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如此嬉笑,明棠倒觉得自己已然弄清楚这桩事,心下大定,同她玩笑二句,走了出来。 拾月便问:“小郎还回去听经么?” 明棠摇摇头:“不爱听,晦涩的很,我不喜欢。” 不听经,也要等双采之事的后续,总要打发些时间。 白马寺之中有一红樱园,其中樱树与别处不同,唯有这隆冬之时才盛放花朵。时下正是赏花时节,二人便往红樱园去。 不知是否是那元觉大师的名气太盛,明棠与拾月一路过去,竟一个游人香客也不曾遇见。 二人在林中漫步,见那红雪似的樱花团团笼在枝头,美不胜收,情不自禁越走越深,误入一人迹罕至的小径。 明棠见前头只有几棵歪脖子老树相互掩映着,没多大兴致,正想转身回去,却听得那几棵歪脖子老树丛之中,传来嘤咛一声。 “再用些力气——” 这声音绵长娇媚,百转千回,娇滴滴的,在冬风之中叫人抖落了一声鸡皮疙瘩。 唇齿交融的喘息融合着滋滋水声,叫人恶寒。 明棠与拾月对视一眼,不必多说,那林中自是有一对野鸳鸯正私会。 光天化日之下,这般野合? 明棠皱了眉,转过身就走。 却不料那女子的声音在一片静寂之中格外清晰,明棠纵使转身就走,那声音仍旧闯到她的耳边:“九千岁,就这点子力气,学旁人来自荐本公主的枕席?再快些!” 明棠脚下一顿,如遭雷劈。 林中之人,是福灵公主……与谢不倾? 当真是? 第145章 颠鸾倒凤,不知天地为何物 明棠并不相信。 可是方才还在山下之时,她分明瞧见魏纨的公主鸾驾之中有一酷似谢不倾的青年郎君一闪而过——那如今出现在这儿,又被魏纨称为“九千岁”的人,当真不是谢不倾吗? 她转身的步子一顿,而魏纨接下来更多的淫词艳句仍旧在这空荡荡的树丛之中回响着。 “九千岁,练武多年,就这些手劲?指头儿功夫不足,舌头也不会使?” “九千岁自荐枕席到本公主的头上,难不成就拿这点子力气给本公主看你的诚意?” “嗯……这般还算你……有些诚意,唔——” “九千岁这般品貌,做个太监实在可惜,当年若是早些求到本公主面前来,不如到本公主房中做个面首,也免得你这好品貌,遗憾做了个阉人。” 断断续续的词句从里头传来,很难相信如此话语竟是出自金尊玉贵的公主之口,粗俗恶心。 明棠面色一白,不知怎的面前好似浮现出谢不倾情动时那眼尾飞红的模样——他那样妖冶艳丽,竟也不是只有她一人见过,还与旁的女子纠缠? 她正怔然,林子里似乎传来走动的声音,竟是那一对野鸳鸯似是要往外头来。 魏纨的声音由远及近,仿佛娇嗔:“死相,别往外头去,是想叫更多的人瞧见你与本公主暗通款曲?走慢些,碰着我了!” 明棠忍无可忍,猛退数步,只觉得一股翻涌的呕意涌到喉边,再听不下去,转身就走,不愿多看一眼。 拾月亦是震撼费解——督主什么时候与福灵公主折腾到一块儿去了? 小年那夜,督主曾抱着明棠夜归,曾召她一谈,言及自己接下来几日应当要闭关,让她仔细妥当些,多照顾好明棠。 如今西厂里也没他出关的消息,怎么会到这儿来与魏纨在一处? 拾月虽是谢不倾手里的人,但她如今跟着明棠数月,多多少少也有些主仆情谊在,更是知晓明棠与谢不倾之间很有些不同寻常,亦觉得不平。 可拾月并不知如何安抚明棠,咬了咬唇,万分头痛地跟了上去。 她二人走得太快,没瞧见两团白花花、乱糟糟的人从树林里又搂又抱地出来,衣衫不整的福灵公主半挂在那人胸膛上,将那人的氅衣扯得乱糟糟的,露出下头瘦弱如白斩鸡一般的身体。 两人颠鸾倒凤,不知天地为何物,等到福灵公主终于尽兴,才一脸嫌恶地将那人从自己的身边一脚踢开:“好了,收拾干净自个儿。” 那人也不敢再纠缠,将脏污了的手指匆匆在身上揩净。 这手指丁点儿不精致有力,五指苍白,不见半分血色。 福灵公主拢好自己的衣裳,残留情欲的脸上满是蔑视,看着那人顶着谢不倾的脸却露出些怯弱之色,又是耐不住地怒斥:“少作这死人相,你也配用他的脸露出这不值钱模样?” 那人被她吓了一大跳,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声来,却像是条件反射似的吊起眉梢,做出轻蔑不屑的神情,与谢不倾当真是极为相似。 福灵公主瞥他一眼,眼底到底流露出些痴迷之色,火气一下子降了下来:“这才像话。” 她涂着鲜红蔻丹的手捏起他的下巴,凑过去奖励似的落下几个轻吻:“好好学学功夫,他可不似你这般瘦弱无力。” 那人被迫抬着头承受着,显露出一道从耳后一直蔓延到脖颈后的旧伤疤来。 * 冬风吹散了林中的情迷意乱,却吹不散明棠心头的酸涩难言。 明棠步履匆匆地从红樱园之中出来,兜头被冷风一吹,只觉得浑身发凉,当即打了个颤,险些吐了出来。 拾月连忙为她戴上风帽,问路过的小师傅寻了个禅房要了一壶热茶,伺候明棠喝了几口,这才将她心口翻涌的恶心压了下去。 “小郎,大抵是一场误会。” 明棠小脸苍白,轻皱着眉,显然有些心不在焉,轻轻应了一声:“嗯。” 虽是个应承,却显然不大相信。 拾月想了想,还是如实说道:“奴婢不敢肯定那林中之人是谁,但督主近日在西厂之中闭关已有几日,照理来说不应当在外头才是。” 明棠却有些不太爱听这些。 不敢肯定、照理来说、或许应该,这皆不过只是推测,并无多少肯定。 她也不知道谢不倾究竟在作甚,所谓闭关,当真不是幌子? 之前明棠就在山道之中瞧见公主鸾驾之中,有一酷似谢不倾之人与福灵公主往来暧昧,后来又听她喊那姘头九千岁——明棠很难相信那人不是谢不倾。 她虽不敢置信,也下意识不愿相信,可种种蛛丝马迹交织在一处,明棠也有些困惑了。 她速来冷静自持,却不知为何心下很有些心烦意乱。 分明这事儿同她其实也没甚干系,她与谢不倾不过是交易一场,各取所需罢了。 谢不倾乐意同谁一块儿都与她无关,同福灵公主也好,什么阿猫阿狗也罢,这也没甚稀罕的,管他作甚? 可心中这般想着,明棠仍旧止不住地烦闷。 她在这儿因金宫的时候日夜寝食难安,谢不倾倒去与旁人共赴极乐! 明棠浑然没注意到手中捧着的藤壶都差点被她捏扁。 拾月从未见过明棠如此情绪外露,刚想说些什么,便见明棠将手中藤壶重重一放,站起身来:“回京,去西厂。” 拾月吃了一惊,不由得问起:“小郎这是要去寻督主?” 明棠冷冷一掀眼帘:“你说他在西厂,我便上门去瞧瞧。” 拾月没料到,明棠竟要去常人口中满地阴魂、连日光都照不亮的西厂。 那地儿也确实凶恶,拾月怕她过去受了冲撞,只急急地说道:“西厂危险,杀气极重,容易冲撞人的,小郎应看重自个儿的。更何况督主闭关,连消息都送不进去,小郎过去也多半见不着督主。” 明棠拧了眉眼,漫出些冰寒之色来。 她口中自也有唇枪舌剑万千,但现下她只觉得有些疲惫,懒怠多说,只简短一句:“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拾月又道:“现下回京,那双采呢?” “双采说不了多久,再是她的亲人,也是多年未见,感情生疏。好事多磨,她一会儿就回来了。” 果真,明棠话音刚落,便听得外头双采的声音响起:“小郎,奴婢回来了!” 她打起了帘子,笑眯眯地进了来,眼眶有些红,面上却是高兴的:“小郎叫奴婢好找,奴婢还是问了寺中的小师傅,才知道小郎在这儿吃茶哩。” 明棠点了点头:“可见过了?” 双采点头:“见过了,确实有些面熟,但奴婢实在想不起来了。” “那位居士怎么说?” “她说奴婢想不起来也没事,总有一日能想起来的,说是日后会常来明府拜访。”双采并未察觉明棠眼底深藏的冷峭不虞,自然而然地走到明棠身边,占着了拾月方才的位置,为她斟茶倒水,“奴婢在那头呆着实在有些尴尬,便先回来了,居士也不曾拦着。” 双采一如既往絮絮叨叨着,不见异色。 明棠也不再耽搁,推开了茶水,只道要回京去,双采也没觉得古怪。 几人去听经那儿,将已经打瞌睡睡倒在一侧的沈鹤然给拍醒,一行人如此出来,又匆忙坐了马车回京去。 原本白马寺与上京城来回也要两三日的功夫,因明棠心里记挂着事儿,命车夫一路疾行,如此披星戴月一路颠簸,终于擦着满地的银霜匆匆回到上京。 明棠要去西厂,便先将双采与沈鹤然送了回去,复而带着拾月转圜。 双采一直站在门前,看着明棠马车离去的背影,久久不曾离开。 沈鹤然脸上还有些困意,却打量了双采一眼,稚气未脱的脸上仿佛一派天真淡然:“双采,你是不是喜欢大漂亮?” 双采红了脸,哪会承认:“没有,小郎是奴婢的主子,奴婢目送是应当的。” 沈鹤然笑了起来:“是吗。” 他小大人似的将手背在身后,自己先往明府里走了:“你二人,不大匹配。” 话语轻轻的,双采并未听见。 * 双采与沈鹤然如何,明棠却无暇顾及。 她说要去西厂,本是一时气话,可强自静下心来再想,仍旧觉得满心的五味杂陈翻涌。 大抵是今日的冬风太冷,吹昏了她的头,她难得执拗,必得今日得出个水落石出来。 * 拾月带着明棠入西厂,在前头带路,脸上实在有些为难。 倒是她二人在夜色下走,前头拐角处忽然冒出来一个人影,两人险些撞到一处。 那人手里提着几个血淋淋的东西,大抵是刚从诏狱出来,正满脸的躁郁,抬头一看拾月,惊讶道:“阿姊怎么这个时候到西厂来?” 明棠尚未看清楚,拾月便已经认出说话这人正是她的胞妹摘星。 拾月知道摘星与明棠之中很有些龃龉,而且还是她这不争气的妹妹主动招惹,因不想看她二人又起冲突,便将明棠半个护在身后,将她藏在人与夹道的阴影之中,淡声说道:“有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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