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爷几年未见纳喇·星德,看着当年自己亲自挑选的女婿已是战功赫赫,很是满意,只拍着他的肩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他面上带着难得的笑意,只觉得纳喇·星德比当初离京时高了些,壮了些,肤色更黑了些:“这几年西北捷报不断,每每我听到你在西北立功的消息,都为你感到高兴,就连皇阿玛也时常夸赞你,说是英雄出少年。” “你这次回京路上可还顺利?打算什么时候再回去西北?” 自年羹尧离被调离西北后,纳喇·星德就顶了年羹尧的位置。 虽说比起年羹尧来,他年轻许多,一开始并不足以服众。 但比起年羹尧来,他也有许多优点,比如年轻,比如性情和顺不少,比如勤勉好学……一来二去很快就在西北笼络住将士之心。 可即便纳喇·星德已身居高位,但在四爷跟前仍是恭恭敬敬,与当初无异:“回阿玛的话,这次我回来京城是因西北初定,我已几年未曾回京看望满宜和阿福,阿喜她们,但很快就是要回去的。” “虽说如今西北太平,但那一带想要长长久久的太平并非易事,不知道什么时候战事又起,所以不能在京城多做停留。” 顿了顿,他更是道:“这次我回京是想与满宜商量将她们母女接去西北。” “身为男儿,该以四海为家,何处需要我我就该往哪里去。” “可身为丈夫,身为父亲,我却是对满宜和两个孩子亏欠良多。” 在他离京的这几年里,瓜尔佳·满宜送走了他的寡母,为他的妹妹嫁到了好人家……他觉得能够娶到瓜尔佳·满宜真的是他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和幸运,幸运到觉得从前遇上的那些破事儿仍是老天眷顾于他。 四爷微微颔首,愈发觉得他靠谱。 想当年纳喇·星德之所以未将妻女带去西北,毕竟那时候西北是年羹尧的地界,他不敢让妻女以身涉险,可如今西北皆是他说了算,自想要一家团圆。 四爷也很是赞成:“西北的条件虽补不上京城,可当初你离开京城时你们夫妻成亲不久,满宜从前一个五指不沾阳春水的姑娘,如今是将纳喇府上料理的井井有条,你亏欠她太多。” “更别说还有阿福和阿喜两个孩子,直到今日,她们还不知道自己阿玛长得什么样子…… 纳喇·星德连连称是,直说到时候他们一家离开京城之前定会前来与四爷辞行的。 翁婿两个又就着西北的形势说了好一会,到了最后,纳喇·星德这才提出想要去看看弘昼。 他刚回京,就听说了这几年弘昼身上发生的事,又是遇刺,又是与年寿打架……听的他是心惊肉跳,如今更是绝口不提弘昼被打板子一事。 别说他是四爷的前女婿,就算是现女婿,也没资格在太子府指手画脚。 四爷也知道纳喇·星德与弘昼虽差着年纪,却是关系十分要好,便点头答应了。 纳喇·星德在小太监的带领下,快步朝弘昼院子走去。 隔着老远,他就看到弘昼在院子门口翘首企盼。 弘昼一看到他过来,更是飞奔过去,像小时候每一次一样一把将他抱住,扬声道:“星德哥哥,我就知道你肯定会来看我的!” 两人阔别几年再次见面,是半点生疏都没有。 纳喇·星德想像弘昼小时候那样摸摸他的头,却发现眼前的弘昼早已不是小孩子,而是个半年的少年,便拍着他的肩道:“我自然是要来看你的。” “想当初我刚离开京城时,你才打齐我的胸膛,如今已经打齐我耳朵来,是个少年了!” 他这话刚说完,弘历也迎了过来。 纳喇·星德看着这兄弟两人,眉里眼里都是笑,一会说给他们带的礼物还在路上,约莫十来天后就能送到,一会说当初他远在西北听说四爷被立为太子的事也很高兴,一会又说起在西北的趣事……兄弟三人凑在一起,还像从前似的有说不完的话。 弘昼见纳喇·星德苍老许多,但眸子里仍是亮晶晶的,脸上,颈脖间还有伤疤,知道他的军功与地位都是靠着性命拼出来的。 他忍不住道:“星德哥哥,你是不是只报喜不报忧?” “特别是前几年,你在西北的日子一定很难吧?” 纳喇·星德微微一愣。 这话早在昨日他刚回京,瓜尔佳·满宜也是这样问过他的,甚至难过的掉下眼泪来。 他笑了笑道:“不瞒你们说,行军打仗哪里有不难的?” “特别是我刚去西北,那时西北还是年羹尧说了算,他甚至将年侧福晋的死迁怒到我身上,孤立我,排挤我不说,好事想不到我,冲锋陷阵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我。” “若是如此也就罢了,等着战事平息,我几次想要回京,都被他拦了下来。” 几年的委屈与心酸到了他嘴里则是云淡风轻的,他更是看着弘昼道:“好在如今总算是熬出了头。” “你们怕是做梦都想不到,年羹尧为了怕我出头抢夺他的军功,恶心之处远不止如此,甚至还专门派了人拉我一起赌钱嫖妓。” “有好几次,我不是没有心动过,毕竟相比于克制相比于努力,放纵则简单许多,好在我最后并没有跟着他们一起做那些不该做的事。” “弘昼,如今你也不是小孩子了,该知道什么事情能做什么事情不能做,像赌钱这等事有一便有二,有二便有三,真等着你沉溺其中,想要抽身就难了,到时候整个人就废了。” 弘历颇为赞许点了点头:“星德哥哥说的极是。” 弘昼被他这番话说的有些难为情,再次解释道:“……上次我就是一时间好奇所以进去看看,你们放心,我再也不会赌钱的。” 不过他更是道:“怪不得年寿一肚子坏水,还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这父子两个没一个好东西。” 兄弟三人正说着话,四爷就差人过来请纳喇·星德过去用饭。 小太监更是含笑道:“太子爷吩咐了,若是四阿哥也在,请四阿哥一块过去了。” 他是绝口不提弘昼。 弘昼却是自觉的很,站起身道:“走,星德哥哥,哥哥,咱们吃饭去。” 他想的简单,觉得有纳喇·星德在,四爷多少会给他些面子。 可惜四爷看到他过来,别说与他说话,连个眼神都没给他。 若换成寻常脸皮薄的人,早就气的转身回去或羞红了脸,但弘昼却不是一般人,大剌剌坐下,更是主动对苏培盛发问:“苏公公,今日小厨房做了些什么菜?有没有我爱吃的松鼠鳜鱼?” 说着,他更是反客为主与纳喇·星德解释起来:“星德哥哥,阿玛小厨房做的松鼠鳜鱼可好吃了。” “连阿喜那样挑食的都能吃上大半条松鼠鳜鱼,你也尝尝看,味道很是不错。” …… 他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但纳喇·星德根本没有接话,只下意识看向四爷,更不忘冲弘昼使眼色,示意他与四爷说说话。 毕竟有他在这儿,弘昼主动与四爷说话认错,四爷总不会不搭理的。 弘昼很快会过意来,看着四爷道:“阿玛,您不会还在生气吧?” “您一个大男人,怎么这样小气?都这么些天了,您还在生气阿?” “生气伤身,您别生气了好不好?” 说着,他更是以手指天,郑重其事道:“我发誓,以后再也不赌钱了。” 四爷这才扫了他一眼,道:“若是你以后再赌钱了怎么办?” 弘昼想了想,认真道:“我若是再赌钱了,您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四爷却是冷笑一声:“你是什么性子,别人不知道,我却是知道的。” “到时候你再次赌钱,怕是理由多的很,你的话,我可不敢信,至于到时候我若是要再罚你,你这性子更会闹得人尽皆知,就连皇阿玛都跟着不得安生……” 他这话还没说完呢,一旁的纳喇·星德与弘历是齐齐点头。 弘昼仔细一想,这的确是自己的做派。 他便再次举起手发誓起来:“我发誓,若是我以后再赌钱,老天爷就罚我生五个像我一样调皮捣蛋的儿子。” “不,罚我生十个像我一样调皮捣蛋的儿子也可以。” 说着,他这才看向四爷道:“阿玛,这下您总能相信我了吧?” 四爷面色这才和缓几分。 这时候,苏培盛已带着小太监上前摆饭,纳喇·星德便打起圆场道:“我们快吃吧,正好我也想尝尝弘昼和阿喜都爱吃的松鼠鳜鱼到底有多好吃。” 一行人开开心心吃起饭来。 等着一顿饭用完,正吃点心喝茶时,纳喇·星德则宴请四爷明日带着全家前去纳喇府上做客:“……我知道您如今忙的很,不一定有时间,若是您三日后没时间过去做客,就叫嫡额娘带着弘昼,弘历过去就是了。” “这几年我离开京城,满宜他们受亲朋好友照顾颇多,我回京之后自要设宴款待大家一番。” 四爷并未一口答应,也没有一口拒绝,只反问道:“到时候年羹尧可是也要过去?” 纳喇·星德点头称是,苦笑道:“不管年羹尧在西北对我如何,可明面上他对我也是有提携之恩。” “我还没有给年家下帖子,明日一早会差人送帖子过去的,年羹尧应该是不会拒绝。” 纵然他回京才第二日,却也听说了年羹尧对外说了些什么话,年羹尧话里话外的意思皆是西北已定,不再需要年羹尧,所以才将年羹尧调回京城,命他驻守西北。 年羹尧更恬不知耻对人说什么他是年羹尧一手提拔起来的,若是到时候年羹尧不到场,岂不是打自己的脸? 原本正埋头吃点心的弘昼一听这话是眼前一亮,好奇道:“那到时候是不是年寿也会过去?” 纳喇·星德微微颔首:“大概也是会来的。” 一提起年寿,弘昼就气的想挽袖子干架了,忙道:“阿玛,我要去!我要去!” “只要您准我去,您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四爷微微颔首道:“星德,你放心,到时候我会带着弘昼他们一起过去的。” 想起年羹尧,他心里就一阵窝火。 若说隆科多与老八等人是笑面虎,当面一套背后一套,那年羹尧就是不折不扣的刺头。 不管是私下还是当面,年羹尧皆表现出对他的不喜,甚至私下还大放厥词——别人不知道咱们这位太子爷是什么德行,我的妹妹可是给他当过侧福晋的,我还能不知道他是什么德行?呵,就他这样的人也能当太子,给廉亲王提鞋都不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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