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昼漫不经心想着,等着他回过神来时,已是四爷拽了拽他的手,低声道:“弘昼,还不快见过你的玛嬷?” 弘昼回过神来,看向坐在炕上的妇人。 德妃娘娘比他想象中更年轻些,因保养得宜的缘故,瞧着也就三十多岁的年纪,四爷与她长得有几分相似,只是母子两人在一起,瞧着很是生分的样子。 弘昼照着瓜尔佳嬷嬷所教的那样请安,更是奶声奶气道:“弘昼见过玛嬷。” 若换成旁人,见到这般可爱的小胖孙早就将人搂在怀里,可因先入为主的关系,德妃娘娘看向眼前的弘昼是微微皱眉,只觉得绿波的话一点没错,这孩子一进来四处张望,连请安都不知道,可见真是个没有规矩的。 小孩子是很敏锐的,就凭着德妃娘娘这一眼,弘昼就知道德妃娘娘一点不喜欢他。 其实吧,就算弘昼今日表现的乖觉懂事,一样也是入不了德妃娘娘的眼。 德妃娘娘最喜欢的孩子是十四爷,最喜欢的孙子自也是十四爷所出的孩子,偏偏十四爷多子多福,年纪不大却已有了四子五女,聪明的,懂事的,听话的,活泼的……可谓是应有尽有,满满当当占据了德妃娘娘的心。 弘昼乖乖跟在四爷身边,一言不发,努力当个好孩子。 德妃娘娘的目光很快从弘昼身上挪开了,落在了四爷身上:“这孩子模样倒是长得不错,只可惜却没什么规矩。” 四爷是个护短的,纵然他觉得弘昼身上问题颇多,可在外却还是维护自己儿子的:“额娘,弘昼如今年纪还小了,寻常像他这般大的孩子把话说清楚都不错了,哪里还指望他懂什么规矩?” 对,在他心里,德妃娘娘不过是个外人。 德妃娘娘并未继续纠结这个问题,与四爷闲话几句后就问起了松佳姨娘:“……如今本宫年纪大了,这人年纪一大就容易胡思乱想,你弟弟比你小十岁,如今膝下已有九个孩子,可谓多子多福。” “反观你,就算如今府中才添了两个孩子,可加上这两个孩子也才四个孩子,着实太少了些。” “本宫当初将松佳姨娘赐给你的时候找人算过她的八字,说她命中多子,怎么到了如今她肚子还没有动静?” 四爷只觉得与德妃娘娘说话一点不比皇上轻松,这话一出,他就知道德妃娘娘对雍亲王府中的事儿是知道些的,起码松佳姨娘一事是清楚的,毕竟松佳姨娘入王府几年,德妃娘娘是头一次问起她。 四爷只觉得心里有些不舒服:“好端端的额娘问起她做什么?我知道她是额娘身边的老人,可额娘既将人赏给儿子,难道还怕儿子亏待了她吗?” 说这话时,他的眼神若有若无落在绿波身上。 打从松佳姨娘刚进雍亲王府时,他就知道德妃娘娘的打算,想着叫松佳姨娘缓和缓和他们母子之间的关系。 也正是因此,他一直不待见松佳姨娘。 他并非小肚鸡肠之人,可许多事不是旁人说上几句好听的他就能忘了。 弘昼敏锐察觉到屋子里的气氛很有些尴尬,想着这里是永和宫,可不是雍亲王府,就低着头咔哧咔哧吃桃酥。 不得不说,紫禁城里的桃酥都比外头好吃些,一个个做的只有他巴掌大小,寻常桃酥是甜的,且又油厚,吃上两块就腻了,但永和宫里的桃酥却是咸的,一连吃上三两块都不会腻。 正当弘昼正准确吃上第三块桃酥时,只听见有宫女说话的声音:“娘娘,您别生气,您可别气坏了自己的身子……” 他抬头一看,正好瞧见德妃娘娘眼眶泛红,被不孝子四爷气的浑身都有些发抖起来:“你这话倒是说的好听,那你倒是与本宫说说,你既然没有亏待翠娥,为何她一个侍妾会在王府做咸鸭蛋?本宫想要问问你,雍亲王府难道就这么缺奴才吗?” 弘昼顿时觉得手中的桃酥不香了。 要知道不少人进宫多年都难见如此劲爆的场面。 四爷依旧是神色淡然,一进紫禁城,他脸上就像戴了张面具似的:“额娘既知道松佳姨娘日日在雍亲王府做咸鸭蛋,又何必明知故问?我看,今日您要见弘昼是假,质问儿子才是真吧?” 说到这儿,他看了看虽低着头,可两只耳朵却恨不得竖起来的弘昼,吩咐道:“苏培盛,将弘昼带出去逛一逛。” 他怕这等场面对弘昼幼小的心灵造成伤害,却不知道弘昼就想看这等场面啊! 这次苏培盛连问都没问弘昼的意思,直接将弘昼抱着了出去。 但苏培盛是四爷跟前的奴才,是要在四爷跟前伺候的,也不敢走远,便在永和宫找了个宫女带弘昼出去逛逛。 弘昼最开始漫步于紫禁城觉得有几分新鲜,可走着走着,他觉得这里的宫殿好像长得都差不多,处处都是朱墙金顶,处处都是金碧辉煌,处处都透着压抑与逼仄,宫人走在长长的甬道上,一个个脸上皆是相似的神色,不见喜怒。 弘昼只觉得自己并不喜欢这里,也不喜欢跟在自己身后一言不发的宫女。 他虽年幼,却是记性极好,很快就将这宫女甩开。 只是,一个人独自在紫禁城里闲逛,他觉得怪没意思的,思来想去,他想到了皇玛法。 在这偌大的紫禁城里,他也就只认识皇上。 弘昼向来是个行动派,他记得四爷与他说过皇玛法每日在乾清宫处理奏折,当即就找了个太监问路。 出门在外,他更是想着不坠四爷名声,力争做一个懂礼貌的乖宝宝:“你好,请问乾清宫怎么走?” 他不明白,为何旁人一听这话都狐疑看着他,宛如看妖怪似的。 最后,他找啊找,总算找到了一座上面写着“乾清宫”字样的宫殿,瞧着门口守门的太监都比别处更加俊朗严肃,觉得自己这下没有找错地方,抬脚就要走进去。 只是,弘昼还没进乾清宫大门,就被门口一个小太监拦了下来:“敢问小阿哥,您这是……” 弘昼挺了挺胸膛,扬声道:“我叫弘昼,我的阿玛是雍亲王,我来找皇玛法玩的。” 平日里能进出乾清宫的皆是王孙重臣,相比较起来,一向淡泊名利的四爷就显得有些不够看。 但能在乾清宫当差的都是人精,这小太监笑眯眯道:“小阿哥见谅,皇上吩咐了,闲杂人等无重要的事不得进来,皇上正在里头和大臣们议事了。” 弘昼皱皱眉,正色道:“我想念皇玛法了,难道就不是重要的事情吗?” 说着,他又道:“还有,我不是闲杂人等,我是皇玛法的孙子了。” 那小太监看着这豆丁,不明白一向沉稳的四爷怎么竟养出这样的儿子来?他更没好意思说,皇上孙子已过百余人,在乾清宫,皇孙这名头并不好用。 小太监哄道:“可是皇上正在与大臣们议事了,小阿哥不如等会再来?对了,您身边怎么就您一个人?雍亲王了?” 弘昼听出这小太监话中的搪塞之意,想着来都来了,若不来瞧瞧皇玛法实在过意不去,便扯开嗓子道:“皇玛法!皇玛法!我来看您了!” 他声音嘹亮高昂,一声“皇玛法”接一声喊着,看这架势,把乾清宫当成了自家后院。 这可把门口几个小太监吓坏了,恨不得当即上前来捂他的嘴:“小祖宗哟,乾清宫内不可大声喧哗,您可别害得我们几个掉了脑袋!” 可他们越是如此,弘昼的声音就越大:“皇玛法!我来看您了!您在哪里?”
第36章 御书房内的皇上脸色沉沉。 二月里, 顺天发生了一件舞弊案,其榜首之父请人为子代笔,收买书办,传递文章, 虽事发后脱逃被抓, 被处斩监候。 但皇上因此事还是大发雷霆, 他一向认为收揽士心就收揽了民心, 更在康熙十七年开设“博学宏词科”,惹天下士子纷纷称赞, 如今竟有人徇私舞弊,其中官官相护, 非一人可为。 他便下令彻查此事,更命各地严查可否还有类似之事。 半年的时间过去了, 这事儿总算有了结果,各地查出类似案件共计七起,气的皇上将折子狠狠丢在几位大臣跟前:“这就是你们层层选拔出来的好官?寒窗苦读数十年方能参加科举,可这些人倒好,请人代笔, 徇私舞弊就能入朝为官, 做学问尚是如此, 难道还能指望他们为国为民做个好官吗?” 几位大臣跪在地下瑟瑟发抖。 有道是人老了脾气也就小了,可自皇上年迈后, 这脾气是一日比一日大,对皇子们尚是一言不合就圈禁, 降罪, 更不用说对他们这些大臣了。 这几个大臣跪地瑟瑟发抖,连声认错。 就在这时候, 众人只听见外头传来小孩子说话的声音:“皇玛法!我来看您了!您在哪儿?” 这声音,皇上也听见了,当即就看向身侧的魏珠道:“去,看看到底谁在外头高声喧哗!” 魏珠很快就进来了,小心翼翼道:“回皇上的话,今日雍亲王携幼子前来给德妃娘娘请安,如今在外喧哗的正是雍亲王幼子,他口口声声说要见您了!” “不见!”皇上如今正在气头上,哪儿哪儿都是火气,冷声道:“将人打发走,这老四也是的,平素是怎么教儿子的?乾清宫也是小孩子能随便来的地方?” 随着他话音落下,魏珠转身就要走。 可就在这时,皇上却是眉头一皱,“你说谁来了?老四的幼子?可叫弘昼?” 他对弘昼是印象深刻。 刚回宫时他还与德妃娘娘说起过弘昼,当时眉里眼里都难掩笑意,原也想过将弘昼接进宫的,只是后来随着事情太多,便将这事儿抛之脑后。 魏珠正色道:“是,方才小阿哥的确说自己叫弘昼。” 皇上记得自己曾答应过弘昼要接他进宫玩的,当即就道:“将人带进来吧。” 很快,弘昼就跟在了魏珠身后走了进来。 对弘昼而言,不论乾清宫南书房,还是四爷的外院书房,亦或者耿格格的小书房,对他来说都是差不多的地方,顶多是地方大小的差别。 当即对皇上的思念更叫弘昼顾不上皇上那难看的脸色,一进来,他更是忘了进宫之前瓜尔佳嬷嬷对他苦口婆心的教诲,比如见到长辈该如何请安,该如何问好,当即就直奔龙椅而去,紧紧将皇上的腿抱住,扬声道:“皇玛法!我终于见到您了!我好想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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