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不倾森森一笑:“是吗?” 他阴阳怪气的,却实在生了一张好脸皮,纵使阴阳怪气也好看。 明棠平素里不敢多看,如今在梦中多看看又有何不可? 她不仅要看,还要上手去摸。 于是她自个儿的脸还在谢不倾掌中,竟也敢伸手去摸谢不倾的脸。 明棠捧着他的脸,很是稀罕地上下看了又看,然后惋惜地摇头:“谢老贼生的好看,只可惜长了一张不讨喜的嘴。若是个哑巴新郎,乃天下绝色。” 谢不倾都快被她气笑了,一把将她按在身下,咬牙切齿道:“什么叫哑巴新郎,明世子学富五车,必定精通说文解字,同本督说说。” 明棠的手指落在谢不倾薄唇上,点了点,什么话在酒精的驱使下都敢往外蹦:“把你的嘴封住,就是哑巴新郎了。” 可以,胆子甚大,也敢封他的嘴。 谢不倾立即一咬她的手指,吓得她缩了回去,然后慢条斯理地问起:“‘哑巴’二字说了,‘新郎’二字何解?” 明棠撇嘴:“这有甚可解的,偏重‘哑巴’二字,要什么‘新郎’?” 谢不倾冷笑:“这讲不通,明世子学的甚么东西,尽交回给先生了?说文解字定是要全解的。” “我又不曾念过什么书,哪来的什么先生,不过就是随意那样说说罢了。谢老贼若有本事,将我送去太学念书呗,能做的事儿倒不做,就只会斥我这不会那不会,杀材!” 谢不倾“啧”了一声,见她那红唇喋喋不休地说个不停,只觉得牙痒。 在他面前一团乖顺的,背地里一口一个老贼,一口一个杀材倒是不停! 马车已然停下了,车夫在外头问道:“大人,已然到了。” 谢不倾直接将手指塞进那张听了恼火的唇舌之中,不准她再说,冷声道:“下去就是,叫周围的人也尽退下去,不必值守。” 很快周遭所有的声音都退下去了,谢不倾抽出了被舔的濡湿的手指,在衣扣上留下亮晶晶的水渍,看着明棠那双因不服气而亮闪闪的眼,森森然一笑:“新郎何解?” “这有什么可解的,我有什么新郎?难不成谢老贼愿作新郎?那可不成,至多可作个新妇,谢老贼容色过人,可为贵妾,在后院好好相夫教子。” 明棠烦了,又被谢不倾压得难受,屈膝欲踢,却被他一双大掌分开双腿,按住致命之处。 随后铺天盖地的热涌过来,谢不倾咬牙切齿的声音一圈圈荡进她的耳廓:“不知上下的小废物,本督来教教你什么叫‘新郎’,什么事儿能做。” 马车在空无一人的院子里停地好好的,马儿亦安静地不多动弹。 却不知那马车怎生自个儿动起来,车轱辘都好似不堪重负,吱吱呀呀地晃动起来。 “你还我!” 明棠上次不接下气地于喘声之中惊叫,可惜于事无补,贴身的衣衫尽被丢出车外,可怜兮兮地落在地上,与她那被架在肩上的小脚一般无助地晃动着。 第68章 同谢不倾说,节制!需节制! 明棠宿醉。 醒来之时,早就华灯初上,身在明府之中。 她酒醉之后的事情一概不记得,只以为拾月按照吩咐将她送回,却觉得浑身上下宛如和神仙打架一般酸痛不已,连忙叫鸣琴来替她更衣,顺带揉捏一二。 鸣琴满脸幽怨地来了,明棠不知为何,还有意打趣:“怎么了这是,旁人欠你的钱了?” 鸣琴不语。 这叫她怎么说? 说她怎么也没有料到,自家的白菜出门赴宴,回家路上被老猪头劫走拱了? 她气得撇嘴,咬牙切齿地给明棠揉腰:“是,奴婢珍藏了十余年的宝贝被人偷了。” 明棠大感惊奇:“什么宝贝,怎么连我都不知道?” 鸣琴不答,呵呵冷笑。 拾月在外头站着,听着鸣琴的冷笑,忍不住打个颤儿。 她自然知道,鸣琴自打方才亲眼瞧见九千岁抱着明棠回来后,脸上的神情便再没好过。 设身处地地想想,拾月也深感同情;一面又想,最好是不要叫鸣琴晓得自己是九千岁麾下的人,否则以她那不曾学武都有的怪力,夜里偷偷来掐死自己可如何是好? 拾月忧伤地在月色下叹气。 等她叹到第八十八声的时候,鸣琴臭着张脸走了出来:“小郎喊你。” 拾月“诶”了一声,匆忙往屋中去,与鸣琴擦肩而过的时候,忽然被她一把逮住小臂。 鸣琴不过是个身量娇小的小娘子,可她身上的一把子怪力实在可怕,拉住拾月,拾月都打个踉跄。 鸣琴咬牙切齿地说:“今日分明是你跟着小郎出去的,怎么回来不是你送小郎回来的?” 拾月答不上来,正抓耳挠腮地想要怎么回答,就看到鸣琴万分恼怒又不敢发泄地跺了下脚: “我又不是傻子,自然晓得你必是那位手下的人,也谅解你做不了主。只是你既然为小郎做事,怎么也应当顾念小郎身子,和那位说一说,我家小郎这样娇弱的身子,哪好……哪好这样折腾!” 见拾月不知如何回答,鸣琴也不想为难她,松开了抓着她的手,只说道:“同那位说一说,节制,需节制!” 说罢一转身,愤愤然地走了。 拾月也很想说,可她着实不想和黄巾一样活着去见阎王。 正愁眉苦脸地连声叹气,拾月又听见明棠在屋中叫她,不敢耽搁,连忙进屋去了。 “我酒量不佳,醉后不曾出什么丑罢?” 明棠应当是梳洗过,发松松地散下来,越发显得脸小小一捧儿。 灯下见她,唯觉肌肤如雪玉萤萤,拾月这般觉得郎君都长得一个模样的脸盲,都经不住一怔然,反应过来之后忙不迭地摇头:“不曾。” “那就好,辛苦你送我回府了。”明棠微微一笑,转而问道:“永亲王府,后来如何了?” 她说起正事时,脸上虽还噙着一抹淡笑,气势却陡然一变,拾月亦被卷入她的肃杀之中,收敛了心中诸多繁杂,仔细答道: “已然按照小郎吩咐,永亲王府的事一传出来,属下便将消息散播出去了。如今大街小巷都在传闻魏烜作恶多端,被冤魂索命,激起不知多少人的怨怼,永亲王府的大门都被臭鸡蛋烂菜叶儿砸满了。” 明棠点了点头,将后续的安排一一与拾月说了。 拾月满腹钦佩,下去安排去了。 明棠在屋中独坐着,略一思索,召了双采前来。 双采今日一整天都在院子里晒书,不知明棠喊她来做什么,脸上一点浅浅的笑,唇边梨涡若隐若现:“小郎有何吩咐?” “魏烜死了。” 双采初时还没反应过来,愣愣的,等明棠又说了一遍之后,她明白过来,迅速地红了眼眶,浑身激动地发抖:“死的好,好死!是如何死的!” “冤魂索命,扒皮抽筋,枭首于人前。” 双采脸上迸出强烈的爽快来,眼泪簌簌落下,却连声笑起来,笑的几近喘不过气:“报应到了,报应到了!定是我阿姊,还有那些千千万万为他所害的人来寻他索命,死得好!” 明棠静静地看着她,将一个装了银两的锦囊放在她面前:“若有空,你可去寺庙或观中为你阿姊点一盏长明灯,她当初含冤而死,如今大仇得报,来世也过的痛快。” 双采接了锦囊,连连磕头:“郎君心善,奴婢替阿姊谢过郎君。” 明棠叫她下去了,她依旧一步三回头地看着明棠了,眼中无尽感激。 心善么? 她不心善的。 明棠不知自己何以配得上心善二字。 点长明灯,一是收买双采人心,二是为后事铺路,三亦是叫她松缓松缓自己。 她做每一件事情都要瞻前顾后,没有一件是纯粹无所求的,她又怎敢说自己心善? 明棠对着灯火看了看自己洁白莹润的掌心,长长地叹了口气。 这掌心看着洁白无瑕,却沾满了看不见的血——明棠两世里,第一回杀了那样多的人。 她在院中讥讽那人不敢杀人却也杀了,何尝不是在说自己。 虽早已经知道这条路少不得鲜血迸溅,但当真头一回将旁人的性命拿捏在掌控之中,那般感受着实可怕。明棠终于晓得为何有那样多的人开了这个头便停不下来。 明棠并非是对手刃仇敌的自我摇摆,诸如魏烜之类的纨绔、那些要送她上绝路的狗腿,这位背负血债的仇敌自然可杀,她杀得毫不犹疑,若是从头再来,她仍旧会杀; 她今日思索,是为杀戮所震慑,于今日头一回体会。 人命坚韧,在割喉拔舌的极度痛苦之中也能挣扎许久才死去;人命亦脆弱,力不如人,为人鱼肉,在毒药刀剑之下又如此不堪一击。 权势于我掌中,生死皆由我命,难怪世间人皆愿大权在握,生杀予夺,实在令人沉迷。 那样的矛盾与冲突带来的混乱感是极强烈的,明棠连饮那三大杯酒,就是怕自己一时心志不坚,落入杀戮带来的欲望深渊——杀戮爽快,亦带来对人命的漠然与蔑视。 明棠在告诫自己,不能成为欲望的恶鬼。若人心中唯独剩下杀戮,步步堕落,仇敌自可杀,无辜之人亦可杀,一切的一切皆可不择手段。 明棠自知自己算不得什么清清白白的君子,可她亦不愿丧失所有的理智。 她想了一夜,迷迷糊糊又睡过去了。 只是明棠睡也睡得不安稳,一夜翻来覆去地做些怪梦,梦中光怪陆离,好似一剑斩了谁的首级——她说不上来那般滋味,只觉欣喜苦涩齐齐汇上心头,扁了扁嘴,低低地呢喃一声。 “这白日也思见本督,梦中也思见本督?” 第69章 斯文败类!无耻禽兽! 明棠被这声音所惊,猛然睁开了眼。 原来已是晨光熹微,谢不倾不知何时来的,正一手打起她的帐幔,垂眸戏谑地看着她。 明棠只觉得眼角犹自有些湿润,睁开眼却将梦里的事情都忘了个干净。 她并不记得醉酒里与谢不倾发生的那些有关“哑巴新郎”、“不知上下”的事儿,哪知道她以为的神仙打架是被谢不倾这老阎王压着“打”了一顿。 而思及另一桩事,她赶忙笑眯眯地拍马屁:“千岁大人,多日不见依旧这般丰神俊朗。” 谢不倾便想起来,昨日她醉酒可不是这般说的。 这小兔崽子对着他这张面皮上下其手,还嫌弃他说话不中听,一口一个“杀材”、“老贼”。 要用他的时候就笑眯眯地说软话,用不着他了就叫他谢老贼,何等狡诈之徒! 于是谢不倾不阴不阳地笑了一声:“明三郎好记性。” 明棠如今已经熟练掌握,这尊大佛心情好的时候叫她明世子,心情不好的时候就叫她明三郎——可这大清早的,他又哪门子的心情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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