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来是今日他一母同胞得亲哥哥弘明也随着阿玛进宫了,阿玛倒没说他什么,可弘明话里话外得意思皆怪他与弘昼兄弟两人太过于亲近,说什么他们这些当儿子得就该顺着阿玛得心思,与八伯家中的堂兄更亲近一些才是。 弘暟是家中最小的儿子,向来被八福晋看的娇贵,这些日子下来更觉与弘昼等人志趣相投,所以弘明的话也就没瞒着弘昼等人。 不过,弘暟也没忘记为哥哥开脱:“……我哥哥这性子向来这样,凡事都看着阿玛的眼色行事,生怕阿玛不高兴,不过也不能怪他,他并非阿玛嫡长子,他上头还有个侧福晋所出的庶长子弘春,比起弘春哥哥来,他没那么得阿玛喜欢,难免会有些着急。” 得,他这是真没将弘昼与弘历当外人。 弘昼是分得清真心还是假意的,如今听弘暟这样一说,不仅不唏嘘,更是豪情万丈安慰起他来:“弘暟堂兄,你别担心,阿玛说啦,我和哥哥已经长大了,可以四处走动,到时候我们去看你。” “到时候若哪位叔叔家宴客,你要是接到帖子,也与我说一声,我也去,这样我们不就能见面了?” 他知道老十四一贯与老八等人来往过密,可老八等人可不会轻易给四爷下帖子。 不过,这又有什么关系? 他已害得四爷丢了年羹尧这员猛将,自该深入敌营好好打探一番,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 故而,他一点不担心没人给自己下帖子这回事,到时候自己去了老八府上,难不成还会有人将自己赶回去不成? 弘暟面上这才有了几分笑意。 看过烟火,弘昼三人辞别皇上,是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相较于上次弘昼在宫里头住了几个月,这次弘昼在宫里住了不到一个月,耿格格再见到弘昼就镇定了许多,贴心为儿子准备了吃食和洗澡水。 一转眼,就到了康熙五十四年。 康熙五十四年的第一天,弘昼前去给四爷拜年,收了压岁钱的第一句话不是说谢谢阿玛,而是道:“阿玛,您什么时候去舅公家啊?我想跟着您一起去。” 甭管四爷平素端的是多么无欲无求,可大过年的也得往佟佳府上走一趟的。 四爷虽不知道他在打什么主意,却猜他没安好心,三言两语就将他打发走了。 四爷并不想带弘昼去佟佳府上。 一来是若只带弘昼过去,剩下两个儿子不带说不过去,若三人一起带过去实在麻烦。 二来是佟佳府上是乱糟糟的,别说福晋不大愿意过去,连他都不愿意过去。 这事儿就说来话长了。 如今佟佳府上当家做主的是隆科多。 在朝堂上,隆科多精明能干,颇得皇上重用,可到了内院,隆科多则称得上京城第一糊涂人。 隆科多独宠小妾李四儿。 在四爷看来,男人嘛,有个喜欢的女人很正常,不说旁人,就说他,当初还不是更喜欢温柔貌美,眼里心里只有他的年侧福晋? 可像隆科多这样,从岳父手上抢人,还将宠爱小妾宠的是京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甚至要小妾顶着正妻的名头出来宴客,小妾更是将正妻压的死死地……还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每每福晋随他一起去佟佳府上,对上李四儿,纵然嘴上没说过什么,但每一次脸色都很难看。 四爷怕三个儿子学坏了,弘昼与弘历年纪还小,如今弘时可有十二岁,已到了可以说亲的年纪,万一叫弘时以为宠妾灭妻一事是可行的,岂不是糟了? 四爷的拳拳爱子之心弘时是半点不知道,正好前来书房给四爷拜年的他看到弘昼愁眉苦脸走了出来,心里总算舒坦了些,没好气道:“哟,这不是咱们皇玛法跟前的大红人吗?” “怎么,在阿玛跟前吃了排头?” “啧啧,真是难得啊!” 他心里憋着气了。 打从弘昼第一次被皇上接进宫,他心里就不舒坦,可那时候想着好歹偌大一个雍亲王府还有弘历与他作伴,勉强也能安慰到自己。 可这次弘历也进宫了,就剩下他一个人在这雍亲王府。 凭什么? 论身份,他可是侧福晋所出,又是长子,不知道比弘昼与弘历尊贵不少。 大年初一的,弘昼心里也不舒坦,没好气道:“三哥,你这大清早的是不是吃错了李额娘的药?要是你吃错了药,找陈老大夫给你看看,早治早好,惹我干什么?” “哼,这一大清早,一件件事儿……真是晦气得很!”
第61章 原先时候弘昼遇上这等事, 他心情好,懒得搭理弘时。 但今日,他心情可不大好。 如今他最担心的就是自家阿玛当不上皇上。 弘时被他气的直发抖,落在他眼里, 弘昼这是被皇上宠的没边了, 连他都没有放在眼里。 可就算如此, 弘时除了发抖也不敢怎么样, 毕竟这里是外院书房。 他想了想如今自己和额娘的处境,将满肚子的苦水咽了下去。 谁知到了四爷跟前, 四爷对着他又是一顿疾风骤雨,先说他大过年的哭丧着一张脸, 不知道的以为谁欠了他几万两银子似的,又说他最近功课落下了许多……劈头盖脸就是一顿, 惹得本就满肚子委屈的弘时竟掉下眼泪来。 四爷惊呆了。 满人是马背上打下来的天下,讲究个流血流汗不流泪,他是万万没想到自己语气重了点,弘时这就哭了? 对上四爷那惊愕的目光,弘时只以为四爷知道自己的语气太重, 更是蹬鼻子上脸起来, 抽噎道:“……我也是阿玛的儿子, 可阿玛心里只有弘昼与弘历,可曾有过我?我知道额娘和姐姐有错, 可阿玛,我是无辜的啊!” “您几次三番带着两个弟弟进宫, 您可曾想过我的想法?可曾想过府中的人是如何笑话我的?” 四爷愣了愣, 是怎么都没想到弘时最近功课落后是将心思放在这些芝麻绿豆大的小事上。 他冷冷哂笑道:“怎么,你这是在怪我没有将你送进宫?难道你不知道将弘昼与弘历接进宫是皇阿玛的意思?” 大年初一, 他也是正忙的时候,却也不得不抽空管教长子来:“弘昼与弘历今年几岁,你今年几岁?如今他们被接进宫是住在乾清宫的,难不成你一个将要定亲的男儿家也要住到乾清宫,日日与后宫那些妃嫔们打交道?” “昨日除夕宴,我本该带你进宫的,可前些日子考校你功课时,你说你日日照顾你额娘,染上病气,所以功课落下不少。” “既然如此,我又怎好带你进宫?难不成眼睁睁见着你将病气过给你的那些堂兄弟,甚至过给皇上吗?” 弘时微微一愣,还未来得及想出辩解之词,就听到四爷呵斥道:“出去!” 弘时垂头丧气走了出去,就像一只战败而归的小公鸡似的。 四爷看着这个长子,是恨铁不成钢。 明明大年初一的早上是该喜气洋洋的,可却被弘时搅和的半点好心情都没有了,一声接一声叹气。 古人曾云,大年初一若触了霉头,一整年都会倒霉。 弘昼的闹腾与弘时的不平对四爷来说只是开胃菜,等着四爷携福晋进宫去了,不曾想到了永和宫求见德妃娘娘,德妃娘娘却是避而不见,德妃娘娘给的理由是昨夜赏了烟花后她身上就有些不舒服,唯恐将病气过给了四爷,就不见他们了。 可一转眼,四爷带着福晋出来时,却见着十四爷被请进了永和宫,门口的小太监还讪讪道:“……德妃娘娘心里自也是记挂王爷您的,只是十四爷年纪轻些,又擅骑射,身子骨要好些,想必娘娘的病气过不到十四爷身上。” 这话说的四爷更是脸色沉沉。 就连福晋听闻这话都直摇头,只觉得德妃娘娘年纪大了,倒是愈发糊涂,从前她与四爷之间的关系被绿波挑唆也就罢了,如今竟连个小太监都敢自作主张替主子解释起来? 偏生这小太监还是个蠢的,若是不会说话就不要说,这般言语,不是明摆着往四爷心上插刀子吗? 谁知道四爷前脚落寞地回到雍亲王府,一杯茶还没喝完,没来得及喘口气,就接到紫禁城中传来地消息,说皇上请他进宫一趟。 可怜四爷连午膳都来不及用,甚至连块点心都没垫巴一下,就冒着寒风大雪匆匆进宫。 乾清宫御书房永远都是有条不紊的,不管是逢年过节,还是平日里,宫女太监们面上都带着一致的笑容。 这份从容,这份规矩,是旁的地儿都没有的。 四爷进去给皇上请安时,皇上并不似往日伏于桌前批阅奏折,而是靠在太师椅上,不知是在思考问题,还是在打盹。 四爷心里有些不安,恭敬上前请安。 皇上这才睁开眼,看向他道:“老四来了?外头可还是在下雪?” 说着,他就吩咐人给四爷上一盏大红袍暖暖身子:“朕记得你好像一直喜欢喝大红袍的。” 这等待遇,从前四爷可是没有的。 四爷愈发惶恐,郑重道:“多谢皇阿玛记挂,儿臣的确是一贯常喝大红袍。” 他妄图从皇上面上猜出些蛛丝马迹来,可如从前每一次一样,他看不出皇上的息怒,好似在他们这些儿子跟前,在一众臣子跟前,皇上脸上永远都戴着一张面具似的:“不如皇阿玛找儿臣前来可是有事吩咐?” 在与德妃娘娘请安之前,他先给皇上请过安的,当时皇上并未与他说什么。 皇上淡淡笑了笑,道:“你不必紧张。” “朕只是方才听说了一件事,说曹寅去世之前,你曾与他来往过密,还曾寻人设计了花样子给他?” “朕是说,那一年他们送上来的缎子与往年的样式不大一样,原来是出自你之手。” 这话说的是轻飘飘的。 但落在四爷耳朵里却宛如千斤重。 四爷猜到这事儿定是老八等人在背后使诈,自毙鹰事件后,老八在皇上心中的地位更是一落千丈,再加上弘昼与他近来得皇上喜欢,老八等人如何会坐以待毙? 当初他好不容易与曹寅搭上线,却没想到曹寅才回乡的路上就染上重病,后曹寅独子续任江宁织造之职,可去年他那儿子也死了,如今任江宁织造的曹寅的继子曹頫,这人还是皇上做主过继给曹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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