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鄂氏脸上终于没了笑意,淡淡看着他。 这眼神,就像看跳梁小丑似的。 弘时最讨厌别人用这等眼神看着他,声音是愈发拔高:“你怎么不说话?是哑巴了不成?” 董鄂氏依旧是身姿挺拔,面上半点惧意都没有:“三阿哥要我说什么?我又能说什么?” “方才在书房,阿玛是如何叮嘱我的,你也是听见的,我与额娘是哪个字说错了?” “况且我并不觉得方才我对额娘有何不尊敬的地方……” 弘时万万没想到她竟然还敢顶嘴,扬起手就要落下巴掌。 董鄂氏下意识闭上眼。 并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她早知如此,只要弘时敢动手打她,她定会将这事儿闹到四爷跟前去的。 只是,料想中的巴掌并没有落下来,她只听见耳畔传来呵斥声:“住手!” 董鄂氏睁开眼,扭头一看,却见着五阿哥弘昼气势冲冲走了过来。 并非弘昼心善,也并非弘昼喜欢董鄂氏,而是他实在瞧不上这等说不过女人,就动手打女人的人,他疾步走了过去,道:“三哥,你这是做什么?” “难道要动手打人吗?” “你可别忘了,今日是三嫂进门后的第一日,明日就是三嫂回门的日子,难道你要三嫂顶着红肿的脸回去不成?这样,你该如何与董鄂一族交代?” 说着,他更是冷笑一声,面上露出几分鄙夷之色来:“更何况,我们爱新觉罗一族可没有动手打女人的先例。” “你要是劲儿多的用不完,去校场练练骑射,实在不行,去街上跑两圈好了。” 弘时气急败坏道:“这件事与你有什么关系?我劝你少多管闲事!” 弘昼梗着脖子道:“怎么没关系?你要打的是我三嫂,哪里没关系了?” 他更是道:“你要是今日敢动手打人,我就去告诉阿玛,更是将这件事闹得大家都知道,我看你好不好意思。” 蛇打七寸。 弘时听到这话果然怕了,冷冷丢下“懒得与你一般见识”这话后,就匆匆走了。 弘昼这才上前,关切道:“三嫂,您没事儿吧?” 董鄂氏看着眼前这个半大的孩子,摇摇头,含笑道:“五阿哥,多谢你了,我没事儿。” 弘昼笑着道:“三嫂,您不必这样客气,您和额娘他们一样,喊我‘弘昼’就好了。” 说着,他又道:“三哥这人就是欺软怕硬,若是以后他在这样,您就说您要去告诉阿玛,保准他乖乖的。” 董鄂氏笑了笑,没有接话。 其实早在很久很久之前,她就曾在佟佳府上见过弘昼一面,更是听人说起弘昼维护隆科多福晋一事来。 纵然大家不敢明面上说些什么得罪隆科多的话,私下却说李四儿死得其所,更说弘昼小阿哥是个热心肠的人。 所以即便没与弘昼打过交道,但董鄂氏就对弘昼印象极好。 说起来她也是个命苦的。 从小金枝玉叶,被长辈呵护着长大,谁知道这辈子最大的劫难就是她的亲事。 一开始她知晓自己与雍亲王长子定亲,并没有多大感觉,可随着后来弘时的名声越来越差,她对这门亲事就不满意起来。 她盼着雍亲王府能够退了这门亲事。 她盼啊盼,四爷当真有退亲的意思,谁知道一直将她视若珍宝的阿玛竟告诉她已回绝了此事:“……并非我不疼你,也并非我攀附权贵,正是因为我在意你,所以才更不能回绝这门亲事。” “如今雍亲王是皇上跟前的红人,储君之位十有八九会落在他身上,他回绝了这门亲事是一回事,可我们答不答应又是另一回事。” “我替你退了雍亲王府这门亲事后,有人敢娶你吗?来日若真叫雍亲王继承大统,身为长子的三阿哥未必没有被立为储君的可能,到时候他怪罪下来,别说你,只怕我们全族都要遭受灭顶之灾。” “这门亲事,我们没有选择。” “来日你嫁过去之后,牢记自己的本分,我相信雍亲王会看得见的,会替你做主的。” 每每回想阿玛的这番话,董鄂氏就心如刀绞。 她甚至巴不得从一开始阿玛额娘就没有疼惜过她,这样她也就不会伤心欲绝,纵然阿玛嘴上说的好听,但话里话外皆是舍去她一个,保全族的意思。 为了报答父母多年的养育之恩,她顺从嫁到雍亲王府。 可在她心里,从此往后董鄂一族的兴衰荣辱再与她没半分关系,她不会为了那些不在意她的人委屈自己的。 热心肠的弘昼却并不知道她心里想的些什么,絮絮叨叨道:“……三嫂,您要是平日里闲得无聊,可以去找我额娘或者钮祜禄额娘说话,她们都是很好的人。” 董鄂氏点点头,轻声道:“好,弘昼,你的话,我记下了。” 弘昼与弘历这才挥手和董鄂氏告别。 回去之后,董鄂氏卸去珠钗后便下了厨房为弘昼与弘历做起点心来,用她的话来说,做人该投桃报李才是,别人对她好,她也该尽力对别人好。 董鄂氏是个无可挑剔的世家闺秀,从琴棋书画到女红厨艺,无一不精。 很快,董鄂氏就差了丫鬟送了她亲手所做的龙井茶酥给弘昼与弘历送去。 前去送糕点的丫鬟名叫晴钟,是从小陪在董鄂氏身边长大的大丫鬟,说话做事也很是妥帖:“五阿哥,我们家主子说了,说您从前喜欢吃的都是些味道浓郁的糕点,比如酥油鲍螺,比如蟹粉酥,这次我们家主子想叫您尝尝不一样的味道。” 弘昼还是第一次听说龙井也是可以做糕点的。 一块块糕点做的是精巧极了,翠翠的,看着很有食欲的样子。 他拿了一块喂到嘴里,顿时是茶香四溢,茶味浓郁,不甜不腻,一口下去,还有淡淡的回甘。 吃的弘昼是眼前一亮,连连道:“好吃,真好吃。” 他笑看着晴钟,道:“这味道皇玛法肯定喜欢吃,过几日我要进宫了,定要求三嫂给我做些,我好带进宫给皇玛法尝尝。” 晴钟连声称好,这才回去。 弘昼是一口气吃下了半碟子糕点,吃的是心满意足。 他虽贪吃,却也不忘长辈,要小豆子将剩下的糕点一分为三,一份给福晋送去,一份给耿侧福晋送去,一份给钮祜禄格格送去。 福晋等人吃了都说好。 接下来的几日里,董鄂氏除了回门,剩下的日子都泡在了小厨房忙着做糕点。 董鄂氏做的糕点那叫一个抢手,就连四爷这般挑剔的人吃了都说好。 弘昼更是当着四爷的面道:“……原先我还嫉妒阿玛给三哥修了个小厨房,如今看来,这小厨房真是修的好修的妙。” “若不然,我们就吃不到三嫂做的这么好吃的点心了!” 他不光当着四爷的面替董鄂氏说好话,为了一口好吃的点心,几乎见人都说董鄂氏的好话。 董鄂氏听说这事儿后,做起点心是愈发勤勉。 这一日,她又做好了两碟子糕点,累的她坐在小厨房里休息片刻。 晴钟心疼不已,上前替董鄂氏捏起肩来:“这几日您也太辛苦了点,明明是主子,却比小厨房的厨娘都累。” “被五阿哥这一宣扬,各个格格姨娘处,您都得送一份糕点,这个送了,那个不送,可是说不过去……” 董鄂氏扫了晴钟一眼,低声道:“弘昼也是好心。” “你只看到我每日忙的脚不沾地,却不知道弘昼的苦心,弘昼这是在为我造势了。” 说着,她笑了笑,道:“你想啊,雍亲王府上下人人都夸我好,说我贤淑,若李侧福晋与三阿哥说我的不是,还会有人信吗?” “若真是如此,旁人也只会说他们的不是,说他们有眼无珠……” 晴钟是恍然大悟。 董鄂氏略坐了坐,正欲起身再做糕点时,谁知道弘时却是气冲冲走了进来。 弘时一进来,便将董鄂氏做好的糕点全部掀翻在地,呵斥道:“你这个心机深沉的毒妇!” 晴钟当即就忍不住叫了起来:“这可是我们家主子连夜做好的糕点!” 董鄂氏却是淡淡扫了她一眼道:“你先下去。” 晴钟看了看一脸盛怒的弘时,哪里敢下去。 董鄂氏声音微扬:“下去!” 晴钟这才噙着泪下去了。 董鄂氏蹲下身子,将洒落在地的糕点一粒粒捡了起来,更是不急不缓道:“三阿哥,你知道,这些糕点从选豆到磨豆……皆是我亲力亲为,看着简单,实则却是耗费不少。” “我知道你在想些什么,我也知道你为什么生气,气我不与额娘亲近,反倒与福晋等人来往过密。” “但当日我给弘昼弘历糕点时,也是给额娘送过一份的,可额娘看都看一眼,当着我的面就将这糕点赏给了丫鬟。” “既然额娘不珍惜我的心意,我又何必热脸去贴额娘的冷屁股?” “我没有这般下贱!” 有些糕点洒落的远了,她并没有去捡,只站起身,平静看着弘时:“弘昼更说我做的糕点味道好极了,打算下次进宫之后带些给皇上尝一尝。” “你知道皇上会知道我是谁吗?落在皇上嘴里,我只是弘时媳妇,换成寻常人,是求之不得,可你倒好,竟冲着我生气起来。” 她见着弘时面上有些许自愧之色,她知道若继续说下去,弘时大概会知道自己错了。 但她可不想与弘时这样蠢笨的人好好过日子,如今只淡淡道:“所以说啊,人人都说你蠢,还真是没说错。” “原先我还不信,但如今看来你是真的蠢。” “连一个十岁孩子都知道的事情,你却看不明白。” 如今王府上下人人都称赞弘昼聪明。 弘昼能不聪明嘛! 那可是太上老君下凡! 弘时比不过勤勉上进,极会念书的弘历也就罢了,竟连贪图享乐,顽劣不堪的弘昼都比不上,他哪里受得了? 更何况,他竟然被他刚进门的妻子指着鼻子骂他蠢! 弘时气的直发抖,不管不顾,直接朝董鄂氏面上打了一巴掌。 他丝毫不觉得自己错了,指着董鄂氏的鼻子道:“你别以为你有个好娘家,我就怕了你,我倒是要看看,就你方才那番话,席尔达可敢说我半个字的不是。” 董鄂氏捂着脸,竟笑了出来。 弘时,比她想象中还要蠢。 难道弘时就没想过,一个男人被自己妻子指着鼻子说他蠢,这事儿闹了出去,到底是谁更丢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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