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觉得精神不济, 那就歇一歇,实在不行,请了太医给您开方子,总比那些丹药要好得多。” 他甚至下定决心,若是四爷不肯听他的,他就要将四爷受骗一事告诉十三爷,让十三爷他们都来笑话,不,来劝四爷。 四爷虽脸色沉沉,可到底还是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弘昼这才心满意足转身走了。 只是他刚走到门口,却听见身后传来四爷的声音:“弘昼,这件事……谢谢你了。” 四爷本就话不多。 作为一个父亲,他的话更是不多。 但他知道,弘昼放火烧了白云观也好,装死办丧事也好,甚是一日日往白云观跑也好,都是为了他这个当阿玛的。 他没想到,小时候他跟在弘昼屁股后面收拾烂摊子,这孩子还没长大呢,就替你操心起来。 弘昼嘴角高高扬了起来,转过头看向四爷,正色道:“阿玛,不用谢。” “我们是父子,是天底下最亲的人,您这般客气做什么?” 他想着四爷因此可能会多活上几年,心里不知道是多高兴。 殊不知,弘昼经此一事很快在京城出了名。 京城上下人人都说弘昼是太上老君下凡,若不然,这孩子怎么会如此聪明过人,活泼可爱,又会得皇上青睐? 谣言这种事嘛,向来是一传十十传百,越传越玄乎。 甚至有朝中重臣找到四爷,委婉说出想早早将女儿与弘昼定下亲事。 当弘昼从耿侧福晋嘴里听说这件事时,简直惊呆了。 要知道他才十岁了! 儿子被人传的神乎其神,是天上神仙下凡,耿侧福晋不知道有多高兴,更是打趣他道:“……这有什么?满人成亲向来早,别说十来岁的孩子定亲,就是成亲的也没有,皇上与元皇后就是十岁出头时成的亲。” 她见弘昼一张小脸顿时垮了起来,笑的不行:“不过放心,王爷说了,一来你年纪小,二来你尚未定性,可不会早早与你定下亲事的,若是这般,岂不是将人家姑娘往火坑里推?” “你也不必担心不必害怕,额娘帮你与王爷说了,说你想要娶个你喜欢她,她也喜欢你的姑娘,家世低些也无妨,只要性子好,明事理就好了,王爷听闻这话虽未说话,却还是点了点头。” 弘昼脸上这才重新浮现笑容。 就算是耿侧福晋不聪明,这几年下来也是看出了四爷的意思。 不管是四爷争没争到那位置,都是将弘历看作继承人培养的。 她也觉得如此甚好,毕竟弘昼可不是受拘束的性子。 但很快,雍亲王府还是迎来了喜事。 是弘时娶妻了。 说起来,雍亲王府上一次有喜事还是弘昼出生时,不说不打紧,距今已有十年的时间。 因这一层关系,再加弘时是四爷长子,弘时媳妇董鄂氏又是礼部尚书席尔达之女,这亲事办的很是热闹。 成亲当日,皇上还赏赐了不少东西下来。 弘昼与弘历也是玩的不亦乐乎,只是他们看着弘时牵着盖着红盖头的董鄂氏走进来时,皆微微叹了口气。 甚至弘昼顾不得今日是弘时的大喜日子,低声与弘历咬起耳朵来:“哥哥,三嫂真是可怜。” “你看三哥,明明是成亲的好日子,可他脸上半点笑意都没有,像谁欠了他几万两银子似的。” “像他这样的人,就该打一辈子光棍才是。” 殊不知四爷虽对三个儿子上心,却也不是蛮不讲理之人,若他有女儿,也不愿意将好好一个女儿嫁给弘时的,所以当日他曾进宫婉言与皇上回绝了这门亲事,只是皇上却说礼部尚书席尔达不愿退亲。 既然如此,四爷自不会强人所难。 弘历一听这话,熟稔将弘昼的嘴给捂上,低声道:“弟弟,这话若是叫三哥和李额娘知道了,他们该不高兴的。” 李侧福晋被四爷关了这么些年,不管是她和弘时怎么认错求情,四爷都没有将她放出来的意思。 但如今弘时成亲,四爷这才松了口,将她放出来。 阖府上下皆知,四爷这不是原谅了李侧福晋,而是给刚进门的董鄂氏面子。 今日雍亲王府是难得喜气洋洋。 弘昼面上却没多少喜色,甚至连洞房都没去,陪着阿福和阿喜两个小侄女玩的是不亦乐乎。 翌日。 弘昼一大早就被瓜尔佳嬷嬷喊了起来,说是今日是认亲的日子。 瓜尔佳嬷嬷更是叮嘱道:“……阿哥,待会儿你们要去正院见见三福晋,三福晋会给你们见面礼的,纵然你与三阿哥关系不睦,却也不能迁怒于三福晋身上,记得了吗?” 弘昼笑着道:“嬷嬷,我是什么性子的人难道您还不知道?” “三哥是三哥,三嫂是三嫂,您放心好了,只要三嫂是个好的,我不光会与她好好相处,更会十分尊敬她的。” 瓜尔佳嬷嬷自是相信弘昼的性子,却还是不放心多叮嘱了几句。 如今她面上露出几分笑意来:“是,阿哥说的是,奴才年纪老了,这话也多了起来。” 弘昼却握住瓜尔佳嬷嬷的手,道:“嬷嬷的话才不多了,我就喜欢听嬷嬷说话……” 他几句话下来,逗的瓜尔佳嬷嬷是笑容满面。 等着用过早饭,弘昼这才去了正院。 今日,他难得见到了李侧福晋。 自李侧福晋谋害故去的年侧福晋不成手,就被四爷下令关了起来,就连逢年过节都不得露面。 被关了这么多年,李侧福晋如今面色苍老,她虽与福晋差不多的年纪,却因保养得宜的缘故,从前比福晋看起来年轻许多,相由心生,如今她看着比福晋苍老了许多。 李侧福晋一笑,眼纹恨不得能夹死蚊子。 可偏偏她是个要强的性子,今日穿着簇新的金丝如意纹褙子,脸上涂着厚厚的脂粉,嘴上抹着红艳艳的脂粉,瞧着很是吓人,任谁见了都要多看两眼。 弘昼一进来就看到了李侧福晋,当即是吓了一大跳,却还是乖乖上前请安。 李侧福晋虽与耿侧福晋同为侧福晋,却不知道哪里来的自信,觉得自己身份要比耿侧福晋高上一截,面对着弘昼的请安,只点点头,很是倨傲的样子。 耿侧福晋与钮祜禄格格偷偷交换了个眼神。 李侧福晋更是自欺欺人说着四爷这几日待她如何好之类的话。 谁都没有接话。 大家都清楚的很,四爷这几日之所以会去看李侧福晋,无非是要她劝弘时以后好好过日子,要她好好对董鄂氏。 很快。 弘时就与董鄂氏一起走了过来。 弘昼忍不住打量起自己这位刚进门的三嫂来。 董鄂氏模样长得是中规中矩,肤色白色,五官端庄,是长辈们喜欢的那种长相,但这种长相,显然不得年轻男儿喜欢。 今日她穿着一身胭脂红石榴纹的旗服,面上含着淡淡的笑意。 这第一眼,弘昼对她印象并不差。 反观董鄂氏身边的弘时,却是脸色铁青,脸色比昨日还要难看,更是离董鄂氏远远的,生怕与她站一起似的。 福晋身为嫡母,像没看到这么一幕似的,叮嘱几句以后要夫妻和睦相处之类的话。 董鄂氏则拿出见面礼来。 她送给弘历的是一套文房四宝,送给弘昼的是一条马鞭,可见先前是做过功课的。 弘昼接过董鄂氏的马鞭,笑着道:“多谢三嫂。” 他觉得董鄂氏还是挺厉害的,从到正院之后,不管旁人如何打量她,不管弘时如何轻视她……她脸上都端着笑。 福晋对董鄂氏说不上喜欢,也说不上不喜欢,淡淡道:“……你这见面礼送了,该认的人也都认了,大概也知道咱们王府人并不多,也都是些好相与的,若是闲来无事,去找几位长辈们说说话。” 董鄂氏依旧是含笑应是。 福晋对董鄂氏实在没什么话可说了,便扭过头看向李侧福晋道:“李氏,你可有什么话要说?” 李侧福晋这下可来劲儿了,腰杆子挺的直直的,扬声道:“董鄂氏,我们雍亲王府可不是什么小门小户,你既进了雍亲王府的门,就该守规矩。” “有道是出嫁从夫,凡事该以夫为天,以后该好好侍奉弘时,早日替弘时开枝散叶。” “若是叫我听说你哪里做的不对,莫要怪我这个婆母给你立规矩。” 弘昼再次被李侧福晋的蠢笨所折服。 他还以为李侧福晋幽禁这么多年,多少会有些长进,毕竟在雍亲王府内,能称为董鄂氏嫡母的唯有福晋一人。 顿时,所有人的目光落在了董鄂氏面上。 只见董鄂氏依旧是笑容不变,含笑道:“额娘,儿媳方才来正院之前曾去书房与阿玛请安了,阿玛教导儿媳夫妻乃是一体,凡事该有商有量。” “阿玛更说三阿哥年纪尚小,如今子嗣一事并不着急,命三阿哥与儿媳先养好身子。” “阿玛还说儿媳要将雍亲王府当成自己的家,做错什么事情也不必害怕……” 说到这里,她看向李侧福晋,不急不缓道:“如今听了您这话,儿媳不知道到底是该听阿玛的还是听您的。” 弘昼一个忍不住,当即就笑出声来。 他这个三嫂,真是有点意思! 李侧福晋脸上是红一阵白一阵的,嗫嚅道:“这……这王爷既然这样说了,自然是听王爷的。” 董鄂氏含笑应是。 李侧福晋落了面子,弘时面上的神色也不大好看,只道:“你的话怎么这样多?走了,回去了。” 当年虽因钟姨娘一事他与李侧福晋闹得不大愉快,但到底是亲生母子,没有隔夜仇,这些年母子两人处境都不大好,渐渐的,母子两人就相依为命起来。 董鄂氏依旧是含笑应是,跟在了弘时身后走了。 福晋与众人说了几句话,也就叫众人散了。 耿侧福晋与钮祜禄格格结伴而行,弘昼与弘历结伴而行,两人正商量着中午吃些什么时,就见到了半道上的弘时与董鄂氏。 弘时方才脸色就不好看,如今没了人,他的脸色更是难看到了极点,半点不顾董鄂氏的面子,劈头盖脸训斥道:“……方才我额娘是哪句话说错了?本就是出嫁从夫,你本就该早点替我生儿育女,可你倒好,竟敢拿阿玛来压额娘!” “我知道,你仗着自己出身显赫,没有将我额娘放在眼里,我劝你以后说话做事注意些,若不然,我可不会轻易饶过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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