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姑奶此时也把数好的钱拿了过来,一把塞到了大妮儿娘的手里:"快拿上,再忸怩,俺下次就不叫你们上门了!" 大妮儿娘推搡了两下,到底还是退让不过,面红耳赤地接了过去。 把两人送出了门,赵朱低头看着身上这套棉衣裳,又抬头瞧瞧笑眯缝了眼睛,乐呵呵瞅着她的奶奶,也跟着笑了起来,只觉得身上的暖意一直沁到了心里去。 俗话说的好,吃人家嘴短,拿人家手短。刚到这不过短短几天光景,奶奶的慈爱之心,村里人这份淳朴可爱,都让她在心里下了个决定——苟到改革开放太遥远,还是应该只争朝夕! 她拉着奶奶围坐到了暖炉边,笑眯眯开了口:"奶啊,我这初来乍到,以前的事儿又都记不得了。听您的意思,咱们这赵家庄全是一个老祖宗?您的年纪最大,村里的事您应该比谁都清楚。闲着也是闲着,您不如给我细说说,咱们这庄上,过去都有什么大事啊?还有,谁跟咱们是实在亲戚?回头我也去认认门,得感谢他们这么多年帮忙照顾您的恩情呢!" 这全天下的老年人,都有一个爱好——就爱讲古忆当年,哪怕在村人眼里,五姑奶是个性格乖张凶巴巴的老太婆,一言不合就要举拐棍儿敲人,可她仍是个希望有人能陪着说说话的孤独老人家。 如今,看着孙女一脸感兴趣的模样,正中她的下怀,一句"从前"勾起了那熟悉的回忆,开始滔滔不绝地讲起了过去的故事。 赵朱认真地听着,边听边点头,她那超强的记忆力似乎并没有随着穿越而消失,随着老人家的讲述,她心里也有个小人在挥笔疾书,把她关注的重点全都记录了下来。 停尸七日,赵建国的母亲下葬这天,相熟的村人都携家带口来送了老人最后一程,等到晌午,便在赵建国家吃上了席。 上到天子,下到草民,这红白喜事都是人生大事,也是人情事故。因着五姑奶她老人家辈分高,一般办这种白事,也不兴她亲自到场。如今找回了孙女,赵朱自然义不容辞,代表老人家前来吊唁。 等到了席上,她大眼一扫,就瞅见了在人群里乱窜的大妮儿,又瞥见大妮儿她娘也在,瞅见了熟人,她自然走过去坐到她旁边。见到她,大妮儿娘也高兴,站起身来,就往碗里夹了好几块五花肉,递到了她面前。 "建国办事就是讲究,瞧这席面多排场!硬菜可有好几道呢!听说还专门请了烧菜的师傅!"她一脸的兴奋,一边夹菜,一边又感慨道:"不过人家建国两口子都是有本事的人,一个公社会计,一个是供销社的售货员。六婶子真是可惜哟,也没多享上几天福,就走了。" 赵朱闻言,一边出声附和,一边点头,很快就在对方的指点下,知道了赵建国媳妇——杜爱红是哪一个。 等认清了人,把碗里的肉块子吃了个干净,她就站起了身来,走到了杜爱红身边,一把握住了对方的手。 一番自我介绍之后,杜爱红立刻热情了起来,她还记得丈夫说过,就是这个赵朱妹子,帮忙说了好话,才让婆婆走的明明白白,今日才能入土为安。 赵朱安慰了几句后,顺势说到年根底下办年货,过几日得麻烦麻烦杜爱红。这年头儿,亲朋好友托人情可太正常了,杜爱红门儿清,当下便低声道:"妹子,你不用多说了,腊月二十三——小年那天要从屠宰场拉一批猪肉过来,你早点过来,我一定给你留块最肥的!对了,肉票有吧?没有的话,你看有粮票布票不拘什么,我看着给你换些。" "哎哟,爱红嫂子,太感谢您啦!家里不缺肉票,有您这个消息比什么都强。对了,肉给我留肥瘦相间的就行,我奶奶年纪大了,油水大了怕她肠胃受不得,五花肉就行!"赵朱笑眯眯应承道。 "哎哟,肥肉多了能炼油呢,还能怕油水大?"杜爱红纳闷地嘟囔一句,也不再多说,又去招呼起了别的亲戚邻居。 到了小年那天,赵朱一大早就到了供销社,作为公社唯一的供销社,得到消息的人可不算少,大门还没开,供销社门外就挤满了人。 虽说过年村里交了任务后,一般都会杀猪,但每家分到的猪肉也并不算多,何况也不是每个村都能把猪养好,如果再赶上有个婚丧嫁娶的事,那就更不够用了。现在大家手头都不宽裕,但再穷困的人家,到了年节,也得想法设法割二两肉包顿饺子,过个肥年。 虽说杜爱红给赵朱卖好,告诉她供销社要拉猪肉来,但看样子这小道消息不胫而走,早就传开了来。 赵朱看着眼前的这人山人海,脸皮直抽抽,不过也不算白忙活儿,有着杜爱红帮忙,不但抢到了五斤猪肉,还买了不少点心、瓜子、糖果,算是大获丰收。 到了腊月二十五,赵大伯的那个战友又派人送来了年礼,上好的米面油,把小吉普的后座堆得满满当当。 第007章 熊孩子炸粪坑 来送年礼的人个头儿不高,却是宽肩厚背,颇有些魁梧的体型,他有三十来岁,国字脸,细长眼,长得是个喜恰恰的模样。来人到了五姑奶家门前,熟门熟路地叩响了门,却见里面出来个比他高了半头的大姑娘,那笑盈盈的脸立马拉了下来,正要问话。 只见那姑娘先是爽朗地哈哈一笑,接着就握住了他的手:"您就是奶奶口中的郝大哥吧?我是灵光奶奶的亲孙女,我叫赵朱!我刚回家来,就听说您这么多年照顾我奶奶的事儿,还想着找机会给您写封信,表达一下谢意,没想到您就来了!快快快,屋里请。" 郝庆奉领导之令,年年都要来给赵老太太送年节礼。但这个赵老太太是个倔强性子,说自己儿子是为国捐躯,又不是个人恩怨,谈不上什么救命之恩,所以,不肯多受照顾,总是要推拒再三。 但对方拒绝,他却得完成任务,这样来回几次,反倒推让出了火气来,赵老太虽不能说不给他好脸色看,但像这样的热烈欢迎可就别想了。这还是他头回在赵老太太这儿受到这么热情的招待,一时间受宠若惊,也不由自主地露了笑容来。 不知道赵朱给老太太说了什么,郝庆顺顺利利地留下了所有的年货,第一次不打磕绊,轻松完成了任务,返回驻地的路上,他还忍不住高高兴兴地哼起了歌来。 而赵朱这边,则是美滋滋地收起了记好的地址——一碗茶水的功夫,她已经把与赵家大伯二伯有旧的几位战友如今身居何职,打听了个清清楚楚,特别是把派郝庆来送年礼的那位"领导"的通讯地址也记了下来——背靠大树好乘凉,哪怕不做那狐假虎威的事,把"大树"的根底儿摸清楚总是没错的。 赶到大年三十儿,一场鹅毛大雪突然铺盖下来,把这年节的气氛烘托得愈发热闹。今年终于不再是自己一个人过年,五姑奶总觉得今年的饺子格外好吃。 大年初一雪也没见停,直到初二一早,整个村都被盖上了一层厚厚的雪被,家家户户大门口贴着的崭新的春联,被衬托得格外红艳。 赵朱眼瞅着老大一个大姑娘,却不知什么时候,居然混成了村里的孩子王,她提溜着一挂炮仗,捏着一截燃着的香,风风火火就出了门。 一路上滚雪球似的,越聚人越多,不光有一群小不点儿,就连几个半大的姑娘小子也加入了进来。 赵大妮儿仗着自己与赵朱认识的早,自认为是"一人之下"的二把手,叉起了腰来站在赵朱身侧,狗腿子似的,听着赵朱嘱咐一句,连忙就往下传一句话。 赵朱安排一众小萝头儿分了两队出来打雪仗,又拿出包着玻璃纸的糖果来做彩头。 但她怕出事,虽然小不点儿们眼巴巴瞧着红彤彤的炮仗直流口水,她却不肯给他们分,只肯亲自点了来放。 眼见着她一会儿团了个空心雪球塞里面,来个天女散花,一会儿又来个高空飞弹,引得孩子们雪仗也不打了,都围着她直拍巴掌,大妮儿更是把巴掌拍的山响,一口一个"姑",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她的亲姑姑。 有几个调皮的男娃看得眼热,趁她不注意,居然从她手上提着的鞭炮上悄悄扯下了几个,嘻嘻哈哈地争抢打闹着跑走了。 赵朱倒不是小气,只是怕不安全,见状只能高声叮嘱道:"点燃了信子就赶快扔出去,可千万别炸到自己啊!听到没有?!" 那几个孩子怪声怪气地嗷嗷着,闻言故意拖长了尾音:"知道了……" 大妮儿一看就急眼了,自己还没摸着炮仗呢,反被那几个捣蛋鬼抢了先,立刻抬头告状道:"姑,领头那个——戴眼镜的那个小'四眼',我认得他——他是外头来的,他家不是咱们庄的!" 看着她气鼓鼓的模样,仿佛在控诉——咱们自己庄的你都不给,咋能给外人呢? 赵朱哈哈一笑,见手里也没剩几个炮了,就低头招呼过来留下的孩子,把快燃到底的香递过去,允许他们亲自点炮,但还是要自己来放。 大妮儿这才高兴起来,她欢呼一声,立刻第一个举手:"我来我来!我最会点炮啦!" 赵朱把香递过去,她接过来像模像样地吹来两下,见那点火光亮了起来,立刻凑到了炮仗的引线上,很快引线冒出白烟,她激动的小脸通红,双手紧紧捂住耳朵往后退,口里还大叫着:"往天上扔!" 赵朱做了个蹬地起跳的姿势,猛的往上一蹿,接着,手里的炮仗就飞上了天。 听到那一声巨响,下面的孩子们都兴奋地挤了过来,各个都抢着想先点炮,生怕最后轮不到自己。 虽然没有后世花样繁多的种类,但只是简单的一声响动,就是现在孩子们最喜欢的玩意儿。 赵朱放完了手里剩下的炮仗,又给没轮到的孩子分了几颗糖果做安慰,就在这时,突然有个孩子从远处冲了过来。 那个孩子浑身脏兮兮的,特意为过年换上的新衣服上不知道沾上了什么脏东西,迎着风就传来了一阵阵恶心的臭味儿。 大妮儿立马捂住了嘴,叫嚷起来:"赵家宝,你怎么那么臭啊!你该不是掉茅坑里了吧?" 赵家宝是书记赵胜利的大孙子,平日里仗着自己家富足,没少拿好吃的眼气这些小伙伴,所以,看到他那一身狼狈模样,小孩子们都哈哈大笑起来,马上起哄道:"屎粑粑,臭烘烘,赵家宝,掉茅坑!" 赵朱却发觉出不对劲儿,她立刻制止了起哄的孩子们,把脸憋得通红的小男孩招呼到了身前,温声问道:"家宝,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弄的这么脏啊?" 赵家宝死命绷紧了嘴巴,似乎是实在忍不住了,才大口喘了下气,接着,又连忙用手捂住了自己的鼻子——赵朱这才知道,敢情这孩子的脸红是憋气憋出来的! 赵家宝捂住鼻子,小声带着哭腔道:"姑奶,我表弟把粪坑炸了!然后,他就乱抽抽开了,你快去救救他吧!吓死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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