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起身抹去泪水,执拗重新掩埋于心间,“沈离,这是你欠我的。” 沈昭静默片刻,不知该说些什么,或许她不说才最好。 她其实记得,那个双眼明亮的小姑娘,看着她眼里满是崇拜与喜爱。 那时祖父刚死,沈家只余她一人,终日处理战事,心中盛不下半点温情。 她以为那只是对“战神”的敬仰感情,却从来不知道,曾有人在她生命中充满战争与杀戮的时候,心悦于她。 只可惜她此生不为男儿身,终究要负了这一腔深情。 许嘉绫见她不说话,自嘲一笑,她总要与过去做个决断,将这些话说出来也不过是为了满足心中那点不甘。 她决不允许只有自己一个人痛苦,她要让沈昭也知晓,不论是震惊、厌恶亦或是嘲弄、愧疚,不该只有她一个人为此彻夜难眠。 如今话已出口,也算是了却旧事,她转身离去,却突闻身后人开口—— “姑娘,在下沈离。五年前曾与姑娘在春香楼上见过一面,不知姑娘可还记得?” 许嘉绫步伐一顿,她直愣愣地盯着空荡荡的宫殿,随后紧咬红唇,压抑而又放肆地泪流满面。 她从未提到“春香楼”,原来梦里的少年将军还记得。 可惜物是人非,她没有回头。 待许嘉绫走后,殿中再度沉寂,床底传来一阵窸窣声,薛容鹤沉着脸自床下出来。 他上前熄了熏香,转身倚在内间门隔上,尾音微扬阴阳怪气,“沈将军,可曾见过我?” 沈昭服下瓶中解药,瞥他一眼将瓷瓶扔了过去,似笑非笑,“见过,三年前战场上刺的那一枪,不知阁下可还记得?” 薛容鹤拿着瓷瓶的手一抖,腹间旧伤隐隐作痛,连忙稳住身形,默默服下解药,话头一转,“明日你预备如何对付萧皝?” 沈昭仰躺在床上伸直手臂,握了握拳头,眸中浮现嘲弄冷意,“你不必答应他那狗屁盟约,只说与我情义已断,绝不会以城换人,最好再骂他几句,他必会来寻我,届时便是他的死期。” 薛容鹤忍住笑意,萧皝其人虽有些聪明,却刚愎自用、狂妄自大,自觉以沈昭为质、要挟他献城之事尽在掌握,实则不然。 一旦被他拒绝,又遭信中贬低辱骂,受刺激后气急败坏、失了理智,恐怕顾不得细思其中奇怪之处,便会自己冲入陷阱,最终万劫不复。 “将军好计谋,薛某甘拜下风。” 沈昭无奈,这语气怎这般耳熟,“你这是与江泊野待得时日久了,还是本性如此?” 薛容鹤正色道,“自然是近墨者黑。” 两人对视一眼,忍不住笑开。 “明日萧皝来此,你莫要插手,”沈昭摆手,推回薛容鹤递过来的匕首,“杀鸡焉用牛刀,我杀他何须兵刃。” “自我登基后,黑金卫不再隐藏,异动频频易引发萧皝警惕,随我一同潜入南明反倒掣肘,故而我只身前来,并未带一兵一卒。” 薛容鹤眉头微蹩,思索道,“若萧皝并未入套,反而在殿外布下精兵,你身陷险境,我岂能置身事外?” “他会来的。” 见沈昭如此笃定,薛容鹤便也不再多说,他明日暗中藏身于房梁之上,不插手便是。 天将欲晓,殿外渐渐有宫人走动的脚步声传来,沈昭四肢腕间仍扣着锁链,不便行走,薛容鹤将迷香重新点燃,随后隐去身形,几息之后没了身影。 铁链硌人,沈昭只好双手大开仰躺在床上,微微阖上双眸。 她重新躺回床榻,双手垫于脑后,微微阖上双眸。 秦序有句话说得很对,与疯子确实没什么道理可讲,只可惜萧皝是个有脑子的疯子。 萧皝看似肆意妄为,想出以人换城的荒唐办法,全然不顾沈昭手握重兵,但将她囚于深宫,倒是杜绝了她动用兵权的机会。 如此一来,若想避免她恢复自由后报复,萧皝便只能在得到城池后杀了她,人死之后万事皆空,手中兵权无人执掌,自然会回到皇帝的手里。 从一开始他就打着这般主意。 先借她的手除掉控制自己多年的秦序,再让她官复原职放松警惕,最后以她的手段肃清秦序党羽、血洗朝堂,让她替他抗下骂名仇恨,自己则在背后坐收渔利。 沈昭眯了眯眼,或许他的布局还要再早一些。 秦序曾言,他与祖父决裂便是因萧皝废立所持意见不同,可她觉得,祖父并非全然愚忠之人,若知晓萧皝真如秦序所说那般,定然不会固执己见,置天下乃至百姓于危亡之中。 可若萧皝是两幅面孔,这一切似乎就说得通了。 他在秦序面前是疯子,在祖父面前则扮做纯良,所见不同歧义自生,就此一步步引导两人对立,将人心玩弄于股掌之间。 沈昭呼出一口气,是非如何,到时亲自问问他便知。 作者有话说: 小剧场: 薛容鹤(不爽):我不应该在床底! 沈昭:那你想在哪里? 薛容鹤(耳朵诡异一红,小小声):床??????床里? 沈昭(擦了擦银枪,没听清):什么? 薛容鹤(摸了摸腹部):没什么。
第68章 盛世(正文完) ◎太平盛世,婚期在即◎ 一整日过去, 宫殿外都很安静,除了上朝散朝的钟声缥缈传来,再无半点响动。 送餐食的宫女照旧放下东西便走,半个时辰之后再来将未吃完的东西收走, 一日三餐如此反复, 直至傍晚。 沈昭平躺在床榻上, 铁链自腕间蜿蜒而下,偶尔发出“叮当”响声。 一片静谧中, 她猛地睁开双眼, 侧眸望向窗外快步而来的人影。 “嘭——” 厚重的宫门被狠狠推开,萧皝阴沉着脸大步进来, “没朕的旨意,谁也不准进来。” 宫门被立在外面的宦官匆忙合拢,殿中顿时只剩下沈昭与他二人。 只见萧皝手中攥着一张早已揉皱的纸,他到了近前拉起铁链, 猛地使力将沈昭拖摔至床下, 铁链哗啦作响,重重砸在地上。 他蹲下身子,抬手掐住沈昭的脖子, 将那张纸置于她眼前,恶狠狠地像是要将沈昭生吞活剥,“他怎么会拒绝?他怎么敢拒绝!” 沈昭忍着痛意,一字一句道, “我早就说过, 我与他已恩断义绝。” 萧皝凑近盯她片刻, 突然露出笑容, “缓兵之计?莫非他以为, 只要表现出对你不重视,便能让朕放你一马。” 房梁上的薛容鹤挑了挑眉,若是他潜入南明失败,恐怕真的会用这个法子。 “陛下未免太高看我了,”沈昭嗤笑一声,冷冷瞥了眼书信,“就算将我绑到阵前,恐怕薛容鹤也会毫不留情地将我一箭穿心。” “陛下真觉得,堂堂北雍国君会对欺骗自己之人手下留情?” 萧皝似乎被她的笃定唬住,捏着脖子的手松了松劲,有一瞬间的迟疑,却又重新扯起铁链,语气阴森,“既如此,试试便知。” 沈昭垂眸,撇开脸看向一旁,“陛下利用我除掉秦序还不够吗?何必再起战乱,南明经不起折腾了。” 萧皝顿时兴味寡然,一副无所谓的模样,他抛开铁链拍了拍手,极为随意地坐在沈昭不远处,挑眉道,“事到如今,将军还想劝朕?真是心怀天下啊。” “我有一事想不明白,还请陛下解惑,”沈昭见他没有拒绝,眸色微沉,“我祖父、父母哥哥之死,真是秦序所为吗?” 虽她心中已有猜测,但还是想问个清楚,她不知自己究竟是想亲耳听听真相,还是想看看萧皝是否心有悔意。 可问出的那一瞬间,她已清楚地知道,一个疯子绝不会为此而愧疚半分。 萧皝似乎没想到她会问这个,神情一怔,随后静静盯她片刻,突然四肢并用爬到她面前,如同饿狼看见猎物一般,眼中兴味盎然。 “你猜到了?” 不等沈昭接话,他紧接着激动道,“是秦序同你说的?还是将军自己想到的?” 他像是做了一件值得令人夸赞之事,却苦于多年从未有人发觉,如今被沈昭点破,反倒让他兴奋不已。 仿若在炫耀功绩。 沈昭握紧袖中拳头,怒极之时反而愈发冷静,“这么说,陛下是承认了。” “是朕做的,”萧皝露出得意笑容,竟如邀功一般,“将军还想知道什么?” 沈昭抬眼,在萧皝惊异的眼神中缓缓起身,她伸手按住想要后退的皇帝,随手扯过一旁帕巾塞进他的嘴里,以极快地速度从他怀中摸出泠霜。 面色倏然冷下来,未待萧皝反应过来,猛地抬脚将他踹飞出去! 远处桌腿被他撞断,茶具倾倒摔落一地,门外的宦官听见响动迟疑着想要问问,却又想起皇帝方才的叮嘱,最终沉寂下去、充耳不闻。 沈昭晃了晃腕间铁链,猛地发力扯断,她瞥了眼房梁,随即抬步向趴在地上表情狰狞、却连嚎叫都不能的萧皝走去。 鲜血顺着口齿边缘染红了堵嘴的帕子,他被那一脚踹得五脏俱裂,疼得连抬起胳膊的力气都没有。 他闷声咳嗽两声,额前青筋暴起,忍着疼痛伸手,想要抓住那双冷硬的靴子,怒声质问她岂敢以下犯上?! 手未伸出过半路程,便被一把薄如蝉翼、似冰若雪的利刃穿透手掌,钉在原地。 “唔!!!” 十指连心,手掌顿时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汗液浸湿了明黄龙袍,发丝混合着汗液黏在脸侧,眼前的场景都因疼痛扭曲起来。 耳边止不住轰鸣,他费力抬眸,再次伸手去抓扯沈昭的衣角,视线中却突然多出一个身影。 萧皝恍惚一瞬,顺着绣了金色云纹的靴子向上看去,那人长身玉立、容貌俊美,沈昭与那人一前一后,错位看去,竟如同立在一处,可谓是郎才女貌极为相配。 沈昭并未管身后的薛容鹤,将匕首置于萧皝颈间,缓缓扯出一抹笑来,“萧皝,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他狠狠挣扎起来,顾不得手上还插着匕首,还能活动的左手猛然发力扯掉口中帕子,抬手拽紧沈昭衣摆,怒目嘶声,“你敢叛国?!” 沈昭挑眉,她不知萧皝脑子怎么长得,竟会得出这般结论,只因她与薛容鹤两情相悦? 萧皝咳出一口血,咬牙拔出泠霜,挥刃向沈昭而去,却又被一脚踹翻在地,只觉断了的肋骨直直戳进肺里,顿时呼吸困难喘不过气来。 见到薛容鹤的那一刻起他便明白,那封拒绝辱骂他的信是个陷阱。 “你生是南明的人,死亦是南明的、的鬼!” 萧皝眼前泛起大片黑色,呼吸越来越弱,却仍死死盯着盯着沈昭,恨不能将这个破坏他大业之人一同拉入地狱。 “沈离,你对得起沈家??????”
自愿捐助网站
网站无广告收入,非盈利,捐助用于服务器开支!
怕迷路,可前往捐助页面加联系方式!
点击前往捐助页面>>
66 首页 上一页 65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