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正要匆忙如风一般出去,因他觉得这女儿家的闺房果然不是他的久呆之地,各种花油头油的香气熏得他头昏,恨不得立刻离开。 但他在这样的气味之中,又捉到一种与刚刚鸣琴从指尖洗下来的,截然不同的臭气。 这些臭味儿,于沈鹤然而言,是难以忍受的臭气; 但实则,那些臭气,不过是嗅觉极为敏感的沈鹤然受不了毒物轻微的刺激,下意识的反应。 换而言之,那臭气,乃是毒物的轻微气息。 而今日这样短短的时间之内,他就在鸣琴这儿寻到了两种不同的毒。 一,乃是鸣琴的指尖所沾的毒素,被她用水能洗下来一些,便说明应当是触碰到了什么附着之物,鸣琴还未中毒; 二,便是鸣琴居所之中的毒气——这,很有可能是鸣琴身上之毒,她日日都在自己的屋子里头呆着,毒气才到处都是。 沈鹤然在屋中寻了一大圈子,最终循着气味儿到了鸣琴的床榻边,找到了臭气最重的地方,是鸣琴平日里休憩用的软枕。 上头覆着一层柔软的枕巾,鸣琴爱洁,每日就寝之前都会换洗,这应当是昨夜才换过的。 但上头,正萦绕着一股子叫沈鹤然直皱眉的毒臭气。 能如此,这便应该不是不小心沾上的毒,而是鸣琴自己身上所中之毒; 又因在软枕枕巾之上,沈鹤然便猜测,那毒素应该大部分都累积在鸣琴的头脑上部,极有可能是五官,因七窍都与经络联通,若是经脉之中有毒素,很有可能通过七窍流到外头。 沈鹤然陡然想起来,前几日因她的眼总是流泪出血,明棠便请了大夫过来给她看着。大夫说她原先就有些自娘胎里带出来的眼疾,又忧思成疾,见风流泪才生的病灶。 但当下,沈鹤然几乎可以断定,鸣琴那突然生出来的眼疾,必是这毒在作祟。 * 府中之事,明棠与谢不倾自然不知。 他二人在马车上,前往的去处乃是拾月寻的清净院落,位置有些偏僻,路上还远远看见一行缟素之人,像是白事做法。 只是那法事与大梁朝的规制不同,瞧着也十分草率,明棠只随意看了两眼,便收回了视线。 倒是谢不倾看了一眼,忽然道:“那些人走的方向,是园南行宫。” 园南行宫? 明棠知道,那是一处冷落的旧宫,是大梁朝的开国皇帝曾兴建的宫室。 但后来曾有高人断言那一处的龙脉风水奇差无比,于国运毫无帮助,恐怕还会养出断送国运的荧惑星来。 彼时的梁朝帝王十分惊恐,便大力兴建了新的皇城,也就是如今的宫室。 新的皇城一修建好,皇室便迁到如今的皇城之中后,旧宫就不再用了,只是做了一处行宫,不过等闲皇族都还记得当初那高人曾说的话,几乎无人再去此处,也不怎么让人看管,逐渐成了游人如织的赏玩之地。 明棠幼时还曾跟着父母在园南行宫赏玩,里头有个曾经为宫中贵人圈养狸奴白兔等小宠物的小花园,养宠的人一直不曾撤走,明棠那时候常去游玩。 谢不倾却道:“你不知晓,园南行宫去岁来了几个质子,行宫便锁起来了,那几个质子一直在行宫呆着。那里头有个体弱多病的,自来了便一直重病不起,大抵是他活不成了。” 明棠对于这些事情只有些零碎的印象,她上辈子对这些事情并不大上心。 不过既说起质子,明棠便想起来后来她到南陈,被送给的那位贵人。 那就是南陈后来的新帝,听闻他当年也曾在大梁朝为质,只是他对他的过往讳莫如深,也绝不允许人谈论,明棠后来虽一直在他的手底下做事,对他当年为质子的事情也所知甚少。 如此想来,他是否也可能就在那园南行宫之中? 明棠遥遥一望,只瞧见那一列缟素行丧的人越走越远了。 她没怎么放在心上,马车滚滚往代笔先生的院落而去,愈发近了,她的心里却愈发觉得心神不安。 * 二人很快到了那一处小院,即将步入之时,明棠却还是觉得忧心忡忡。 她忽然拉住了谢不倾的衣袖,思索许久,还是道:“从未见过此人,大人还是小心为上。” 谢不倾没应和什么,反倒笑道:“明世子这是担心本督了?” 明棠摇摇头,心中过了许多念头,虽有些捕风捉影,却还是说予谢不倾听了:“这人来的太顺利,我总担心有诈,但若不亲自来看看,也不知究竟诈在何处。” 谢不倾见明棠眼中真有几分担心,心软了软:“不必担忧,寻常武艺不能伤我分毫。” 他将明棠掩在身后,只道:“你跟在本督后头,本督先走前头,莫怕。” 明棠见他毫不犹疑地挡在自己身前,心中有些微定,正想说什么,却已经随着谢不倾的步伐进了院子。 谢不倾一脚踏入,明棠跟随其后。 但踏入一脚,明棠便察觉到不对。 周遭气息突变,景象大异,连自己的脑海之中都传来“嗡”的一声。 她再看前头,谢不倾已经不知何处。 糟了。 是江湖异术,奇门遁甲。 明棠失去意识前,只想到了这一点。 第240章 压在金殿的柱子上为所欲为 小院迷雾重重,后宫宫禁之中,同样焦急冲冲。 揽月台,乃是新晋宠妃的新宫殿。 左右都是匆匆往来的宫婢和太监,手中捧着如山如海的赏赐,珠宝与丝缎堆了满地,可见帝王对这位新晋宠妃何等宠爱。 几个新到揽月台来伺候的宫婢互相看着,面上都有些好奇之色,甚至互相打听起来,这位新晋的妃子究竟是何人,何以能让陛下不声不响地忽然就从美人封了妃,挪到这新修建好的揽月台来,何等风光! “你知道这里头娘娘的底细吗?” “我怎么会知道,我只晓得是从前宫中的老人,毕竟如今也没听说陛下新从外头纳了妃子。” “按理来说,便是极为受宠也一般不会连接晋级,可这位娘娘乃是从美人一跃而成妃位,何等风光!便是当年的明月娘娘也没有这般架势。” “我们在行宫里头苦等了这么多年,如今才被绕回来,可不是因为我们在那头做得好,那是因为陛下不想用宫中的人来伺候这位娘娘,想起我们这些从前伺候明月娘娘的人来了。我们在外头呆了三五年,与宫中并无牵连,陛下要咱们来伺候这位娘娘,这就说明陛下对宫中之人有防备,怕当年明月娘娘的事情再重演罢了。” “你说的有道理,娘娘如今身边那位白梅姐姐,好似也是浣衣局出来的,娘娘也信不过宫中原本的人。” 几个小宫女儿凑在一起叽叽喳喳的,远远的廊下有女官瞧见她们凑在一起说闲话的模样,连忙怒着声把她们斥责散开: “娘娘凤体为重,怎么容你们在这儿冲撞放肆?可不要在这说闲话,若是惊扰了娘娘身子,你们谁都得掉层皮子!” 那几个小宫女被斥责,皆不敢与自己头上的女官对着干,低下头不说话了。 那女官走开之后,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觉得这位女官着实有些僭越。 按理来说,在后宫之中,唯有极得盛宠之人,亦或是皇贵妃以上,才可称为凤体,其他的妃子连根凤毛都捞不着。如今皇后尚且还在,她口中竟然敢称这位娘娘为凤体,可见这位娘娘如今圣眷正浓。 正好有内务府的人送新鲜的花来,这些如玉的牡丹花在廊下摆了一排,随风飘摇着,雍容华贵的很。 寻常初春哪里有这样的牡丹花? 必是皇帝陛下特意吩咐,才有这些好东西,可见这位娘娘着实是受宠。 这宫中一片烈火烹油之景象,人人都艳羡这般宠爱加身,却不知那在揽月台之中静静坐着的娘娘,自己的心中何等焦灼。 “如何?母亲可回消息了?” 面上不施粉黛,瞧着很有几分倦容憔悴的宫装女子病恹恹地靠在贵妃榻上,摆弄着自己的金玉护甲。 那护甲精致的很,也是陛下赏赐给她的好东西,初时她只觉得欢喜,如今心中却着实没了底。 最开始的狂喜褪去之后,她心里便越发慌乱。 她身边有个高挑却生得十分平常的宫女,此刻只是低下头来,小声说道:“娘娘别急,夫人虽还未回信,却定然会好的,不会抛娘娘于不顾,更何况娘娘如今怀有龙子。娘娘切莫忧思成疾,小心腹中龙子,动了胎气。” 娘娘一摸自己尚且平坦的小腹,道:“……罢了,这样的话,糊弄糊弄外头的人也就算了,糊弄自己,实在大可不必。” 她这腹中,可没有什么龙子,只有一肚子的阴谋诡计。 她摸着自己平坦的小腹,越是觉得没底,忍不住再一次问起:“你的药,真能骗过这宫中所有的太医?” 她面色沉静,点点头:“是,这是奴婢祖传的方子,绝对没有旁人能够看出来。若非如此,陛下怎会这般毫不犹豫地为娘娘封妃?” 娘娘面上一松,那宫女就立刻俯身说道:“只是奴婢还是要提醒娘娘一句,娘娘人前决不能露怯,只将底气弄得足足的,否则被人看出不妥当来,有可能会坏了娘娘的大计。咱们娘娘只信一点,就是腹中有了龙子,天家赐下的运气,怕什么!” 话虽然如此,但她乃是弄虚作假,欺上瞒下之人,她从前哪做过这样杀头的大事?心中自然一直惴惴不安。 “可……若是万一有不保险之处……” “娘娘若是信得过奴婢,便没有什么不保险之处。” 许是那宫女脸上的神情太过平静,口中之语更是斩钉截铁,她这般的笃定叫一直惴惴不安的娘娘都有些放下心来,忍不住握住了她的手,道:“难为你了——本宫那样落魄之时,是你冒死为本宫献上这样的好法子,本宫定不会亏待你的。” 那宫女脸上有几分喜色,只道:“奴婢是想娘娘一飞冲天,也是想为自己博一条出路,若是再这样一直待在浣衣局,实在是一辈子也看不到头的苦日子。” 她这样坦诚,娘娘心中反而放心。 心中有贪恋的人才好把握,若是她满口说什么仁义道德,娘娘与她做这样与虎谋皮的事情,心中还着实没有半点底气。 “你的恩情,本宫都记在心中,快快起来吧,不必这样伺候,本宫也原本就没有病,不过是装模作样,博陛下几分怜爱罢了。” 娘娘面上挂着不辨真假的笑意,握着那宫女儿的手,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 那宫女儿有些受宠若惊地抽出了自己的手,道:“奴婢常年在浣衣局之中当差,手如同粗坯一般,娘娘仔细伤了自己的手。” 她的手上全是伤口和裂痕,各色新新旧旧的伤疤,看起来就是做了不知多少年粗活的手。
自愿捐助网站
网站无广告收入,非盈利,捐助用于服务器开支!
怕迷路,可前往捐助页面加联系方式!
点击前往捐助页面>>
308 首页 上一页 203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