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今天的心情好像特别好?” 吉良吉广仔细观察着自己的儿子,这是他的老来子,自然没办法不疼爱。他照常用自己的双眼确认了吉良吉影的状态,一丝一毫的变化都不愿意放过。 正因如此,吉良吉影微微勾起的唇角就引起了他的注意。 在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吉良吉广的视线下意识地在吉良吉影的双手上逗留了片刻。 “是吗?” “你不说我倒还真没有注意到呢。” 吉良吉影动作轻柔地整理好自己的发型,确保每一根发丝都听话地待在它们应该待着的地方。 他看着镜子里毫无瑕疵,整洁干净的自己慢慢眨了眨眼睛,随后才漫不经心地开口: “或许是因为今天的天气实在很好吧。” 明媚的阳光已经慷慨地铺洒在大地之上,万物都在其下显得闪闪发光。 一切都解决了。 吉良吉影在心中满意地说了一声只有自己知道的话,随后拿起公文包,对自己藏在照片里的老父亲说了一声—— “我出门了。” 不论是穿鞋还是开关门,吉良吉影的动作都流畅而轻盈,并没有发出太大的声音。 只是当大门被关上的时候,带起了一阵轻柔的风。 风不仅把照片吹得有些晕头转向,还把玄关置物柜上的台式日历吹得发出了轻响。 。 吉良吉影做了很久的噩梦。 至少在他的认知里,他只愿意将之归结为噩梦。 。 几个月前,一个名为空条承太郎的男人来到了杜王町。 电视新闻对这位年轻有为的海洋学博士大加赞赏,不论是主持人还是受访居民,都对杜王町周边海域成为空条博士最新研究场所充满了自豪。 吉良吉影照常开着电视,新闻内容并未在他的心里留下任何波澜。 “早上好。” “你今天真是容光焕发,令人倾心不已。” 七点整准时醒来的吉良吉影无需任何闹钟,他的生物钟就像是他的生活一样稳定而精准。 打开电视后,他做的第一件事便是用温柔甜蜜的语气问候了自己刚刚醒来的女友。 “什么?” “抱歉……是我用词不当。” “我没有说你昨天不漂亮的意思。” 吉良吉影在新闻声中有条不紊地收拾床铺,走进盥洗室洗漱,同时还要应付女友那不怎么平和的起床气。 “你每一天都美得让我无法呼吸……请你饶过我,否则我今天可就没办法上班去了。” 水流声和播报声交织在一块儿,就连吉良吉影的俏皮回答都有些模糊不清。 “我发誓我说的都是真心话。” “早上好,我的爱人。” 吉良吉影在盥洗室打理好了自己的形象,每一点冒出来的胡茬都被他细心地刮净。他侧着脸看遍了自己的下巴,确认光洁无暇之后才带着略微打湿的额发重新走到了女友身边。 他轻柔地捧起对方的手臂,在洁白的手背上落下轻轻的一吻:“我去准备早餐,你今天想吃些什么?” “早上好,吉影。” 等他徐徐下楼,苍老的声音也照常响起。 一切安稳,岁月静好,不外如是。 可是吉良吉影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的生活,却正是被新闻中那位空条承太郎搅得支离破碎。 。 杜王町很大,人流如织,交易往来,同一个小镇里,有些人一辈子可能碰不上一面。 杜王町很小,小到原本毫无干系的两人,轻而易举地产生了不应该存在的命运交织。 杜王町很大,又很小,偏偏容不下吉良吉影这样一个向往平静安宁生活的普通人。 吉良吉影永远记得那一天——因为那一天在他过往的一切有序生活中,显得那样的无序。同样的,自那一天起也彻底点燃了他混乱的崩溃命运。 灿烂的阳光,柔和的清风,吉良吉影带着爱人来到了公园散步,相互依偎着,准备共进午餐。 蝉声早已经在盛夏的热浪退却后销声匿迹,深秋最先在树叶上染上一星半点的枯黄。 吉良吉影半坐在草坪上,靠着自己最喜欢的那棵树——因为它长得笔直而挺拔,不枝不蔓,有一种顶天立地的豪情。在这样的树冠遮挡下,让人不免生出一种安心之感。 “今天是你最喜欢的火腿三明治,亲爱的。” 吉良吉影拿起牛皮纸袋,慢条斯理地为自己的爱人打开午餐包装,满面柔情蜜意,满心满眼都是欢喜。 就像曾经做过的无数次那样,就像他十八岁以后,到如今三十三岁十多年以来一直保持的那样。 “啪嗒——” 吉良吉影天生五感敏锐,任何细小的声音都听得一清二楚。 秋意渐浓,就算是轻风也能够从不再强硬的枝头偶尔卷落几片向往自由的黄叶。 “秋天,真是个美丽的季节。” 吉良吉影感慨着,脸上带着几乎令任何一位异性都无法拒绝的柔情和笑意。 带着温度的阳光从枝叶的缝隙中洒落下来,让他那双蓝色的眼眸显得剔透而璀璨。 吉良吉影拿出三明治,体贴地将外面的包装纸折叠好,同时转过身,笑眯眯地招呼自己的爱人:“来,吃这一个吧。” 公园里,这棵树最显偏僻。 吉良吉影在这样的寂静和空阔中享受着工作之余,难得的午间休憩。 可是等他转过头看向自己的“爱人”时,却发现身边空空如也,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无比熟悉,却又更为陌生的牛皮纸袋! 他的“爱人”,不翼而飞。 或者说……他的爱人……被人偷走了! “啪——叽——” 吉良吉影无意识地将手里的三明治狠狠地捏扁,与三明治痛苦的声音一同响起的,还有他内心无以复加的慌乱、恐惧……以及愤恨。 到底是谁? 到底是谁?! 一瞬间,吉良吉影想了很多:从清晨开始,他所接触到的一切人与事都如同幻灯片一样飞快地在他脑海里以极为具体的形象不断闪过。 他眨了眨眼睛,低头看向了一片狼藉的手掌心。 吉良吉影收拾好一口未动的三明治,细细地将每一根手指的指缝都清理干净。 他的手掌充满了美感:骨架优越,骨节分明,皮肤洁净而紧致,哪怕是手背也没有一丝多余的皱纹。每一根手指都修理得圆润整齐,不长不短的指甲也干净透明,侧面显出他良好的身体。 是那个小鬼。 吉良吉影转瞬就锁定了目标:在面包店的擦肩而过,戏剧性的纸袋交错……或许命运从那一时刻开始,就决定再也不与他吉良吉影站在同一个阵营。 不过,无所谓。 吉良吉影的生活从来都是靠自己维持着平静:哪怕天生聪颖出众,相貌英俊,他也有办法让自己泯然众人。 命运做不到的事情,吉良吉影可以。 怀揣着如此信心和必胜的决意,吉良吉影走进了令自己再也不愿回想的“未来”之中。 。 “现在想来,还真是令人心惊胆战呢。” 吉良吉影喝尽最后一口牛奶,漱过口,穿着条纹睡衣走向了安静无比的卧室。 一切终于又恢复了正常,在他无比强烈的期待之下。 ----
第95章 妄图理解人类,是人工智能最大的悲剧。 妄图理解尤安,是所有人最大的悲剧。 。 经过古一法师的一番解释,尤安终于明白了自身如今的处境:不算太好,但是也不算太差。 不算太差是因为,她这个被命运偏爱的混蛋无论如何都不会走向死亡,所以对于她本人而言,世界或者平行宇宙的各种不同走向,都无所谓好坏。 不算太好是因为,正如她与卡兹曾经推理出的结论:放纵平行宇宙的逼近和交错,最终只会导致所有世界一同毁灭。 其实尤安私以为,毁灭也是另一种意义上的重生,只是如今还活着的东西,舍不得自己的那一份小命而已。 ……好吧…… 尤安心想:如果我真有可能‘死亡’,我大概也对自己的小命珍之重之。 这样难得的一番“换位思考”,尤安顿时打心眼里察觉到——自己还真的变得善良了不少! 实在是难得又古怪的一件事。 如果说她这一部分的“自我”灵魂善良了不少,那么另外一边的“自我”岂不是……多了几分邪恶? 尤安从来都不会自认是什么好人,如今能够有着几分实时体量别人的善良,已经是颇为新奇的一种体验。 顺着这种思路想下去,她免不了要担心未来的那一个“自己”会不会做出过分丧心病狂的事情来? 曾经她在最为绝望和痛苦的时候也想过,自己对这样一个令人憎恨的世界究竟应该报以怎样的态度。如果那一个“自己”继承的正是那时候的残忍和恶毒…… 往好了想,或许是把幸福的人类全部消灭……往坏了想,估计是要把全人类通通一起消灭,让地球重新来一个干净纯粹的新轮回。 噫。 还是速战速决,快一些完成历史的弥合为好——尤安可不想自己回去一睁眼,发现“自己”正一边狂笑,一边站在热气腾腾的“原始汤”里。 这玩意儿存在与否还不一定呢…… “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带你走遍错位的时空,迅速地将一切缝隙全部弥合。” 这是古一法师的提议。 尤安认为实在不错,但是现如今还有个更为要紧的事情:“那再好不过,实在是有劳。” “但是我……” 她上上下下地再看了一眼“自己”的身体,多多少少有些不舍:这样的高度,日后可能再难拥有了…… “我得先把这个身体还回去吧?” 古一法师倒不至于忘记这样显而易见的问题,她平静地点点头,示意尤安跟在自己身后走出圣殿。 一边走,她一边用平淡无波地语气解释着: “时间圣殿连通着各地,故而只要先打开通道之门,确认地点,就能够最快地抵达想要的目的地。” 这可是方便了。 尤安满是惊叹地点点头,双目紧盯着在厚重的大门之后瞬息万变的景色:春夏秋冬各不相同,阴晴雨雪无一相似。一会儿是高楼大厦,繁华城市,一会儿又是丛林山丘,荒郊野岭。 世上所有的景色都好似被框进了这一扇门的大小之中,它们成了任由时间和空间摆弄的画片,而此时此刻的尤安和古一,正是拥有“取出”画片资格和能力的人。 古一法师的动作很快,到底这是她的“老本行”。 “走吧。” 她转身冲尤安露出一个含蓄的微笑,同时朝侧边迈出一大步,示意尤安走出大门,让身体回归的原本的时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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