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因如此,年额娘在九泉之下肯定不愿见到您这样伤心难过的……” 谁知他正绞尽脑汁安慰着四爷,四爷却扬声打断他的话:“所以说,方才你是骗我的?” 弘昼讪笑一声:“话虽这样说没错。” “可阿玛,我这也是无奈之举,是善意的谎言,若非如此,您怎会舍得将门打开?” 说着,他更是伸出胖乎乎的小手来:“您若是生气,就骂我,打我一顿,我绝不怪您,只要您心里能好受些就成。” 四爷苦笑一声,良久才道:“是啊,她该说的都已在信中说了,她那样的性子,断不然与旁人再说这些话了。” 弘昼已自顾自替四爷盛好饭,更是递到了四爷手里,道:“阿玛,您快吃吧,您既知道年额娘对您痴心一片,就不该叫她在九泉之下还为您担心。” 如今的四爷就像提线木偶似的开始用饭,只是他光吃白饭,并不肯吃菜。 弘昼见状,扬声道:“苏公公,劳烦你给阿玛取一坛子酒来。” “今日我陪阿玛好好喝上一场。” 这下,不光苏培盛狐疑看向他,就连四爷都微微皱眉看向他。 弘昼正色道:“阿玛,心里难受是堵不如疏,若一味劝您想开些,您也听不进去。” “既然这般,不如大醉一场,喝醉了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您好好睡一觉,明日起来又是一场好汉。” 四爷仔细一想,觉得他的话也有道理,便交代苏培盛道:“给弘昼取些度数极浅的梅子酒来吧。” 苏培盛喜不自禁,连忙下去了。 弘昼原对这梅子酒是有几分期待的,可等着梅子酒端上来之后,发现这所谓的梅子酒与梅子汁无异,不免有些失望的。 倒是四爷像找到了宣泄的口子似的,喝起酒来那叫一个猛,一杯接一杯,看的弘昼眼睛都直了。 就四爷这酒量,不过一刻钟,就有了些醉意。 人一旦喝了酒,所有的情绪都会被放大,四爷也不例外,如今竟对着弘昼这个小娃娃道:“弘昼,你,你可知道年氏在信中说了些什么?” “她说她当日将怀恪一事告诉年羹尧,是害怕有人以怀恪为把柄,叫年羹尧了解了怀恪的性命,是怕……若这事儿传出去,传到你皇玛法耳朵里,定又是一场腥风血雨,她从未想过要将这事儿闹开,更不想我名声扫地,沦为京城之人笑柄。” “她还说,她知道我想争一争皇位,所以即便明知我不快,也会尽她所能,为我扫平障碍的……” 弘昼还是第一次听四爷说起他的野心和抱负,微微一愣。 阿玛,您不要命啦? 这等话都敢往外说!
第63章 偏偏四爷这两日心里像积压了块石头似的难受, 如今喝酒喝到七分醉,只觉得有些话是不吐不快:“弘昼,你这样看着我干什么?难不成你不想要我当皇上?” 弘昼扫了眼方才苏培盛站的地方,却见机敏如苏培盛早就将屋内人都带了下去。 他这才放心。 四爷更是苦笑一声道:“其实于我而言, 当不当皇上也不算十分要紧的, 只是已至这般地步, 便是不争也得争。” “我哪里还有什么选择?” “成王败寇, 若是输了,只怕我们这一大家子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说着, 他更是难得亲昵捏了捏弘昼胖乎乎的小脸蛋,力道之重, 比当日李四儿下手轻不了多少:“我有的时候也很累,若只有自己一人, 随便寻个山清水秀的地方躲起来就是。” “可若我知难而退,我们这一大家子人该怎么办?” 弘昼这才发现四爷头上隐约可见白发,想必整日藏拙也是挺累的。 他郑重握住四爷的手,正色道:“阿玛,不光只有您一个人在努力, 我也会帮您的。” 说这话时, 他脑海中不由闪过年羹尧与隆科多的面庞, 可厚脸皮如他,很快摇摇头, 将这两人甩开了:“不光我,还有哥哥, 我们都会帮您的。” 四爷颇为欣慰。 不管弘昼这小崽子能力怎么样, 起码态度是好的。 他点点头,正欲说话时, 谁知道眼睛眯了眯,竟趴在桌上睡着了。 弘昼连忙喊苏培盛进来伺候。 苏培盛是夸了又夸,将弘昼夸得是上天入地绝无仅有,夸得弘昼骄傲挺起了自己的小胸脯,昂首阔步走了。 两昼夜不眠不休的四爷醉酒之后睡得是踏实极了。 说起来,四爷对年侧福晋虽是真心,但两人相守不过五年时间,感情远远没有到达这般要死要活的地步。 四爷之所以这般动容,是因年侧福晋临死前留下来的那封信。 信中年侧福晋先是陈述对四爷的痴心一片,又是自悔,说不该将怀恪郡主与李松清有染一事告诉二哥年羹尧,当日人人都说她是为了刺激李侧福晋,为了叫李侧福晋自乱阵脚,她不否认的确有此目的,实则更是真心实意替四爷打算,毕竟怀恪郡主留下来是个祸患。 只要怀恪郡主活着一日,她做的丑事就可能败露,会成为老八等人攻击四爷的一个污点。 而她,从始至终没想过年羹尧会因为自己的关系恼羞成怒,将此事宣扬出去。 另外,她更是给年羹尧留下一封书信,信笺中字字恳切,请年羹尧务必辅助四爷,这是她临死前唯一的遗愿。 年侧福晋写给年羹尧的信,四爷也看了,信中说起他们兄妹小时候的趣事,更说在她弥留之际四爷对她呵护备至,更说自己是不堪病痛折磨,所以才会一心求死,全然与四爷无关…… 看到这封信时,四爷浑身都有些颤抖。 他虽为皇子,从小养于孝懿皇后身边,看似尊贵,但唯有他清楚,并无任何人真心爱他。 皇上心中有老二,孝懿皇后心中有早夭的公主,德妃娘娘心中在意的则是老十四……甚至到了娶妻生子后,他与福晋不过是相敬如宾,至于耿格格,钮祜禄格格等人更不必说。 他不是傻子。 他知道这些人的心意。 唯有年侧福晋,从嫁给他第一日起就是痴心一片,临终之前,他如此待她,她却是痴心不改。 这让四爷心里很是难受。 不过四爷难受归难受,日子总是要过下去的。 大醉一场的四爷心情没好多少,可精神总要强了些,翌日一早起来先去了缓福轩,难得见弘昼正坐在窗前写字,看着是专心至极。 四爷并不记得昨日自己到底说了些什么,只记得弘昼好生劝慰了自己一番,更是喝了不少梅子酒。 四爷心下甚是安慰,轻手轻脚走了过去。 谁知他刚行至窗前,听到有些响动的弘昼抬头一看,正好见着穿着一身素色衣衫的四爷,再配上四爷那张宿醉的脸,宛如见了鬼似的,当即就尖叫了一声。 四爷也被吓了一跳。 弘昼喊了声“阿玛”,委屈巴巴道:“阿玛,您走路怎么一点声音都没有?” 至于四爷穿着一身素色衣衫,他大概是知道其中缘由的,皇上尚在,连皇子没了都不得大张旗鼓举办丧事,更不必说王府里的一个侧福晋,故而四爷只下令王府上下奴才衣着素净,不得着配饰而已。 对于主子们,他虽没要求,只自己换了一身素色衣衫。 四爷这般轻手轻脚也是难得见弘昼好学一回,谁知却将弘昼吓到了,便想着走过去指点一二。 谁知不看还好,一看四爷的的脸色就变了。 弘昼哪里是在看书写字,却是在看不知哪里寻来的画册子。 这画册子有点像后世的连环画,上头讲的是各种奇异故事,弘昼虽觉得这画质略有些粗糙,却也是聊胜于无。 这等东西搁在后世是启蒙读物,可在这个时代,孩子们看这些则属于“玩物丧志”。 四爷冷哼一声:“我就知道你没这般好学,你若不愿念书写字,出去玩就是了,何必在这里偷偷摸摸的?没得将你吓出个好歹来。” 弘昼只觉得昨日那顿酒没与四爷白喝,毕竟今日四爷难得没有训斥他。 他胆子就更大了,咧嘴笑道:“这还不是都怪阿玛您。” 四爷狐疑道:“怪我?怪我做什么?” 弘昼正色道:“怪您给我和哥哥请的先生太厉害了。” “从前在诚亲王府,柳老先生与方先生虽也是饱学之士,但他们可不只管我和哥哥两个孩子,学堂里少说也有十几二十个堂兄弟。” “如今您为我和哥哥请的先生只盯着我们不算,每日还与您说我们念书念的如何。” “哥哥好学又聪明,我自然是比不过的。” “可偏偏您还经常与额娘说我念书不认真,额娘听了时常在我跟前念叨起这事儿,我为了不叫额娘伤心,总不得装装样子吗?” 他一贯是个孝顺的好孩子。 当即他更是咧嘴一笑,毫不知耻道:“额娘见我日日勤学苦读,也不好再说什么。” “毕竟这世上有聪明人,也有笨人,我这般笨笨的,却也不全是我的错。” 四爷扫了他一眼,道:“那你说是谁的错?” 弘昼又是嘿嘿一笑。 一副看破不说破的意思。 四爷懒得与他掰扯,冷哼一声:“你念书写字不怎么样,说起这些歪理来,倒是一套一套的。” 话毕,他便将这些画册子拎出来看了看,毕竟画册也是有坏和更坏之分的,若是有人寻摸一些淫诗艳词祸害小阿哥们,那可真是罪该万死。 好在四爷瞧着画册上只画着些《山海经》里有的鬼神,只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却是吓一跳。 四爷见着他桌上码着厚厚一摞这样的画册子,二话不说将东西交给了身后的苏培盛,冷声道:“说吧,这些东西都是从哪里来的?” 内院之人都不得随意出门,得先禀于福晋才行,四爷自不相信常嬷嬷等人放假出门会替弘昼寻摸这些东西。 弘昼支支吾吾不愿多言。 人类的悲欢并不能相通,苏培盛见状却是眼角眉梢都带着笑意,只觉得想叫四爷从年侧福晋之死的悲痛中走出来,就得有旁的事儿分去四爷注意力。 这不,事情就来了嘛! 四爷见弘昼这般模样,也懒得同他生气,便厉声道:“苏培盛,将小豆子和小瓶子提过来问话。” 苏培盛正欲奉命下去提人之前,还不忘看了弘昼一眼,仿佛在说:五阿哥,您就招了吧,免得叫小豆子与小瓶子受皮肉之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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