其乐融融之景象,如今看来,反倒个个深墙大院里皆藏着种种烂泥污垢。镇国公府之龃龉,比起他景王府也不逞多让。 明棠点头:“但有一点,不同寻常。” 她回头望了一眼明宜宓躺着的正厅。 魏轻立即领会过来:“你与明以渐,至少是郎君,若言及府中权势争斗世子之位,也应当是在郎君身上,还有些道理能讲通,不至于牵连到宓娘身上。” “正是如此。”明棠伸手摘了一片花叶,紧紧地捻弄在指尖,伴随着她略有些低沉的声音,花叶顷刻间便破碎不堪,成了一团汁水粘腻,“何以对我阿姊出手,便是找那背后之人的关键。” 她其实已然有了些猜测,但多条助力又有何不可? 明棠又不知谢不倾愿不愿意屡次蹚她家里的浑水,也懒怠去开这个口低人一头,便退而求其次,寻到对阿姊有情的魏轻身上。 她又提起之前明宜宓被毒菌子所害中毒一事。 魏轻将两件事情放在一处想,心中怒火愈发酝酿,强压着一口气道:“明世子胸有沟壑,应当已有打算,需要魏某如何配合应对,随时差人与我说便是。” 明棠等的便是他这句话:“我命人抓了几个人,这几个人今夜需得重重盯着,世子私下应当有人手,今夜可派人潜伏在侧,若有人前来,务必抓住,留下活口。” 魏轻毫不犹豫地应允了。 明棠知道他火急火燎地还能立在这里,全然是因为这消息是同明宜宓有关的,如今既然已经点了最重要的消息,便不再拘着他了: “且先说到这里,事情繁冗一时说不尽,我也懒怠耽误你看我阿姊的功夫,回头我会将我已然查探出的消息写成信笺送到你手中,若有旁的事情需你帮忙,也自会差人禀告于你,你且去罢。” 几乎是她话音刚落,魏轻便已然马不停蹄地朝着正厅而去。 一如许多次明棠曾见过的那样,魏轻总是一步一步坚定地朝着阿姊而去。 迫不及待的,欢欣鼓舞的,担忧焦灼的…… 他从没有退开半步,只永远都在往前,奔赴到她的身边。 真好。 明棠有些欣慰,却也不知心中为何泛起淡淡的怅然。 大抵是羡慕吧。 明棠是羡慕的。 无论前世今生,好似从来就没有人如魏轻奔向阿姊一般坚定——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明棠禁不住笑了笑,将这些念头皆压回心里。 如此良人,是阿姊的运气,羡慕也羡慕不了。 她从没指望过自己也会有什么好运气,便只在心中期盼阿姊和魏轻能够长久,永远如今日少年热忱一般,无论何人阻拦,皆会毫不犹疑地继续走到她的身边。 便在这时,明棠耳边忽然有些微热,低沉悦耳的嗓音骤然出现在她耳边,有些像是轻柔的鸦羽轻轻飘过。 “在看什么?” 明棠一下子转过头去,便瞧见谢不倾半倚在花架上,站没站相地看着她。 他瘦削颀长,便是懒懒散散站着也比明棠高出不少,明棠看他,需得仰望。 这不知怎的叫明棠心中的怅然愈发重了些,下意识地退了一步。 只是她一退,谢不倾反而欺身上来,长臂一伸,便将她禁锢在自己与花架中间。 到了夜里,愈发有些凉起来,明棠能感觉到他氅衣下的一层温热。 谢不倾伸手半捧了她的脸儿,如同抚弄心爱的猫儿一般揉了揉她脸颊上的一点儿软肉,道:“魏轻那厮有什么好看的?” 他哪会知道自己心中在想什么? 明棠没答,只垂下眼来:“没什么。” 谢不倾察觉出她周身气息有些低落,以为她在因明宜宓中毒一事焦灼难安,便轻轻抚了抚她的发顶,道:“宫中闯进去个刺客,闹得乱糟糟的,本督已然带出来了两个太医,在外头会客厅里候着,若你想要的话,随时宣他们进去替你阿姊看诊便是。” 明棠知道他已然出了力了,脸上有些笑容:“多谢大人。” 谢不倾分明瞧出她还是有两分郁郁寡欢的模样,便将她的发都揉乱了,故意笑道:“怎么,是嫌本督来的晚了,不如那景王世子将人带来的快?” 他若不说还好,他一这般说,明棠倒有些较真起来,即便她不是因此而失落,却还是认真说道:“倘若只是就事论事,这人命关天的事,自然是来的越快越好。自然,大人已然来的很不错……” 谢不倾最听不得明棠口中说出夸旁人的话,尤其是旁的郎君。 本来不过是说来逗逗她,见她竟当真有几分较真,好似要好好说道说道这件事的时候,谢不倾便忍不住眯了眼,捏了她的下巴,迫使她抬起头来,俯身去夺取她口中喋喋不休的源头。 唇舌交融,即便不如同往日里一般急促掠夺,却也像是步步缠绕诱导,逼得她方才还毫无血色的面上浮现起些许绯红。 “要不是本督因着你的病,叫他将芮姬早些提出来好应不时之需,他今日哪里来的芮姬替你阿姊看诊。” “这伏灵宫的医者诊金可不便宜,为你看诊几次,花出去的金子倒如同流水一般,你不在心中感激本督,如今是觉得他更好些,想要琵琶别抱,另投新主?” “本督可不允准。” 撩着她唇上的一点软肉,含含混混地在缠在一起的舌尖吞吐这些词句。 明棠被他亲的喘不过气来,手指无意识地揪住了他的衣襟,心中恨恨地骂他——不过一句较真的话,言下之意并非对比他与魏轻究竟谁更好些,只是就事论事地说起人命关天的事宜早不宜晚,来的早自然便多一分机会,哪能想到这位大祖宗又想到这些事情上去了? 莫名其妙。 甚至还有些酸溜溜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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