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昼也知道四爷的酷吏性子,也就勉强对他有几分耐性,忙道:“阿玛,我说,我说。” 说着,他更是耷拉着脑袋道:“是三哥给我的。” 他原是不想说的,他虽知道弘时没安好心,可不管好心不好心的,既承了别人的情,就没道理一转头就将别人卖的道理:“三哥前几日才将这画册子给我,我,我统共也没看几日了。” 四爷微微皱眉,很快就想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 自弘时大年初一被四爷训斥一通后,之后再见四爷就像老鼠见了猫似的,可他越是这般,四爷就越是看他不顺眼……如此往复,更是恶性循环,以至于四爷一看到弘时就吹鼻子瞪眼的。 弘时是愈发惶恐,功课更是错漏频出。 四爷对他是爱之深责之切,又是狠狠斥责一番,更道他用功程度连五岁的弘历都比不上,骑射连五岁不到的弘昼也及不上。 弘时这就怀恨在心,只觉得四爷偏疼两个弟弟而不疼他,便生出这般心思来。 弘昼见四爷脸色难看,也没惦记告状,直道:“阿玛您别生气,虽说三哥给我和哥哥都送了画册子,可哥哥向来好学,不仅没有收下三哥送他的画册子,还把这画册子都送给我。” 只可惜,四爷将他的宝贝全部收缴了,临走之前还不忘交代耿格格一番:“……弘昼虽不是读书的料,可平日里也聪明,若他不爱念书,也不必拘着他。” “我已经为他寻摸了一位擅长骑射的师傅,过两日就会进府的。” 耿格格连忙应是。 她见四爷脸色如此难看,憔悴中带着几分灰败,难得大着胆子道:“王爷,这几日换季妾身胃口不大好,差人与大厨房说中午送来些清粥小菜,王爷可要留下一起用些?” 说着,她更是道:“妾身听五阿哥说您昨儿喝多了酒,若用些清粥素菜,胃里会舒服些的。” 四爷颔首答应下来,觉得与弘时的账待会再算也不迟。 吃饱了好揍儿子! 谁知还未等到晌午,就小太监传话说十三爷来了。 与十三爷感情甚笃的四爷一听这话就要要走,临走之前却与耿格格解释道:“……昨日我听弘昼说十三弟腿上的伤愈发不好了,我得去瞧瞧他。” 方才他不觉得胃里不舒服,被耿格格提醒一番,只觉得胃里火烧火燎的难受:“至于那些粥菜,你差人送去外院书房吧。” 说完这话,他就带着收缴的战利品去了外院书房。 十三爷已等候多时,见四爷脸色灰中带白,白中带青,不免关切道:“四哥,你没事儿吧?” 四爷摆摆手,示意无事,却问起他的腿疾来:“你的腿怎么样?我听弘昼说你的腿伤的愈发厉害了。” “太医了?没有给你看过吗?他们怎么说的?” 他们两人虽并非一母同胞的亲兄弟,却比许多亲兄弟感情都要好。 十三爷笑道:“你别听弘昼胡乱说,没有的事儿。” 可瞧见四爷如此关切的面容,十三爷也不好粉饰太平,只能道:“我这腿疾是老毛病了,一到换季时就疼的格外厉害,皇阿玛前几日还差太医给我看过,说来说去无非都是些‘安心静养,不宜操劳’之类的话,你别担心。” 说着,他又关切问起四爷来。 四爷直说无事:“昨日大醉了一场,倒觉得心里舒坦了许多。” 十三爷却并未放下心来,只说瞧见四爷的脸色还是不大好看。 四爷便将弘时之事道了出来,更是恨铁不成钢道:“……比起年幼的弘历,弘昼来,我自更看重已十二岁的弘时,还记得当初我们在他这个年纪时,都已经跟着皇阿玛上朝了。” “可他倒好,从前与三哥府中的弘晟一起吓唬弘昼也就罢了,如今竟还想将弘历与弘昼往歪门邪道上领……” 他实在是痛心疾首。 他比不得皇上子孙众多,膝下统共三个儿子,弘时已经养歪了,却还想将雍亲王府另两个儿子养歪,这性质早已不是当初吓唬弘昼这么简单,而是想绝了雍亲王府的后。 十三爷是个好脾气的,当年四爷被皇上训斥“喜怒无常,脾气暴躁”时,也是他一直陪在四爷身边。 如今他瞧见四爷旧怨未平,又添新伤,不免安慰道:“四爷不必生气,说到底弘时只是个半大的孩子而已。” “连我们都有犯糊涂的时候,更别说弘时了。” “从前雍亲王府只有他这么一个阿哥,四哥眼里心里都是他,如今多了个懂事上进的弘历,又多了个活泼顽皮的弘昼,四哥的注意力难免会更多地放在两个年幼的孩子身上。” “按理说这也无可厚非,只可惜弘时只是个半大的孩子,哪里懂得这个道理?” “四哥既硬的不行,不妨试一试软的,好好与他说一说,我看弘时也不像那等不懂事的孩子。” 顿了顿,他更是道:“若我记得没错,弘时今年也十二岁了。” “这个年纪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虽说娶妻为时尚早,但也可以先定亲,或先选两个教导人事的丫鬟或宫女侍奉着,有人在身边规劝一二,兴许他就不会像从前一样钻牛角尖了。” 四爷听闻十三爷这样一番话,心里舒坦不少,“有道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说的是一点都没错。” 两人又说了些闲话,吃了些粥菜。 四爷却见着十三爷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不免道:“你可是有什么话要与我说?若有话,直说便是了。” 十三爷笑道:“我还是与小时候一样,什么事都瞒不过四哥的眼睛。” 顿了顿,他低声道:“年羹尧听说年侧福晋自缢身亡的消息悲痛不已,原本他已率军行至保定,可听闻这消息却偷偷回京。” “但是年羹尧并未回去年家,而是去了八哥府上,深夜前去,一直到天色渐明才离开。” “四爷,只怕年羹尧已是八哥的人了……” 四爷沉默着没有说话。 他不由想到年侧福晋留给年羹尧的那封信。 他想,若自己拿出年侧福晋那封信,兴许年羹尧的态度会有所转圜。 但他不愿自己的皇位是踩着孩子们的委屈,踩着女人们的尸骨上去的,这一刻,他觉得自己不会将年侧福晋那封信拿出来的。 良久,他才道:“这事儿,我心里有数了。” 等着送走了十三爷,四爷又马不停蹄去看了看弘时。 相较于从前一看到弘时,四爷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训斥,今日的他可谓是温柔慈爱,比外头三月的暖阳还要温暖人心。 四爷耐着性子与弘时说了许多。 比如,三个儿子中,他最看重的就是年长的弘时,更是对弘时寄予厚望。 比如,虽说李侧福晋与怀恪郡主做错了事,但他并没有因此迁怒到弘时身上。 又比如,先前他对弘时那般严厉,全是因太过于看重弘时的缘故。 …… 寻常人听到这话只会化感动为动力,勤学苦读,不愿辜负四爷这拳拳爱子之心。 但弘时是谁? 他乃李侧福晋之子,怀恪郡主之弟,脑回路异于常人。 他沾沾自喜的同时更是冒出一个想法来——好端端的阿玛与我说这些,可是打算将我立为世子的意思? 棒槌如弘时,是越想越觉得有可能,更是得意洋洋起来。 特别是当他听四爷说以后不会将他拘束在诚亲王府,允他可以四处走动,他更觉自己猜的没错。 自己马上就要被阿玛立为世子,以后更是雍亲王府的当家人,所以阿玛便命自己多与堂兄弟们多来往来往的。 一时间,弘时就像脱缰的野马似的。 四爷是视而不语。 四爷记得十三爷与自己说的话:“……弘时是个人,并不是物件,你能关得了他一时,难道还能关得了他一辈子?如今他还小,若说错做错还能以一句不懂事圆过去,真等着他大了,你没办法关住他了,到时候再做错事,怕是大罗神仙都救不了他。” 所以四爷这才任由着弘时四处蹦跶,倒是要看看他能蹦跶出什么花儿来。 好在弘时不算太蠢,知道诚亲王府的弘晟从前是利用他,所以一转头,就与老八等人府中的几个孩子走的很近。 四爷:…… 他见过蠢的,没见过这样又笨又蠢的,弘时此举可谓是从狼窝又蹦去了狐狸窝,偏偏还经常在他跟前念叨着弘春,弘旺的好。 好在他也是有备而来,命了弘时身边人日日盯着弘时,别说弘时近来与谁来往过密,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得与他说,就连每日用了几道菜,睡了几个时辰都得与他说,可谓事无巨细。 与此同时,四爷也开始操心起弘时的亲事来。 弘昼也开始一日日忙碌起来。 四爷为他请了一颗擅长骑射的师傅,这人叫班布尔,是个不折不扣的蒙古汉子,骑射功夫了得。 弘昼就开始每日忙碌的学习生活。 不到三个月,他的骑射就愈发精进,不仅能与香橼人马合一,已开始练箭的他准头更是不错。 好几次他练习时,四爷都在一旁观看,四爷虽未开口赞扬,却是微微颔首,十分满意的样子。 这一日,四爷见弘昼骑于马上射箭,十射九中,箭箭射于靶心,回想起当年自己十多岁的时候都没弘昼这样的准头,忍不住在心中称赞一番。 当然,也仅限于在心中称赞一番。 实在是弘昼的性子四爷太过于清楚,便是不夸他,他的尾巴都能翘起来,若是夸了他,他的尾巴恨不得能翘到天上去。 知子莫若父这话可不是说说而已。 待弘昼从马背上下来,雄赳赳气昂昂冲着四爷而来,一开口就道:“阿玛,您觉得我今日的表现如何?” 若他身后有尾巴的话,这会子尾巴定翘到天上去了。 从前他骑射练的就不错,却没有过这么好的准头。 四爷心里虽为他高兴,面上却仍镇定如水:“不过尚可而已。” 顶着弘昼那不可置信的眼神,四爷更是与他分析起来:“明明今日你可以十箭都射中靶心的,却因射倒数第二箭时眼前有只鸟飞了过去,故而分了心神。” “射箭就该全神贯注,今日不过是校场练习,分心倒还无妨,可若来日你跟着皇阿玛去狩猎,围场之中多的是飞禽走兽,难不成次次都要分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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