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爷的腿疾虽严重,但许多太医和名医都已替他看诊过,若真的只是腿上的病症,想必早就好了。 而宫中太医也好,还是大清名医也罢,是不是因这些人都是擅长治腿疾的,所以没办法对症下药,故而导致十三爷的病一直没有好? 一想到这里,弘昼只觉得肺腑都畅快起来,瞧着如今天色已亮,便冲到了皇上所居的正大光明。 年纪大了的人向来觉少,如今皇上已经起身,正在院子里打五禽戏。 自弘昼当日叮嘱他得好生保养身子后,就日日拉着他锻炼,时间久了,他每日打一套五禽戏已成了习惯。 隔着老远,皇上就看到弘昼满脸兴高采烈跑了过来,更是脆生生道:“皇玛法!” 皇上手上的动作并没有停下,笑看着他道:“怎么今日起的这样早?这几日你不是很喜欢睡觉吗?” 弘昼正色道:“不睡啦!不睡啦!” 说着,他脸上的笑意更甚,扬声道:“皇玛法,我想到了十三叔的腿疾为何好不了,那是因为一众太医也好,还是阿玛为十三叔寻的名医也好,都是将十三叔的病症当成普通腿疾,自然治不了。” “我猜是不是有人冲十三叔下药,所以这腿疾才一直没好?若不然,寻常腿疾就算没有好,也不会在太医的诊治下越来越恶化的。” 皇上一愣,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 他看着弘昼半晌没说话。 弘昼脸上的笑意也淡了些,道:“皇玛法,您这样看着我做什么?” “是不是您觉得我在胡说八道?我之所以没去找阿玛,而是先找您,就是怕阿玛说我胡说八道。” “不是。”皇上这才想起怕是自己面上的严肃叫弘昼不安起来,直道:“你这话也不能算无稽之谈,毕竟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倒是可以请了擅长解毒的大夫来试一试。” 他见着弘昼一张小脸上又是由阴转晴,便道:“你这几日都在想这事儿?” 弘昼点头道:“对啊,我看似是在睡觉,实则每日都在想这事儿。” “若是十三叔的腿疾能早些好了,那您和阿玛一定会很高兴的。” 皇上一早就知道弘昼心地良善,却也没想到弘昼能为十三爷至此,当即就喊了魏珠过来,要他将这事儿交给四爷去办。 接到这消息的四爷很是愕然,可听说这主意是弘昼想出来的是一点都不奇怪,原想要魏珠转告皇上定是弘昼这孩子又在瞎胡闹。 谁知他一开口,魏珠就含笑道:“雍亲王说的没错,奴才也是这般想的,只是咱们怎么想的又有什么要紧?重要的是皇上怎么想的,皇上英明果决,又何尝不知道五阿哥胡闹?” “可在奴才看来,皇上看重的是五阿哥这颗质朴之心,别说皇上见了高兴,就连奴才见了都动容。”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很多时候深陷其中的四爷看不出皇上的深意,但跟在皇上身边多年的魏珠却是了解皇上的。 正因魏珠是个聪明人,所以很愿意卖这个人情给四爷。 四爷会过意来,连声道谢。 而魏珠也高高兴兴回去复命了。 这件事,皇上,弘昼也好,还是四爷也罢,谁都没有与十三爷提起。 他们知道,纵然十三爷嘴上说着如何如何不在乎,可又怎会真的不在乎? 一接到这消息的四爷就命人暗中去寻擅解奇毒的大夫,只是这样的名医并不好寻,总要耽搁些日子的。 到了三月底,皇上就带着小二十等人在皇上住了十多天,即便皇上对圆明园甚是满意,却也到了该回宫的日子。 到了出发之前,小二十等人更是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哭的是肝肠寸断,特别是与弘昼感情最深的小二十二,抱着弘昼连连叫哥哥,说什么都不撒手,几欲哭晕了过去。 那哭声可真是闻者伤心见者流泪。 世上种种,皆讲究个真心换真心,弘昼与弘历见状,也跟着伤感起来。 弘昼更是拽着皇上的袖子道:“皇玛法,您不如就要几位小叔叔再在圆明园住些日子吧。” “您事情多,每日忙的很,可几位小叔叔年纪最大的也就二十叔,根本没到去上书房念书的年纪,就算再多在圆明园中住几日又有何妨?” 他这话一出,弘历与四爷也上前劝说,皇上瞧着哭的眼泪鼻涕一团的几个小儿子,无奈点了点头。 小二十更是高兴的吹出鼻涕泡儿来了,私下更是道:“弘昼堂侄,多谢你了。” 弘昼嘿嘿一笑:“二十叔,你这样客气做什么?” 弘历却是毫不留情拆穿了弘昼的小心思:“弟弟,是不是你故意将二十叔他们留下来了?他们留下来,咱们也就能在圆明园多住着些日子,这样你就不用回去念书写字了?” 顿时,小二十等人的目光都落在弘昼面上,多么希望弘昼说是因舍不得他们的缘故。 可弘昼却是点点头,正色道:“对啊,哥哥,你可真聪明!” 小二十等人:…… 小小年纪的他们就已尝到了心碎的滋味。 弘昼见状,忙又添了一句道:“当然,我也有舍不得二十叔他们的缘故。” 小二十等人可是不信,可偏偏弘昼向来光明磊落,心里怎么想的就怎么说,他们很是喜欢弘昼。 接下来,弘昼又带领着小二十等人过上了遛猫逗鸟的快乐日子。 若说有什么不高兴的,那就只有一点,自皇上走后,钟氏就像狗皮膏药似的粘着弘昼。 惹不起,躲得起! 一开始弘昼见到钟氏恨不得绕路走,可谁知道厚脸皮的钟氏竟一日日在北远山村等着他,不是给他送吃食点心,要么就是给他送衣裳玩意儿。 就连好脾气的小瓶子都看不下去了,直与小豆子商量要不要想个法子将钟氏赶走。 弘昼知道他们的想法自是拒绝了,他还想看看钟氏有什么招数,想着若能趁此机会将钟氏彻底解决就好了。 这一日弘昼正带着小二十等人在九曲桥上看鱼儿,老远就见着钟氏款款走了过来。 就连小二十都没好气道:“弘昼堂侄,你们一家子的性子未免太好了些,居然纵着一个姨娘到处乱跑,我看她好像很喜欢粘着你似的,若换成我,我早就要生气了。” 弘昼见着今日的钟氏步履有些缓慢,即便脸上擦着脂粉,却仍是有几分憔悴的,当即心里一动,猜想到钟氏约莫会在今日对他下手的。 弘昼虽隐隐有些可怜钟氏那已经没了的孩子,但更是有些期待起来。 他随便寻了个借口将小二十等人支开,更叮嘱小瓶子将四爷请到高处的凉亭中去。 他们身处湖中,就在假山高处还有一个凉亭,凉亭中正好可以一览无遗看到桥上的情形。 而弘昼,就在此处守株待兔起来。 不多时,钟氏就走了过来。 一刻钟之前,她以肚子撞击桌角,腹痛难忍,知道这孩子保不住了,所以才敢来寻弘昼。 即便她知道肚子里的孩子保不住,可这孩子在她肚子里已有几个月的时间,偶尔她吃上些好吃的,这孩子还会动,即便她心肠歹毒,却也是会难受的。 弘昼就这样静静看着她,半点没有从前面上的不耐烦,直道:“钟姨娘,你又要做什么?” 钟氏很不喜欢“姨娘”这个称呼,如今却也顾不上那么多,含笑道:“五阿哥这话是什么意思?我好歹也侍奉你三哥几个月的时间,担不起你一声‘小三嫂’也就罢了,你竟称我为姨娘?” 她一边说话,一边慢慢朝弘昼靠近,想去拉弘昼的手:“亏得我一直对你这么好,你这样说,就不怕我寒心吗?” 弘昼没想到她竟这般着急,想着四爷肯定还没过来,是一步步往后退,漫不经心与她打起太极:“我不管你叫‘钟姨娘’,那该管你叫什么?难不成叫三嫂吗?” “我的三嫂可是席尔达尚书的女儿,出身名门,是京中赫赫有名的格格。” 他一点都不可怜钟氏,与人做妾也好,还是与李松清不清不楚也好,都是钟氏自己的选择,只是有点心疼钟氏肚子里未能出世的孩子。 眼瞅着自己已是退无可退,他忙道:“钟姨娘,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钟氏腹部痛的愈发厉害,疼的她脸都白了,却还是强撑道:“五阿哥,你说。” 弘昼看着她,正色道:“我不明白,你虽不是大家闺秀,可钟家并不是那等缺衣少食的人家,依你的容貌和家世,想要嫁个举子好好过日子也是不难,你为什么要给我三哥做妾?以后便是你的孩子出身,也得管别人叫一声‘嫡额娘’的。” 说着,他更是道:“虽说我的嫡额娘还不错,可万一以后三嫂是个心肠歹毒的,逼得你们母子分离,或将你的孩子抱到自己身边养着,你该怎么办?” 钟氏可从来没想过这等事。 她想着只要牢牢抓紧弘时的心就够了,如今更是步步紧逼:“这些事情就不劳五阿哥操心了,有道是嫁鸡随鸡家狗随狗,我嫁给了三阿哥,生死都是三阿哥的人了。” 说着,她更是笑了笑:“五阿哥躲着我做什么?难不成我是那等会吃人的妖怪不成?” 弘昼一步步朝后退,扬声道:“你追着我,我当然得退,如今你有了身孕,若是有个三长两短,如何说得清楚?” …… 两人就这样你来我往打起太极。 钟氏疼的脸上已冒出冷汗来,只觉得身下已是湿漉漉的一片,实在忍不住,三步并两步快步上前,一把抓住弘昼的手,扬声道:“五阿哥,你这是做什么?我自诩平素对你不薄,你为何不喜我和我肚子里的孩子?” “不管怎么说,我肚子里的孩子也是你的侄儿侄女,你好狠的心啊!” 方才正专心致志打太极的弘昼哪里想到她会突然来这样一出,任由着她抓着自己的手胡乱挥舞,更没想到钟氏一个弱女子竟有这样大的力气,攥着自己到了池塘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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