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比我晚?” “你是长子,阿月。”百合子将手放在她的肩膀上,“你父亲和长老们对你满怀期许。” 月生也将手放在肩膀上,握住了母亲的手指。 虽然那一天到来保守还要个十几年,但月生已经开始期待,她袒露自己是个女孩的那天,长老们的表情会多么精彩了。 月生的新住处在年前被整理出来。禅院直毘人亲自领着她去看了自己的院子,告诉她可以按照自己的想法改改。 月生心说要是按照我的想法来大改,不知道家里的老古董们能不能接受。 月生露出乖巧懂事的微笑:“不用了,父亲大人,我很满意这里。” 院子很大,比母亲住处还要大。一应布置算得上简洁,因此显得格外空旷。 应付完家族的年宴,在新年落下第一场雪的时候,月生搬进了自己新的住处。 批给她的侍从和侍女们都是直毘人严格筛选出来的心腹,近身侍奉她的侍女们尤其如此。新的环境里,她最熟悉的人是母亲能派遣过来的唯一一个人,名叫雪惠。 她一天的行程被排的很满,除了读书写字插画品茶下棋,长老们会轮流过来教导基础理论知识。 月生算了算,确定自己是两岁不是二十岁。 “……” 脏话.jpg 虽然讨厌学习,但不能不学。 事关礼仪和咒力基础运用方面的课程,由家族中除家主外年纪最长地位也最高的大长老负责。 这个白头发长长,白胡子也长长的老人皮肤皱巴巴的,已经散发出垂暮的气息。 大长老是个非常严苛且古板的老师,他的思想行为和语言完全符合一个典型的禅院做派。 不得不和三观完全不同的人强行交流,对月生来说是一件相当痛苦的事。更让人不快的地方在于,她必须忍耐这种痛苦,并且在大长老的教导下表现出信服和顺从。 精神上的折磨使她在课余时间表现的相当闷闷不乐。 禅院家同龄或更大一些的孩子们一个个都耳濡目染成了小封建糟粕,侍从们完全不可能也不敢议论主家。 周围连一个三观稍微一致一点可以交流的同类的没有,唯一可以吐槽倾诉的对象只有脑子里的系统。 月生感到前所未有的寂寞和无聊。 好在直毘人没有丧心病狂的对年幼的继承人撒手不管,他偶尔会发发话,给月生放个几天假。 禅院直毘人在有空的时候,会和她单独相处,也会手谈一局检查一下围棋的学习进度。 月生围棋学的还行,但下棋的时候依旧怨气冲天。 “说起来,也是时候给你挑几个玩伴了。”直毘人悠闲的落子。他的酒葫芦打开着,时不时往嘴里灌一口,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酒气。 “我不要。”月生果断拒绝。 禅院家同龄的孩子们基本都被带过来给她见过,能送到她面前的,没有一个能让她放心交流。 真送过来几个,应付学业的同时还要应付小孩们,光是想想就觉得头痛。 “你不要玩伴,平常也不怎么和侍从们交流,闷出病来可就不好了。” 月生抬头看了他一眼。 平心而论,双方对彼此的感情都不算深厚。 她改变了规矩的坐姿,双腿交叉,松垮肩膀,捡起一枚棋子落进棋盘里。 “没什么好说的。”她这么说。 对于这个院子里的所有侍从,她一个也不信任。 月生用一种相当恭敬的口吻道:“而且,我就算我想要几个玩伴,难道您就会真的送来吗?” 禅院直毘人,她此世血缘上的父亲,并不相信一个小孩子的保密能力。 能送到准继承人身边的玩伴,他们的长辈在禅院家都具备着相当高的地位。孩子们玩儿在一起,说不准就一时冲动的漏出什么要命的消息出去。 她还太小,这个年纪的孩子还无法意识到自己究竟身处在怎样的一个环境之中,意识不到看似和平的环境之中潜藏着怎样的危险,不知道秘密被揭开会导致什么样的残酷后果。 “这是一个绝对不能泄露的秘密。”直毘人意味深长的笑起来,“你有什么其他想要的吗?” 月生将目光从棋盘上移开,看向纸门外空荡荡的院子。 她沉默了一会儿,轻声说:“给我送些花的种子吧。什么花都行。” 直毘人说:“好。” 直毘人走后,月生盯着那张黑白相间的棋盘。 系统跟着月生过了快一年的沉闷生活,生怕宿主在这种环境下憋出什么病来。 看着一动不动的小孩,它小心翼翼的出声:【那个……】 月生伸出自己还很小的手掌,抓住了棋盘的一侧,将它掀了起来。 原本规整的黑白棋子哗啦啦的在榻榻米上滚落了一地。 月生面无表情,心里痛骂:“*的,最烦装逼的人!” 还一边下棋一边聊天,本来刚入门围棋就和成年人对弈很痛苦,还要应付言语上的试探。 怎么会有人来试探自己刚刚两岁多的孩子啊?! 系统:【……】 作为女儿,不信任院子里几乎全部都是父亲心腹的侍从,绝不肯泄露自己的内心。 作为父亲,不信任女儿的保密能力,打定主意要在她吃到环境带来的苦头之前不给她可以交流的同伴。 父女感情的塑料程度真是令人叹为观止。 月生忿忿不平的在系统面板单开了一页备忘录,奋笔疾书。 系统静静地围观她挨个罗列父亲、大长老、以及这大半年上课以来让她相当有怨言的老师三两个。 【这是什么,死亡笔记吗?】 “不至于。”月生内心响亮的冷笑了一声,“平平无奇的记仇本罢了。” 【……】 相处快三年,系统渐渐摸清楚她相当记仇的性格和有仇必报的小暴脾气。 据说这人上辈子就秉持着不服就干的原则,转世一次显然改变不了她的行为处事观念。 只是现在迫于形势不得不暂且把想要干架和辩论的强烈欲望忍下去,等到不必再忍的那天,她就该按照名单一个一个找过去了。 系统暂且分出了一克的同情一秒钟。 月生记完名单又骂完话,觉得心里舒畅了一点,转头又猛然想起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忘了要求改善伙食了!” 问就是种花家的兔子吃不惯日料。 尤其是生腌,生的东西吃不了一点。不管是海鲜还是什么其他的东西,总之生的东西绝对不能进胃里。 还在吃辅食的时候还好,没什么感觉。但是到了吃正餐的年纪,主食配主食真是让人两眼一黑。 系统:【要不先将就着?不然你该怎么解释你与众不同的饮食习惯?】 “靠!”禅院月生破防:“这个世界怎么还不毁灭?!” 【……】 月生破大防:“学业重环境差,连吃饭都变得不快乐了,这个重开的人生还有什么意义?!!” 【…………】 * 月生要求的花种,在几天后由一个面无表情的少年送过来。 雪惠从少年的手中接过盒子,又退回来。 月生眯了眯眼睛。 眼生。 禅院家人太多,她本来就不是非常擅长认人,这人不认识。 但气势相当惊人。 他看起来年纪不大,个子却很高,能看得出来隐藏在衣服下的有力的肌肉。 月生能够在他身上感受到威胁,因为他绝对很强。 她转头问雪惠:“这是谁?” 雪惠垂着眸:“甚一大人的弟弟,甚尔。” 月生点点头:“甚尔,你能不能告诉父亲,我还想要一些菜种。” 甚尔:“……” 雪惠:“???” 系统:【6。】 禅院少主决定在院子里种菜是吧。
第4章 月生的合理诉求被直毘人否了。 花可以,菜不行。 理由是不像话。 “我……”月生考虑到两个人之间的血缘关系和族谱关系,勉强克制住了骂人的冲动。 在明知道双方无法达成共识的情况下,她不想白费精力,去和冷酷无情并且逐渐开始热爱喝酒的父亲辩论院子里种菜的可行性与合法性。 禅院直毘人做出的决定很少更改,她的分量也没有重到那个份上。 花当然也很好。 负责传话的雪惠低眉顺眼的跪坐在她的身后,“家主大人原本以为,您对甚尔感兴趣。” “我确实有点兴趣。”月生头也不抬,继续练字,“按照血缘关系,我们是非常近的堂兄弟。但他却被指派来做杂活,没有术式吗?” 恐怕连咒力也很少,月生没感受到他身上有咒力。 “不仅如此,”雪惠一如既往恭敬,“甚至没有咒力。” 月生的手没有停顿,黑色的墨水在宣纸上留下流畅的字迹:“一点也没有?” “一点也没有。” 直毘人借由月生和甚尔的见面,在咒术理论的教导上引入了一个新的观念。 天与咒缚。 咒力是一种非常讲求平衡和代价的力量体系,束缚就和巫师们的牢不可破誓言差不多,具有相似的效果。 天与咒缚作为束缚的一种,是最特殊的、天生且无法扭转的。 月生就不可扭转这一点向授课的大长老提出质疑。 得到了至今没有被扭转过的案例这一答案。 以及少钻研歪门邪道不思正事的严厉管教。 月生憋屈的忍了。 上个月她实在忍无可忍掀过一次大长老的桌子,然后得到了“不敬长辈”的指控和一整天没饭吃禁足思过的惩罚。 她打开记仇小本本,在大长老的名字后面加了一笔。 系统心惊胆战的看着她暗暗磨牙。 其他的授课老师最多和月生是观念上的不和,相处的倒还勉强算得上平静。月生小小年纪练就一副虚伪的平静假面,课业成绩也足以让大部分老师满意。 但是在几个被月生记仇的老师们当中,大长老和月生尤其不对付。 月生认为他还停留在几个世纪之前的思维实在太过顽固不化,这是一种对她思维和精神的荼毒。 而大长老则坚定的认为他会教导出最合格的少主,但少主备选人实在是太过不懂事也太过任性,选择性的忽略了这个孩子才刚到了能控制自己身体的年纪。 双方对彼此都很不满。 但双方都继续折磨彼此。 目前在月生的记仇小本上,已经画完了一个横平竖直的“正”字。 说回甚尔。他是天生的天与咒缚,非常罕见。 咒力的诞生来源于人的负面情绪,因此普通人的身上也或多或少的存在咒力,只是没有达到“看见”的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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