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对皇上多少有几分了解。 虽说犯了错的皇子有好些个,但与老三那样的不一样,像老二,十三爷等人,轻易是不能提起的。 一来因皇上当年极疼惜他们。 二来是他们触及了皇上的逆鳞。 弘昼不解道:“阿玛,为什么了?您不是与十三叔关系最好吗?为什么不能在皇玛法跟前提起十三叔?” 四爷看着眼前的弘昼,很有些无奈。 他膝下三个儿子,弘时是蠢而不自知,不知道哪些事能做哪些事不能做,弘历是聪明懂事,知道不能做的事情是一定不会做的。 可到了弘昼这儿,弘昼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明知道什么事情不能做,他却偏偏要做。 忙碌了一天的四爷再次深夜教子:“没有为什么。” “你还小,有些事情等你长大后就懂了。” “你只要记得有些话是不能在皇阿玛跟前提的,不要仗着皇阿玛喜欢你,你就为所欲为。” “想当年,你二伯远比你更得皇阿玛喜欢,如今却落得一个终身幽禁咸安宫的下场。” 弘昼的眼神落在那碗未吃完的鸡汤面上,眼睛是滴溜溜转个不停,一看就知心里在打着小算盘。 知子莫若父。 四爷是知道这小崽子是什么德行的,更知道他吃软不吃硬,缓声道:“弘昼,凡事皆不是像你想象的那样简单。” “故去的杜陵郡王妃是你十三叔一母同胞的亲妹妹,即便是看在故去的杜陵郡王妃的面上,杜陵郡王与你十三叔也该有所来往。” “可自杜陵郡王进京后,对你十三叔绝口不提,像是京中上下没有这号人似的。” “我听说杜陵郡王一向将他那两个女儿视为掌上明珠,寻常人进京给皇阿玛请安,哪里还会带着两个年幼的女儿?” “想必他那两个女儿早与他说起过想见见你十三叔,我想他并没有答应……你可知道其中的缘由吗?” 弘昼点点头,道:“我知道。” “想必是杜陵郡王怕在皇玛法跟前提起十三叔,惹得皇玛法不高兴。” “你知道其中道理就好。”四爷看着灯下满脸不高兴的小人儿,叮嘱道:“所以,不管是为了杜陵郡王,还是为了他那两个女儿,为了你十三叔,或是为了你皇玛法的龙体,这事儿不得在你皇玛法跟前提起,知道了吗?” 弘昼无奈点点头,小声道:“知道了。” 四爷被他这一通搅合,连吃鸡汤面的心情也没了,觉得愈发疲乏,又交代几句,这才出宫。 可就算如此,翌日一早皇上用早膳时,弘昼就屁颠屁颠去了过去。 这次进宫,弘昼每日是与弘历,弘暟一起用饭的。 毕竟皇上年纪大了,政事繁忙,没时间每日与几个孩子们一起用饭。 魏珠瞧见弘昼过来,就已轻车熟路吩咐宫女再上一套碗碟。 弘昼落座后,并不顾着吃,时不时打量皇上一眼。 昨日他虽与四爷说知道十三爷一事的利害,可没有说会乖乖听四爷的话了。 昨夜他想了一晚上,即便不是为了阿丽亚与纳米亚,他也不愿见着皇上与十三爷一直这般下去。 皇上被弘昼盯了好久,忍无可忍,终于开口道:“说吧,今日你找朕又是为了什么事?” 弘昼面上一喜,笑道:“皇玛法,您怎么知道?” 说着,他更是嘿嘿笑道:“我们可真是祖孙心意相通了。” 皇上扫了他一眼,都没好意思说他,他这屁股一撅,自己就知道他想干什么了:“说吧,将近年关,朕忙的很,没太多时间与你闲聊的。” 弘昼想着自己与皇上也不算什么外人,便开门见山道:“皇玛法,您为什么不喜欢十三叔啊?十三叔多好啊!” 皇上微微一愣,自老三之事后,再无人敢在他跟前提起老二和十三爷等人了。 弘昼像没看到皇上面上的惊愕似的,一五一十将昨日阿丽亚姐妹两个人的话都道了出来,更是道:“……皇玛法,阿玛提醒我千万不能在您跟前说这话,可我却觉得父子没有隔夜仇。” “从前我把阿玛气的都要揍我了,更是好些日子对我不理不睬的,后来还不是与我和好啦。” “难不成您与十三叔之间真的要闹成这般地步吗?虽然我不知道您和十三叔之间发生了什么事,却也听阿玛说过十三叔十分执拗,认准了的事绝不回头。” “您是皇上,又是他阿玛,让着他点不行吗?” “就像我不懂事,阿玛也让着我啊,没有一直不理我,不和我说话的。” 他虽如此劝着,但却是打定主意,等着见到十三叔了也得好好劝一劝十三叔,这样两边一劝,父子两个不就重归于好了吗? 皇上沉吟着没有说话。 他老了,如今膝下子嗣虽多,可夭折,幽禁的也不少,也曾尝试过与十三爷缓和关系,派了太医前去给十三爷治腿疾,派人赏了他药材……若换成寻常人,早就进宫磕头谢恩了。 但到了十三爷这儿,每次他只与领头的太监说上一句——还请公公回去转告皇阿玛,多谢皇阿玛了,只是我抱病在身,唯恐将病气过给皇阿玛,所以就不进宫谢恩了。 谁听到这等话都会生气的。 弘昼仍在絮叨:“皇玛法,在我们看来,您是天底下最厉害的人。” “做大事者不拘小节,您与您儿子计较个什么劲儿?” 说着,他更是抱住皇上的胳膊道:“不如我来替您出个主意?趁着杜陵郡王这次进宫,您召十三叔进宫一趟?剩下的事儿交给我就是了。” 皇上沉默看着古灵精怪的弘昼,良久道:“这是你自己的主意?” 他知道四爷一贯和十三爷关系好,这一瞬也有些怀疑起四爷来。 从古至今,天子一向多疑。 弘昼拍着胸脯道:“对啊,除了我,还会有谁敢在您面前说这些?” 他是个胆子大的,见皇上面上并无拒绝之色,又开始絮絮叨叨起来,明里暗里的意思都是说十三爷可怜,腿疾一直没有好。 一会又说故去的和硕温恪公主可怜,更说阿丽亚姐妹两个可怜,没了额娘就算了,想见亲舅舅一面都难……到了最后,他吵的皇上脑瓜子都是疼的。 皇上还有公务在身,眼瞅着弘昼大有一副“您若是不请十三叔进宫我就不罢休”的架势,便摆摆手道:“差人请老十三进宫,就说杜陵郡王和他两个外甥女来了。” 魏珠应声下去。 弘昼脸上更是泛起笑容。 到了下午,十三爷就进宫了。 他虽仍在与皇上赌气,却心疼难产去世的妹妹,心疼两个一出生就没了额娘的外甥女,便匆匆进宫。 杜陵郡王仍记得当初迎娶和硕温恪公主时,十三爷是何等的意气风发,如今相隔数十年,两人再次见面,却已是物是人非。 杜陵郡王所属的翁牛特部乃蒙古四十几家蕃王中实力最强的部落之一,他并非莽撞之人,相反是年轻有为,与发妻伉俪情深,这次带着一对双胞胎女儿进京也有为十三爷求情之意。 只是还未等他开口劝诫皇上,就已如愿见到十三爷。 两人见面,有说不完的话。 故去的和硕温恪公主,阿丽亚姐妹两人,蒙古现下是何等情形……一直说到十三爷的腿疾。 这次杜陵郡王还从蒙古带来了治疗腿疾的草药,更是低声道:“……公主临终之前除了放心不下阿丽亚姐妹两人,也放心不下远在京城的你,若公主知晓你如今落得这般境地,只怕九泉之下都不会瞑目的。” “父子之间哪里有什么隔夜仇?你就低个头,与皇上服个软吧。” “你就算不为自己想一想,也得为你们那一大家子想一想才是。” 这等话,四爷已不知道劝过多少次。 奈何十三爷根本听不进去。 如今他微微叹了口气,道:“我的性子,想必你也听温恪说过的,你就不必再劝了,更何况我觉得如今这日子并没有什么不好,远离世俗纷争,平平淡淡的,这样也挺好的……” 杜陵郡王是蒙古汉子,在皇上跟前尚能做到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可到了自己舅兄跟前,他就有些按耐不住,低声道:“话虽如此,可如今皇上年迈,你也该多为自己打算才是。” 十三爷仍听进不去。 到了最后,杜陵郡王是面带无奈。 但阿丽亚与纳米亚两姐妹一看到十三爷就面带喜色,血浓于水这话可没有说错,6姐妹两个见十三爷还带来了和硕温恪公主的画像,终于知道了母妃长什么样子,又是伤心,又是感动,落下了眼泪。 待她们再看到与母妃有几分相似的十三爷,更是心生亲近。 舅甥几人仿佛有说不完的话,从广袤无垠的蒙古草原,到了沿途风光……到了最后,更是说到了弘昼身上。 十三爷听说这几日阿丽亚姐妹两人与弘昼相处的很好,一点都不意外,笑道:“紫禁城上下,很少有人不喜欢弘昼的。” 阿丽亚虽脾气不好,可在十三爷跟前却温顺的如一头小绵羊似的:“舅舅,这个叫弘昼的小阿哥真的很好。” 她看了一眼在外间烤红薯的弘昼,面上泛起几分笑容来:“要是可以的话,我恨不得将他拐到蒙古去了。” 纳米亚低声道:“阿丽亚!” 十三爷却笑道:“若真能如此,他早就被皇阿玛拐走了,你倒是想将他拐去蒙古,可也得看看皇阿玛,看看四哥答不答应。” 几人话音刚落,弘昼就端着一盘子热腾腾、香喷喷的烤红薯来了。 他见着十三爷比上次见面时又瘦了些,率先给十三爷拿了一个烤红薯,接着又给阿丽亚姐妹两个拿了烤红薯,就开始自卖自夸起来:“就连皇玛法都说了,御膳房烤出来的红薯都没我烤的好吃了。” “若我不是生在皇家,我定要当一个日日卖烤红薯的货郎,哪里好玩就去哪里卖烤红薯。” 十三爷等人被他逗的直笑。 阿丽亚向来是个要强的性子,当即也闹着要去烤红薯。 如此一来,外间就剩下弘昼与十三爷两人了。 弘昼正绞尽脑汁想法子将十三爷骗去自己房里,方才想着要不要以请教学问之名将人请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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