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费心思了。” 守夜垂了下眼,左眼两颗偏浅的痣就像是无意点上去一样,“我不会答应你的。” “弗兰谷。” “你知道为什么之前我一直没有动你吗?” 罪犯交由审判塔负责,执行官如果私自动手,检视院有权追究。 可现在不一样。 “想清楚,现在有所顾虑的人到底应该是谁。”守夜抬起手,数不尽的阴影缠绕上来,覆盖了她的手臂,又扑向她身前人,侵染的黑几乎同时将两人包裹。 掠夺者冰冷的瞳孔倒映出她耳边的倒十字耳钉,如同催眠的怀表在摆动,催动着死亡,催动他去提前走向终点。 眼珠转动,连带着时间都流逝得缓慢,守夜开了口,声音温和地说出两个字:“去死。” 弗兰谷却忽而笑起,他很少听到守夜说这么直白又暴躁的话,明晃晃的憎恶,那种恶意反倒更能让他感到真实。 他从困囿的阴影之中望向她,“很抱歉,您大概是不能如愿了。” 收拢的阴影最后只笼罩住一片尘土,剩下冰冷的空壳,掠夺者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守夜并不意外,只是有点可惜,让他给跑了。 她回到教堂的时候,牧介正在帮主教检查体内的污染情况,顺便一并帮他进行了清除,细白的长线被他牵引着,在视野内游走。 守夜就站在一旁,打算等牧介结束治疗再把他送去皇宫,下一刻青年收回了那些白线,随即伸出手,示意她将手放上来,“今天的事情麻烦了,我帮你清除污染吧。” 守夜定定瞧着他,懒声拒绝了他的好心。 “你不会难受吗?”牧介疑惑地询问一句,他没有收回手,坚持要帮守夜清除污染,“如果你们没有出现,我和我的朋友肯定回不来了,你就当是我的一点回报吧。” 她注视着青年,如果不是知道他的性格,她都要误会是他察觉到了什么。 守夜没有继续推拒,她将手放进青年掌心,于是白线融入她的指尖,拂过那枚镶嵌着红宝石的尾戒,温热触感覆盖了冰冷。 牧介忽而问出一句:“会很疼吗?” 守夜知道他在说什么,她手指上的那个伤疤,可他对掠夺者身上未痊愈的伤没有感到奇怪,只是更关注她曾经的感受。 净化的过程难免会引起疼痛,旧伤复发带来的感觉其实很细微,几乎可以忽视。 而戒指很好地遮住了伤口。 他在治疗的时候看到了。 “不会。”守夜笑了下,分心想着还好是两个不同的身体,毕竟以前她还能用能力掩盖,但现在的牧介已经能更好地运用天赋,他想看穿不是难事。 牧介没再过多询问,他当然不会问守夜是否需要帮助这种废话。 “辛苦了。”守夜随口客气了两句这才将青年送走,然后又变成了埃莉诺的模样。 观测者见到她下意识说出了口。 “刚刚你怎么不干脆用这个身份?反正你已经跟他见过面了,还当着他的面威胁狗皇帝,取得了执行官这个位置。” “后面你们还会碰面,而且我们都在逐望区,认识也很正常,你出现不奇怪。” 所以为什么要隐瞒。 埃莉诺的反应很平淡,“我跟他还是尽量不要见面才好,交流多了,容易出错。” 牧介只知道她是白鹤,而归一清楚守夜过去的身份,他们知道的信息是反过来的。埃莉诺不能让归一知道她的另一身份。 牧介如果也知道,她担心会露出什么破绽,万一被注意到就麻烦了。 总而言之,还是少见面最保险。 观测者:“好吧。” 埃莉诺现在同时担任两个城区的执行官身份,按理来说应当很忙,但她选择对堆积的工作视而不见,她告诉观测者:“今晚我会去找一趟狗皇帝,你照看好牧介。” “……你找他干什么?” “说一些事情。” “你是不想让牧介知道你也在皇宫,还是不想让他见到你?” “他知道没关系,不过他万一要过来,你及时告诉我就好。” “行,我知道了。” 埃莉诺确实有重要的事情要同那个讨厌的家伙商讨,他不一定会同意与她合作,可要是让他半睁一只眼睛半闭一只眼睛,这么简单的做法,他应该不会拒绝。 即使前不久她才威胁过他。 于是她干脆穿着那身执行官的正装制服直接找了过去。 印刻着金字塔与翻涌海浪的徽章被她把玩在手心,埃莉诺坐在空着的椅子上,在有人走进室内的刹那勾起一个随性的笑,懒散地打着招呼:“晚上好,陛下。” 她自认态度还算友好,只是对面人并未因此展露出同等的热忱。 君主不冷不热地反问她:“你怎么做到瞒过归一那些眼睛的?” “那天你不是都亲眼见证了吗。”埃莉诺将答案抛了回去,她在想,这人房间里怎么连杯水都没有,“怎么,你怀疑我和归一在合伙演戏,就为了骗你?” 埃莉诺叹了口气,果然,她还是不喜欢和这些无时无刻不保持怀疑的人交流,“王储回来之后没有跟你提过什么吗?” 当然有。 那个本就不安分的孩子仿佛被引出了更多的贪婪,百般暗示他们该夺回原有的权。 他在归一面前依旧表现得听从与乖顺,他会藏起野心讨好他最重要的支持势力,不甘却愈发膨胀,难以填补下位者的渴望。 王储,王位继承人,联邦未来的君主,首席执行官的手中物。 他应该是万人之上,而不是一人之下。 “我不认为你拥有让我与归一敌对的价值。”他看起来丝毫没有改口的打算,直接拦截了埃莉诺或许将要说出的提议,“很抱歉,请你离开这里。” 埃莉诺对此不以为然,质地精巧的徽章翻转,宛若一枚由权利构成的金币,“您还没听我说完呢,这么着急干什么。” “他当然不知道。”埃莉诺戳穿了他的心思,“不然我早就不在这里了。” 她很想嘲弄一番,不过她最后还是没有这样做。徽章掉落在地,埃莉诺摊开手心,熟悉的银色尾戒就这样出现在视野内。 那颗璀璨的深红宝石绚丽又夺目。 “或者我们可以坦诚一些。”埃莉诺递出了那枚戒指,她不可能完全交代自己的身份,但是她可以展现半真半假的诚意,“我和守夜来自同一个组织。” 溯源,那个第十五区的反叛组织。 君王的神色变得有些微妙,这些年他几乎没再听过有关溯源的消息,那次围杀过后溯源再也没有翻身的可能才对,怎么会突然冒出来埃莉诺这样的掠夺者。 甚至连归一也被他们骗过去了。 还有守夜…… 听起来她好像没有断过和溯源的来往,但这怎么可能,归一居然没有发现。 他看一眼埃莉诺,不对,如果是在她的帮助下,确实存在这个可能性。 她告诉他这些是笃定了他不会说出去。 他冷笑一声,“你为什么觉得我不会告诉归一,你的信息可并不廉价。” “更别说溯源这个反叛组织。”他依旧高高在上,毫不掩饰他的轻视与傲慢,“一个目的是推翻联邦现有政权的组织,你凭什么觉得我会信任你们。” “我们只是对那位的一手遮天不满而已。”埃莉诺开始睁眼说瞎话,“他们压榨得民众苦不堪言,而您,我的陛下,您一直是仁慈宽容的。” 管他狗皇帝信不信,先忽悠再说。 “您明明也分外期待不是吗。” 埃莉诺自然而然地换上了敬称,她屈指随意地敲击着桌面,微微垂眼遮住眼中的讽刺意味,起身之际带来说不清的压迫。 “联邦的君主究竟是谁?陛下,您不认为他太不把皇室放在眼里了吗?” “如果您愿意,只需要稍稍闭上一只眼睛就可以除掉这个障碍,即使发生了别的意外,也不会牵连到皇室。” “这难道——不划算吗?” 她看清了他略微动摇的目光,唇边的弧度便更加放纵,“我只要那一点随手舍下的放任,您真的要放过这个机会?” “那可真是……太可惜了。”
第91章 意在明日(10) 最后结果还算不错,埃莉诺得到了一个令人满意的答案。 于是她收了手,她知道观测者应当在看,埃莉诺告诉他:“我有点改变主意了。” “什么?” “我觉得确实可以把牧介推上这个位置。” “……你不是本来就有这个想法?” “那是我随口说的,本来没真打算这样做。”结束谈话的埃莉诺踏入了修建在宫殿旁边的花院,她走过小径,在视线尽处看见了那个熟悉的身影,“但我并不清楚他的想法。” 所以她不准备继续刻意避着他了,她反而主动要见他。 安静,只有安静。 帝都的夜晚几乎都是格外宁静的,风与脚步都轻悄,只剩下呼吸。 蕴含着不详的浓雾弥漫在空气中,只有青年周围的雾色才算浅淡。他现在已经不用再惧怕那些诡异,大部分诡异也都会躲开他,牧介附近反而是最安全的地方。 青年回过身,薄雾被人拨散开来,显露出熟悉的身影,深灰的发仿佛融入了这片雾色,唯有那双眼瞳是不同黑与灰的色彩。 牧介下意识要开口,她却抬手比出噤声的动作,同时迅速来到他跟前。她握住青年的手腕,让他看见了那些隐藏在暗处的存在,密集分布的眼徒增恐惧。 牧介有些头皮发麻,做事能这样肆无忌惮,在帝都连皇室也可以随意监视,除了那位首席执行官,还能有谁。 他反应过来,没再出声,只是重新看向埃莉诺,静静等着她的下文。 埃莉诺屏蔽掉外界的一切,这才低声告诉他:“小心你身边的人。” 牧介并没有觉得她的叮嘱絮叨,他认真地点了头,埃莉诺接着又询问:“你想取代王储的位置吗?” 他愣了下,牧介一直知道她要做什么,也为此创立了溯源,可同样她不只憎恶作为罪魁祸首的执行官,还深深厌倦着推波助澜的皇室。她怎么会放过他们。 牧介迟疑片刻,只是说:“我想知道……你会杀了他吗?” 她知道他口中指代的人不是王储,而是他的父亲,埃莉诺听到这反而笑起,她垂下眼睛,“你就这么相信我会成功?” “我会留下他,也只会留下他,然后交给你来决定。” 杀了狗皇帝,那太便宜他了。 当然是留他一命,让他亲眼见证一切的衰败,摧毁他的意志。 “所以,你愿意被我利用吗?” 牧介定定凝视着她,最后他点了头。 时间刚好。埃莉诺注意到归一的靠近,她干脆利落地直接拉着牧介转移了场地,不忘特地交代他:“今晚别再出去了,明天开始,主教会在晚上来这里,他会保护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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