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昼撇了撇嘴,对四爷的话表示不屑。 皇上却是饶有兴致点了点头:“那云山道人身子如何?” 四爷道:“云山道人身体好极了,比儿臣身子都好,走起路来可谓是健步如飞。” 弘昼忍不住再次撇撇嘴,毕竟那白云观在半山腰,那云山老道每日惦记着下山坑蒙拐骗,走起路来不得健步如飞? 四爷的眼神再次落在弘昼面上,瞧他那嘴一撇一撇的,心里是火气腾升。 若是在雍亲王府,他定又要训斥弘昼一顿的。 但这里是紫禁城,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弘昼嘴一撇又一撇的,对他的话十分不屑。 好在到了最后,皇上对他的话是十分感兴趣:“……听你说的这般神奇,若有机会,朕定要亲自见见这位云山道人。” 这下弘昼吓得是撇嘴都忘了,光是四爷一个人相信云山道人就已经够糟心,若是连皇上也相信这老道士,那可如何是好? 光是想一想,他都觉得天要它了。 就在这时候,一旁的魏珠小声提醒他道:“弘昼小阿哥,有鱼儿上钩了!” 弘昼伤心的连鱼儿上钩了都没什么喜悦,将鱼竿扯上来一看,是一条肥硕的鲫鱼。 皇上笑道:“看样子老四说的没错,论钓鱼,你还是有两下子的。” “今日中午,咱们可以有鲫鱼吃了。” 若换成平日,弘昼定会兴致勃勃说要吃糖醋鲫鱼,御膳房有位郭御厨的糖醋鲫鱼可是一绝。 但今日,弘昼只有气无力点点头,并未接话。 接下来的时间,皇上则兴致勃勃问起云山道人种种。 四爷悉心为皇上解惑。 等着四爷离开时,已临近晌午,光顾着与四爷说话的皇上是一条鱼都没钓上来,倒是弘昼还钓上来了两条鲫鱼。 皇上瞧着比弘昼高兴多了,笑道:“魏珠,去,将这两条鱼送去御膳房。” “一条做弘昼爱吃的糖醋鱼,另外一条做茄汁的吧。” 说着,他拍了拍弘昼的肩膀,笑道:“看不出来在钓鱼方面你果真有两下子。” 皇上是心情不错。 但弘昼却是怎么都笑不出来。 祖孙两人走了会,弘昼实在按捺不住,道:“皇玛法,您不是说要好好劝一劝阿玛的吗?您,您可别上当了,我觉得那个云山老道很是不对劲。” 皇上扫了他一眼,道:“朕知道。” 弘昼不解道:“既然您知道,方才为何还在阿玛跟前表现的那样感兴趣?难道……” 难道皇上与他一样,也打算先假意取信于四爷? 虽说他这话没问出口,但多年的默契还是叫皇上猜到他心里想了些什么,微微颔首道:“对,就是你想的那样。” 说着,皇上的目光落在远处树叶斑驳的影子裳,四爷是他花了十余年时间亲自选出来的继承人。 他不会允许四爷的身上有半点瑕疵,不会允许任何人威胁到大清的江山:“你啊,到底还是道行不够。” “你的想法固然没有错,先取信于老四,找准时机揭开云山道人的真面目……但你却是操之过急。” “朕若是你,不光会取信于老四,还会找机会取信于云山道人。” “你既觉得他不对劲,相处些时日,总能找到不对劲的。” 如今,他就要用他最喜欢小孙儿的办法给他的小孙儿好好上一课。 顿时,弘昼面上是由阴转晴,道:“皇玛法,您说的是。” “这次我就跟着您好好学一学。” 他没有意识到他的出现改变了大清的历史,改变了皇上的寿数,如今连四爷的寿数都已改变。 历史上的四爷比起他老子和儿子来,的确不算高寿之人,虽与其废寝忘食处理公务有关,与丹药也是有密不可分的关系。 历史上的弘昼知不知道潜邸中的四爷服食丹药不得而知,但即便他知道了,定不敢将这事儿闹腾开来。 也就更不会有弘昼火烧白云观,老九进宫告状等等后面接下来一系列的事情。 回去乾清宫后,皇上就教了弘昼该如何做。 到了最后,弘昼一个人干完一整条糖醋鲫鱼后,心满意足回去了雍亲王府。 一回去,弘昼率先前去外院书房认错,话里话外的意思皆是他因太担心四爷,所以才将这件事告诉皇上的。 最后,他更是低着头,一副知道错了的样子:“……阿玛,皇玛法也训斥过我了,说不管怎么样,我都不敢放火烧了白云观。” “皇玛法更是说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不能因我没见过八十多岁仍乌发童颜之人,就说世上没有这样一回事,凡事得弄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后再下定论。” 四爷微微颔首。 这的确是像皇上说出来的话。 弘昼更是道:“皇玛法还说要我帮他老人家多留意留意云山老道,不,云山道人,若是云山道人真这样厉害,就要请他进宫一趟。” 说着,他正色道:“我想着云山道人只怕还没彻底原谅我,若是他能够进宫拜见皇玛法,那可是天下道士第一人。” “若云山道人知道这事儿,肯定会高兴的。” “阿玛,我想什么时候再去白云观一趟,将这个好消息告诉云山道人。” 知子莫若父。 虽然四爷大概猜到在紫禁城中,皇上训斥了弘昼几句,所以弘昼才会迷途知返。 但四爷仍觉得弘昼不对劲。 若弘昼如此乖觉,这些年他何必费那么多心思? 四爷点点头,正好想看看弘昼到底又打的什么小算盘:“从京城去白云观路途不算远,一来一去半日的时间绰绰有余,你既有心与白云道人赔不是,下午可以过去的。” 他四岁开始进上书房念书,每天天黑进学,一直学到天黑才能歇下,个中辛苦唯有他自己知道。 所以对三个孩子,他的要求并不十分严格,每日只要他们念书半日,剩下半日则学习骑射。 弘昼的骑射在同龄孩子中已算得上佼佼者,耽搁几日并不要紧。 弘昼一听说能跑去白云观玩,顿时是眼前一亮,连连点头。 只是下一刻他却是听见四爷道:“不过你去白云观时,我得派两个人跟着你。” 弘昼脸上的笑容一滞:“阿玛可是不相信我?” 答案是心知肚明。 四爷却是淡淡道:“自然不是,从王府到白云观的路途说远不远,说近不近,虽说如今是太平盛世,却难免有歹人,我这是担心你的安危。” 这话弘昼会信吗? 当然不会。 可他还有别的办法吗? 自然也是没有的。 弘昼殃殃与四爷道谢后,则回去了。 纵然得四爷亲赦假期,但弘昼觉得自己却不是那等顽劣小子,每天下午依旧乖乖学习骑射,想着能与纳喇·星德一样成为一个威风赫赫的大将军。 虽说西北,青海一带年羹尧与老十四军功更高,但论起得民心,还是纳喇·星德更胜一筹。 他下定决心长大以后要成为一个与纳喇·星德一样的大将军。 弘昼是这样与四爷说的。 他还记得四爷听到这话时,面上满是欣慰之色。 当然,还有个理由他没说,如今小豆子才去了白云观几日而已,时间太短,该打听的消息根本没打听出来。 一直到了第四日,弘昼才带上四爷拨给他那两个太监,骑马赶去白云观。 因‘香橼’的功劳,弘昼不过大半个时辰就到了白云观。 一路上,他是信心满满。 要知道他背后可有皇上撑腰了。 白云观的小道士见到弘昼过来,一个个俱是神色一变,如临大敌的样子。 但弘昼今日却是客气极了,甚至与守门的几个小道士笑眯眯打起招呼来,“……我额娘院里小厨房做的糕点味道不错,今日我带了几盒给你们尝尝。” 一个个小道士更是见了鬼的样子。 弘昼含笑走了进去,直奔云山道人的院子而去。 如今弘昼可谓是白云观头号危险分子,他一露面,就有小道士将这事儿禀于云山道人,故而云山道人瞧见弘昼来了半点不意外。 一向受人追捧的云山道人是有自己的小骄傲的,明知弘昼来了,却故意躲在炼丹房里,足足将弘昼晾了半个时辰。 不过他也不敢将弘昼晾太久,生怕坏脾气的弘昼一个不高兴又放火烧了白云观。 要知道今日四爷可没跟着一起过来了。 弘昼瞧见云山道人出来时那拂尘仍是一甩一甩的,要多拽就有多拽,脑海中想着皇上与自己说的话,深吸一口气道:“道人方才可在炼丹?您可真是辛苦了!” 说着,他指了指桌上摆的点心,笑道:“道人尝尝这个,这是御膳房做的酥油鲍螺和蟹粉酥,味道很好。” “这是我最爱吃的两道点心,就连宫中妃嫔,也不是人人都能吃到的。” “皇玛法听我说起您,说您劳苦功高,要我给您送两盒子点心尝尝。” 云山道人原本波澜不惊的脸上在听到这话时绽放出奇异的光彩来。 世人皆知皇上不算喜欢佛教道教,故而比起前朝来,他们这些人一直不算吃香,如今竟连皇上也知道自己? 弘昼瞧见他面上露出端倪,更是道:“不过道人年纪大了,可能觉得御膳房做的酥油鲍螺味道淡了些,想必您更爱吃甜的。” “您先尝尝看这酥油鲍螺,若是觉得味道淡了,过几日我再给您带我舅婆院子里做的酥油鲍螺来。” 自李四儿不堪受辱自尽后,隆科多于男欢女爱上再没了兴趣,故而内院又重新回到了隆科多福晋的掌管中,隆科多福晋是个知恩图报,明白事理的妇人,这几年一直记挂着弘昼的恩情,更是私下将弘昼当成亲孙儿一般。 所以弘昼在隆科多福晋跟前也是半点不见外,想着一两盒子酥油鲍螺对他来说可是小事儿。 如今他为了放松云山道人的警惕,更是絮絮叨叨与云山道人说起闲话来:“想当年我第一次吃到酥油鲍螺,就是在我舅公府上,只觉得惊为天人!” “哦,您知道我舅公是谁吗?他正是步军统领隆科多,是皇玛法的表弟……” 说起来弘昼很喜欢与人唠家常,说些家长里短的事情后,两人的关系一步步拉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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