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在他的印象中,除去他的额娘耿侧福晋,能够与石答应相提并论的也就天香楼的柳媚娘,只可惜,以后他怕是再也见不到这人…… 等等! 柳媚娘! 弘昼这才想起为何会觉得石答应似曾相识,是因她与柳媚娘有几分相似。 虽说当日柳媚娘一身纱衣,面上也蒙着纱绢,他看不清柳媚娘长什么样子,却是认得她的眼睛和气质。 今日的石答应身穿旗服,看着的确是大家闺秀的做派,但给他似曾相识的正是她那双眼睛。 一个人的妆容和衣着可以改变,但气质,身形和眼神却是骗不了人的。 看着石答应那窈窕的背影,弘昼越看越觉得这人就是当日天香楼的柳媚娘。 他低声道:“哥哥,我想起来了,石玛嬷应该就是天香楼的柳媚娘,我在天香楼见过她一次,应该是不会认错的。” 弘历认真想了想,却是半点印象都没有。 但他也知道这件事何等严重,正色道:“弟弟,会不会是你记错了?” \"石玛嬷是密玛嬷的表妹,我听额娘说过,密玛嬷虽出身不显,却也是知县之女,是正儿八经选秀进宫的,她的表妹纵然不是官宦人家出身,却也是正经出身。\" “那位柳媚娘是从烟花之地来的,哪里能与石玛嬷相提并论?” 他也是知道弘昼的性子的,只要弘昼认准的事儿是九头牛都拉不回来,只是如今四爷并不在畅春园,连个压得住弘昼的人都没有。 想及此,他愈发觉得自己肩上担子重的很,神色愈发严肃:“弟弟,退一万步说,就算你没有认错,没有证据的情况下,你也只能是认错了。” “阿玛身为皇玛法的儿子,都不敢染指后宫之事,你虽得皇玛法喜欢,也不能对后宫之事指手画脚的。” “更何况,这位石玛嬷极得皇玛法喜欢,我担心你若说了有些话,皇玛法会不高兴的。” “伴君如伴虎,弟弟,你可不能轻举妄动……” 弘昼微微叹了口气,低声道:“可哥哥,我对石玛嬷从哪里来的没什么兴趣。” “只要她喜欢皇玛法,能够逗皇玛法开心就行了。” “可她突然出现在紫禁城,我怕其中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 弘历看着他的眼睛:“弟弟,我知道你很担心皇玛法。” “可皇玛法是何等聪慧之人,若石玛嬷真的心怀不轨,皇玛法一定会知道的。” “你答应我,不要轻举妄动好不好?最起码也得问问阿玛的意思。” “若不然,若不然……以后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弘昼没法子,只能无奈点点头:“好吧,我答应你。” 他也知道这件事不是那么简单的。 因心中怀揣着这样一个巨大的秘密,初来畅春园的弘昼兴致不高,每天都殃殃的,打不起精神来。 皇上见了是担心不已,又是为他请太医又是赏他好东西,甚至皇上知道他喜欢孔雀和麋鹿,差内务府的人在弘昼所居的院子里劈了一块地,弄了几只孔雀和麋鹿过去逗他开心。 但即便如此,弘昼还是高兴不起来。 皇上是愈发担心。 而且很快皇上发现弘昼竟与石答应争风吃醋起来。 皇上觉得很是好笑,想着从前弘昼还问过他“若我和弘皙堂兄掉到水里您救谁”之类的话,觉得弘昼这小崽子醋意真不是一般的大。 但皇上也没拦着他,任由着弘昼与石答应争风吃醋。 其争风吃醋具体表现在,只要有石答应陪在皇上身边,弘昼也死乞白赖着不走。 甚至到了晚上,魏珠几次暗示弘昼该回去歇着,弘昼却不为所动。 若是皇上也下令赶人,弘昼则抬起一双可怜巴巴的大眼睛,道:“皇玛法这是有了石玛嬷,就不喜欢我了吗?” 这小眼神要多可怜就有多可怜。 皇上没法子,只能纵着他。 一时间,惠妃娘娘等人是愈发喜欢弘昼,觉得也唯有弘昼能治得了石答应这般明面上茶言茶语,实则一肚子坏水的恶毒女人。 每天忙着与石答应争风吃醋的弘昼很快就瘦了下来。 他从出生至今都是不操心的性子,如今是日里夜里都担心这事儿,像防贼似的防备着石答应。 可就算如此,还是有几次叫石答应钻了空子。 弘昼只觉得苦不堪言。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这一天夜里,弘昼甚至做梦都梦见石答应在害皇上。 梦里的石答应变成了当日天香楼那个柳媚娘,端着汤药靠近皇上,含笑道:“皇上,该喝药了……” 一旁的弘昼着急坏了,他知道这里头装的是毒药,可他喊不出来叫不出来。 最后,他更是活生生吓醒了。 醒来之后的第一件事,他就是冲到了九经三事殿。 此时天刚蒙蒙亮,守在门口的小太监见弘昼来了,连告诉陈顺子。 很快陈顺子就迎了出来,含笑道:“弘昼小阿哥来的可真早,皇上与石答应也刚起身,正准备用早膳食……” 一听到“石答应”这三个字,弘昼就直皱眉,道:“昨晚上又是石答应侍奉的皇玛法?” 陈顺子含笑应是,更是低声道:“弘昼小阿哥,奴才说句不该说的话,这些日子您做的这些事,若换成了别人,皇上早就勃然大怒,唯独对您,皇上是耐心极好。” “叫奴才说,您压根没必要与石答应争风吃醋,石答应如今年轻貌美,得皇上喜欢,可她总有年老色衰的一日。” “可您不一样,您是皇上最喜欢的孙儿,这一点永远都不会变,您又何必处处防备着石答应?” 弘昼微微叹了口气。 他觉得难,真是难。 这等话,这些日子已不止陈顺子一个人劝过他,只可惜他却是有口难言。 弘昼微微叹了口气,千言万语在不言中。 等着弘昼一进去,却见着石答应如他梦中一样正端着白瓷碗走过去,含笑道:“皇上,该吃药了。” 梦境与现实重叠,吓了弘昼一跳。 他下意识脱口而出:“皇玛法,别喝!” 说着,他更是三步并两步冲了过去,一把就将石答应手中的白瓷碗掀翻在地。 随着瓷碗落地发出清脆的声音,整个屋子寂静无声。 以石答应为首的一众人更是连连跪下,她更是噙着泪道:“皇上……” 她的确就是当日天香楼的柳媚娘,从小长于扬州,学的都是如何侍奉男人。 当日天香楼里,她就对弘昼印象极深。 也是,像弘昼这般可爱俊朗的小娃娃,谁见了都喜欢。 只是她万万没想到进宫后,弘昼成了她夺得皇上宠爱最大的阻碍。 这些日子但凡皇上与她单独在一起,弘昼就要上前插一脚,更是屡屡对她刁难,更是毫不掩饰对她的厌弃。 但皇上却并未斥责过弘昼,如今她却是再也忍不住,好看的脸上落下两行清泪:“皇上,还请您将嫔妾送走吧。” “嫔妾自诩进宫之后一直安分守己,别说与人起争执,就连在御花园看到一只蚂蚁都恨不得绕道走,唯恐冲撞了旁人。” “宫中妃嫔对嫔妾不喜也就罢了,弘昼小阿哥对嫔妾也是怀有敌意,今日更是如此……” 她是懂得如何拿捏男人的,洁白的手抬起来抹眼泪,正好能叫皇上瞧见方才那滚烫的汤药溅到她手上的印记。 皇上看了看她,又看了看站在一旁一言不发的弘昼。 四目相对时,弘昼低声道:“皇玛法……” 他不知道该怎么说,想着即便说了皇上大概也是不会信的。 石答应哭的是抽抽噎噎,委屈极了,一字一句皆没提要皇上惩治弘昼,但字字句句却带着这般意思。 皇上皱皱眉,道:“魏珠,将石答应带去隔间,为她请个太医。” 魏珠应了一声,对着仍哭的伤心欲绝的石答应道:“石答应,您请吧。” 石答应面色带着几分晦暗之色,却还是跟着魏珠下去了。 皇上冲着弘昼招招手道:“弘昼,到朕这里来。” 弘昼依言上前。 皇上拿起他的小手看了看,关切到:“方才可有烫着你?” 弘昼摇摇头,低声道:“皇玛法,我没事儿。” 他犹豫片刻,还是迟疑道:“皇玛法,您不怪我吗?” “朕为什么要怪你?”皇上脸上带着慈祥的笑容,道:“朕知道咱们弘昼是个好孩子,你这样做,定是有你的原因的。” 顿了顿,皇上更是道:“至于是什么原因,如今若是你不愿意说,朕不会勉强你。” “等着你愿意说了,再告诉朕也不迟。” 弘昼的心里很不是个滋味。 皇玛法这样好,为了他的安危,就算他不相信自己也无妨,他斟酌开口道:“皇玛法,我昨夜做了一个梦,梦见石答应端着下了毒的汤药要害您,所以,所以我方才才会打翻她的碗。” “我,我……我只是害怕您出事!” 皇上一愣,继而笑道:“真是个傻孩子,这只是太医开的寻常的安神汤而已。” “再说了,朕所服用的汤药从抓药到熬药,再到送过来,都是有专人盯着的,药端上来之前更是有小太监试药,寻常人可办法冲朕下毒。” 说着,他更是摸了摸弘昼的小脑袋:“你是因为做了噩梦,所以一大早就起来寻朕的?” 弘昼重重点了点头。 皇上面上满是笑意。 见状,弘昼的胆子更大了些,道:“皇玛法,您还记得当初我第一次见到石答应时与您说的话吗?我说好像在哪里见过石答应似的,后来,我想起来了。” “我在天香楼见过她,她是天香楼的舞妓,有扬州第一美人之称,因为她好看,所以我对她印象深刻。” “虽说如今她妆容与发饰都变了,可我却认得她的眼睛。” “皇玛法,您相信我,我,我不会认错的!” 皇上面上却是半点惊愕之色都没有,淡淡道:“你是朕的孙儿,朕不相信你还能相信谁?” 弘昼脸上满是笑意。 可很快,他就觉得有些不对劲:“皇玛法,您怎么一点都不惊讶?” 说着,他更是迟疑道:“还是您一早也察觉到了石玛嬷不对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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