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话还没出口,就连弘昼都觉得假得很。 他低头一看,见十三爷脚上的墨黑色的靴子湿了大半,知道十三爷着急见杜陵郡王等人,怕是骑马来的。 他道:“十三叔,您靴子湿啦,不如去我房里烤一烤吧?” 十三爷笑道:“不必麻烦了。” 弘昼却正色道:“不麻烦,一点都不麻烦,您腿上本就有伤,若穿着湿漉漉的靴子该多难受?” 说着,他就伸手去拽十三爷:“走嘛!走嘛!” 懂事的纳米亚也是连连催促。 十三爷没法子,只能跟着去了弘昼房里。 十三爷与四爷一贯亲近,故而将弘昼当成了自己儿子一般,并没见外。 他更是觉得弘昼今日热情极了,又是招呼他喝茶,又是招呼他吃糕点……到了最后更是道:“十三叔,今日您怎么没去给皇玛法请安啊?” 十三爷不愿叫这些孩子们太早知晓身在皇家的残酷,粉饰太平道:“我身子抱恙,唯恐将病气过给了皇阿玛,所以就不过去了。” 他也知道弘昼不是那般好糊弄的孩子,又道:“皇阿玛年纪大了,你们年纪尚小,这病气过到你们身上不容易,过到皇阿玛身上却容易得很。” 得,弘昼话到了嘴边还是咽了下去。 他想了想,又开口道:“十三叔,您和皇玛法闹别扭了嘛?为什么您从来不与皇玛法请安?” 说着,他更是道:“您可别与我说怕将病气过给皇玛法,逢年过节时,我们请安时离皇玛法远远的,如何会将病气过给皇玛法?” 十三爷语塞,继而无奈笑了起来。 这小崽子,可真不好糊弄。 弘昼更是步步紧逼起来:“您是不是不喜欢皇玛法啊?” “怎会如此?他是当今天子,更是我的父亲,我怎会不喜欢他?”十三爷是个性情中人,远离是非多年,他更是养成了想说什么就说什么的习惯,“我还记得我在你这么小的时候,皇阿玛也曾带着我散步,教我写字……先有父后有子,我不会不喜欢他的。” 他顶着弘昼那狐疑的目光,微微叹了口气,道:“只是生在紫禁城,长在紫禁城,很多事情是身不由己的。” “我与皇阿玛虽为父子,却更是君臣,政事上意见不一很正常,可要我昧着良心说违心的话,做违心的事,我做不到的。” 说着,他更是含笑道:“相反,我不仅喜欢皇阿玛,更是十分敬重他,孝顺他,每年万寿节或除夕夜,总会祈愿他老人家能够长命百岁……” 弘昼嘴角含着笑,笑的十三爷满心狐疑:“弘昼,你笑什么?” “怎么,你觉得我这话是撒谎?” “我的性子你不清楚,若是你不相信,可以问问你阿玛,我可不是那等喜欢撒谎的性子!” 弘昼摇头道:“不,十三叔,我相信您说的是真心话。” 说着,他的眼神就落在屏风后面,低声道:“十三叔,对不起……” 十三爷微微一愣。 下一刻,他见着皇上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瞬间是什么都懂了。 弘昼连忙认错起来:“十三叔,对不起,我知道我这样做不对,您要是生气就打我骂我好了。” “明明皇玛法心里是惦记您的,您心里也是在意皇玛法的,父子之间为何不愿将话说清楚?” “父子之间没有隔夜仇,皇玛法就该与我阿玛学一学,你就该和我学一学,就算有什么事情惹得皇玛法不高兴,脸皮放厚点,难不成当老子的还能与儿子一般见识……” 十三爷愣到这时候仍未回过神来。 他做梦都想不到皇上会做出躲在屏风后偷听人说话的事儿,可见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这话没错,皇上碰上弘昼,行事也毫无章法可言。 皇上面上却带着几分松动之色,道:“你还有什么话要说,一并说给朕听听。” 十三爷这才记得问安。 瞧见他走路一瘸一拐的,皇上心里很不是个滋味:“你这腿疾怎么愈发严重了?太医仍没有办法吗?” 一想起这事,他就心痛不已。 想当年十三爷与老十四一样,都是能文能武,骁勇善战啊。 十三爷面上含笑:“多谢皇阿玛记挂,太医说了,儿臣这腿这辈子怕就这样了。” “不过不要紧的,儿臣并不介意。” 他越是这样云淡风轻,皇上心里就越是难受:“当年你替老二求情,不惜顶撞忤逆朕,说老二之所以变成如今这般境地,全然是朕的缘故……后来朕下令将你软禁,偏偏你是个要强的性子,就算腿上患了此等怪病,也不肯认错。” 他替十三爷心疼。 后来,等着四爷求到他跟前,十三爷的腿已经再治不好了。 十三爷仍跪地道:“皇阿玛,全是儿臣太过执拗的缘故,还望皇阿玛莫要因儿臣担心。” “你是朕的儿子,朕怎能不担心你?”皇上伸手将十三爷搀扶起来,淡淡道:“朕年纪大了,朝中太子未立,朝廷大事无人分忧。” “你这病养了这么久都没养好,可见安心静养并不足于至你早日痊愈,既然这般,不如来帮帮朕吧。” 十三爷知道皇上这是在给自己台阶下,连声称是。 继而,他更是谢恩起来,谢谢皇上前几日为瓜尔佳·满宜与纳喇·星德赐婚一事,虽说瓜尔佳·满宜只是他府中瓜尔佳侧福晋的侄女,却因这孩子年幼丧母的缘故,从小是在他身边长大,就与他女儿无异。 皇上与十三爷两人再没谁提起废太子一事,反而是皇上问起十三爷的病情更多,听闻这些年四爷一直暗中照拂十三爷,更是四处替十三爷寻医问药,笑了笑道:“老四倒是个好哥哥。” 一众皇子中,能得皇上如此夸赞的是寥寥无几。 一旁的弘昼更是点头附和起来:“是了,阿玛不光对十三叔很好,上次我与阿玛说起十二叔膝下没有子嗣,还求阿玛与年额娘说一声,要年额娘帮着将那个调理身子的名医介绍给十二叔,阿玛也答应下来。” 这孩子,管的是真的宽。 皇上打趣道:“哦?还有此事?怪不得朕这几日发现老四与老十二关系和睦了不少。” 弘昼挺起小胸脯,骄傲道:“都是我的功劳了。” 他并没有想到,自己无意间一个小小善举,不仅老十二与四爷亲近许多,皇上再次器用十三爷,甚至因弘昼与十三爷的关系,杜陵郡王都感念起四爷的好来。 弘昼这只小蝴蝶啊,无意间煽动了整个大清的历史走向。 但弘昼却是浑然不知。 这一日他见着年羹尧与一众大臣从御书房走出来,眼瞅着避不开,便喊了一声“年舅父”。 他这一声舅父倒也喊得,但年羹尧却只是微微颔首,转而就与一旁的大臣继续说话起来。 这态度,要多倨傲就有多倨傲了。 弘昼当即这小脾气就上来了。 哟,给你三分颜色年羹尧这就开起染坊来了?要是有朝一日年羹尧真成为了朝中重臣,岂不是要将他们踩在脚底下? 更气人的他无意间听到四爷与十三爷说话,说怀恪郡主与表兄李松清有染一事正是年羹尧派人散播出去的。 饶是好脾气的十三爷听到这话脸上都浮现几分怒容来:“……四哥,按理说我不该多嘴你雍亲王府之事,可年侧福晋与年羹尧的手未免伸的太长了些。” “今日你稍不如他意,他就将雍亲王府之事闹的京城皆知,若下次得罪了他,岂不是他就要将雍亲王府搅合的天翻地覆?” 四爷微微颔首道:“你放心,我有分寸的。” “年羹尧过了正月十五就要走,他年纪轻轻,就已官至四川巡抚,可谓前途不可限量,是京中有名的热灶。” “如今登门年家的官员不计其数,可他却一一回绝,倒是与老八走得近。” “其中深意,是不言而喻啊!” 十三爷神色一变,道:“四哥,你的意思是年羹尧也站在老八那一边了?自老八送给皇阿玛两只奄奄一息的海东青后,老八对他如何,众人都是看在眼里。” “你说,年羹尧到底是要做什么?” 弘昼这只煽动历史的小蝴蝶听到这儿,就有些笑不出来了。 他知道历史上四爷之所以能够顺利继承大统,年羹尧与隆科多是首当其冲的功臣,可因他的出现,年羹尧不站在四爷这一边就算了,如今竟倒戈相向起来? 弘昼这只小蝴蝶,很有点难过。 不仅替四爷难过,也替自己难过。
第60章 四爷淡淡一笑, 道:“年羹尧还能做什么?自是要扶持老八的意思……” 直至今日,他不明白老八为何得众人拥护,这些人甚至明知老八已步入死局,却仍期望老八能够起死回生。 老九, 老十, 李光地等人是这样, 就连他的舅公佟国维, 他的亲弟弟老十四都是这样……如今虽说老八一党已有人心生退意,但也有像年羹尧这样的前仆后继, 无非想着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若有朝一日老八登上那位置, 别忘了他们的好。 自毙鹰事件后,老八在朝中仍威望不减。 甚至就连戴铎都前来劝过四爷好几次, 话里话外皆劝四爷莫要意气用事,莫要因后院之事触怒年羹尧。 四爷虽对皇位是势在必得,却不是一点脾气都没有,每次戴铎如此言语,他都拒绝了。 如今他拍了拍十三爷的肩膀, 含笑道:“不必担心,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总会有办法的。” “不争才是上上之策,皇阿玛心里自有一杆秤的。” 弘昼见四爷如此胸有成竹, 觉得四爷不愧是四爷,历史上他之所以能够成为最后的赢家, 与他这样好的心态也是有关系的。 可就算如此, 弘昼多少还是有些担心。 很快弘历与弘暟就发现了弘昼的不快,与阿丽亚姐妹两个拉着弘昼一起去烤红薯, 弘昼都兴致不高。 成王败寇。 胜者为王。 他阿玛都快当不成皇帝了,他哪里还有心情烤红薯? 他又不是个红薯! 等用过了午饭,就连皇上都察觉到了弘昼的情绪低落。 虽说临近除夕,皇上每日忙的很,不能陪弘昼用饭,但还是时常问起魏珠关于弘昼之事。 当皇上听魏珠说起今日中午弘昼因心情不好没用饭时,是微微愣了一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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