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瞧见年轻貌美的宫女眼前发晕,莫不是叫宫中那孤魂野鬼给缠上了?” 说到这里,她是神色一变,压低声音道:“弘昼,你年纪小,有些事情不得不防,更是不知道紫禁城中多的是些见不得光的事。” “许多年轻漂亮的小宫女今儿还好好的,兴许明日就不见了踪影,连尸首都找不到,当年本宫身边就有个这样小宫女,只怕如今已变成了一堆白骨。” “后宫中,这等事多着了。” “本宫知道你向来不信这些,可凡事不怕一万就怕一万,不得不防,小心起见,以后你离那些年轻貌美的宫女是越远越好,当心她们身上也有不干净的东西……” 弘昼虽是不折不扣的唯物主义者,可架不住惠妃娘娘是个说故事的好手,声音压的低低地,再配上今日阴沉沉地天,听的弘昼真有几分后背发凉地感觉。 他觉得有些事情还是得信一信为好。 惠妃娘娘说了自己身边那个离奇失踪地小宫女后,又说起旁的奇闻异事来。 紫禁城中嘛,什么东西都不缺,最不缺这等故事了。 弘昼足足在翊坤宫待了一下午。 等着弘昼浑身凉飕飕离开翊坤宫时,这才想起今日来找惠妃娘娘的目的是什么。 不过啊,如今他可顾不上这些,一路上他看到每个小宫女,都觉得她们不对劲,像是狐狸精变得一样。 回去之后,弘昼更是吓得做起噩梦来,以至于他对那些小宫女恨不得离三尺远。 皇上见了,悬着的一颗心是愈发放不下。 一日日下来,众人只觉得皇上比起当日废太子刚去世时神色愈发憔悴,一众太医更觉得自己的脑袋日日在裤腰带上拴着,说不准什么时候就“哐当”一声掉了。 四爷回去后是思来想去,想弘昼到底是哪儿惹皇上生气了。 他不光想,还悉心观察。 每日前来乾清宫时,四爷不光要揣度皇上的心思,如今更是要将心思分些出来放在皇上与弘昼的一举一动上。 可即便他细心观察,仍没察觉出皇上与弘昼之间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这对祖孙之间,仍是关系密切。 如此一来,不光皇上愈发憔悴,就连四爷也跟着憔悴起来。 甚至连老九等人也跟着憔悴起来。 他们能不憔悴吗?原以为皇上恼了弘昼,可如今怎么看这皇上怎么都不像恼了弘昼的样子。 一时间,人心不安。 四爷是个心里搁不住事的人,一日日这样熬着,这等感觉就像钝刀子割肉似的。 这一日,他终于忍不住,找到弘昼,要拎着弘昼一起去皇上跟前问个明白。 弘昼看着短短十来日瘦了几斤的四爷,想着皇上近来的不对劲,点点头道:“好,咱们一起去皇玛法跟前问个明白。” 父子两人一齐到了御书房,脸色皆十分严肃。 皇上见了,只道:“……今日倒是稀奇,你们两个怎么一起来了?” 四爷正欲开口时,却听见弘昼道:“皇玛法,能不能叫您身后的那两个宫女离咱们远点?我见着她们眼前直发晕!” “唉,这些日子也不知道怎么了,我一看到这些年轻漂亮的宫女姐姐就觉得浑身上下不舒服。” “我还专程去问过太医了,可太医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看到儿子与孙子过来,皇上心情本来是挺好的,可弘昼一说这话,皇上的脸色又是一沉。 四爷揣摩皇上心思几十年,见状,隐约猜到了几分。 皇上点点头,便叫身后的两个宫女下去了。 弘昼脸上重见笑容,叽叽喳喳开口道:“皇玛法,您看,不光是我,就连阿玛都察觉到您这几日不对劲,您这是怎么了?” “阿玛口口声声问我是不是惹您生气了,我想了又想,觉得我这些日子挺乖的啊!” 甚至他知道皇上心情不好,比平日里乖了许多。 皇上面色有几分犹豫。 他倒不是不想说,只是怕弘昼心里是懵懵懂懂的,若被他这一提醒,弘昼清楚知道了自己内心的想法该怎么办?
第97章 四爷见皇上面色带着几分犹豫, 便是愈发笃定,索性笑着道:“弘昼,为何你这几日瞧见年轻貌美的宫女会眼前发晕?” “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事情,凡事皆有缘由的。” 弘昼认真想了想, 道:“皇玛法最近将我身边用的东西都换成了美人图案的, 我这睁开眼眼前全是美人儿, 闭上眼眼前还是美人儿, 自然看到美人儿头晕眼花。” “还有前两日我去见了惠玛嬷一趟,听说了许多事儿, 说是宫里头有很多不干净的东西,万一被缠上那就糟了……” 四爷笑道:“弘昼, 你还信这些?” “你不是向来不信这些的吗?” 弘昼挺直腰杆子,正色道:“许多东西多小心些, 总是没错的。 皇上与四爷齐齐颔首。 四爷见状便又问起丹珠一事来:“我听说皇阿玛前几日送了两个年轻貌美的小宫女,可是你却与皇阿玛说了声,将人都赶走了。” “宫中有宫中的规矩,这两个宫女被撤走后,只怕是颜面大失, 怕是哭成了泪人。” “此事一出, 只怕人人都要打趣你不知道怜香惜玉的。” 弘昼却正色道:“怜香惜玉?为什么要怜香惜玉?难不成女子做错了事, 一句‘怜香惜玉’就能将此事揭过吗?” 说着,他看向皇上与四爷, 神色是愈发严肃:“所有人只有自己看得起自己,旁人才能看得起你, 若是一个人心术不正, 光使出些歪门邪道来,这要旁人怎么看得起他?” “不拘男女, 都是一样的。” “而且在我心中,男女也是一样的。” “人人都说女子不如男,可古有花木兰穆桂英,如今京城里也有许多厉害的女掌柜,凭什么就说女子不如男?” 他觉得很有必要将话说清楚,免得旁人误会了他:“而且我都与丹朱姐姐说了我洗澡时不要她进来,她却非要进来,换成你们,你们会不生气吗?” “不过皇玛法,这事儿也必要对外说,也没必要责罚丹朱姐姐,人嘛,总有一时糊涂的时候,知错能改就是好孩子。” 四爷下意识看了皇上一眼,道:“皇阿玛有所不知,虽说弘昼与弘历是六岁那年搬去外院的,但弘昼这孩子向来和别人不一样。” “打从他会说话会走之后,不管是睡觉沐浴,还是吃饭穿衣,都不要人伺候,甚至连他的额娘耿氏都不要,也难怪他洗澡时宫女闯进去会生气……” 皇上想着那日弘昼湿着头发跑来找自己,更想到弘昼说起这件事时气鼓鼓的样子,这才记起好像从那日之后弘昼对一众小宫女就敬而远之。 顿了顿,皇上直道:“原来这样。” 弘昼见四爷问来问去问的都是些无关紧要的话,一句都没扯到正题上,实在是忍不住了,道:“皇玛法,您这几日到底是怎么了?总感觉您怪怪的。” 说着他更是半点不客气,将四爷也卖了:“不光我这样觉得,连阿玛也是这样觉得的。” 皇上一直都知道四爷是个聪明人。 如今也知道四爷肯定知道他为何会不对劲,见四爷仍是一派云淡风轻的样子,这才觉得是不是自己过于多虑,便道:“没什么,公事而已。” 弘昼信吗? 他觉得自己聪明极了,自然是不信的:“皇玛法,您撒谎,若是您因公事不高兴,为何会换了我屋子里的摆置,这事肯定与我有关系……” 皇上:…… 这小崽子大了,越来越不好糊弄了。 四爷总不能眼睁睁见着皇上下不来台,便道:“弘昼,我突然想起来了,我有一件广州海关上的事要与皇阿玛商议。” “方才我过来时你不是正准备去找惠妃娘娘听故事的吗?你先过去吧!” 这么巧? 难道四爷是想将自己打发走? 弘昼看看皇上,再看看四爷,见他们面上皆是严肃之色,好像是真的有要事商议一般,便无奈点点头:“好吧,正事要紧,那我就先去找惠玛嬷了。” 他说完这话,便走了。 他前脚刚走,后脚四爷就道:“儿臣大概猜到皇阿玛这些日子因何事不高兴。” “还请皇阿玛放心,男儿家的本就晚熟一些。” “比起一些小小年纪就纵情女色的男子,儿臣觉得弘昼这样挺好的,若是早早被酒色掏空了身子,不是好事。” “以儿臣看来,弘昼多半还是喜欢女子的……” 主要是弘昼实在叫人难以捉摸。 这话他也不敢说的太过于确定。 皇上悬着的一颗心这才微微放了下来,若没有把握的事,四爷从来不说,既能得四爷这话,想必他心里是十拿九稳:“当年保成喜欢男子,一养就是六个,直到多年之后朕想起这件事都还难受。” 直到说起这话时,他这才想起已经有好几日没想起故去的废太子:“朕只怕弘昼与故去的保成一样。” “保成还没有弘昼顽劣,当年这等事还是偷偷摸摸做下的,若是换成了弘昼,只怕不闹得满城风雨是不会罢休。” 归根究底是因故去的废太子觉得这等事是错的,是见不得光的。 但弘昼却觉得这等事没什么大不了。 一想到这里,皇上原本微微放下来的一颗心又高高悬了起来。 “应该是不会的。”对上弘昼,四爷可不敢打包票,毕竟弘昼的性子谁都摸不准,他斟酌道:“不过就算弘昼真的喜欢男子,以他的性子,旁人劝了也是不会听的。” 他看向皇上,正色道:“既然如此,您又何必因未发生的事情而担心?索性就任由着他去吧。” “民间有句话说得好,儿孙自有儿孙福,有些事情,咱们管不了的。” 听到这话,皇上不免想起弘昼先前与自己说的一番话。 他们是人。 是个活生生,有思想的人,不是任人摆布的木偶。 皇上无奈点点头,语气中仍带着些伤感:“罢了,就任由着他去吧。” 四爷笑道:“您大可不必担心太多,儿臣很久之前就觉得弘昼聪明过人,也曾想要将他往正道上拉,只是不管儿臣使出浑身解数,仍是于事无补,后来索性便任由着他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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