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也有人从楼上下来,见到有人还杵在一楼,会拍拍她的肩膀告诉她二楼有人闹事,上去看热闹的话,酒楼主事会通过免单的方式让人群疏散。她自己就是听到“免单”两字就下来了,不过大部分人仍是不为所动。 钟逐音颔首,然后愉悦地扯着裴怜真上了二楼,争吵的声音越发响亮。 路人甲怒目圆睁:“你再说一遍?!要不是我们李家药铺声名在外,我今天必须撕了你的嘴。” 路人乙不甘示弱:“我说,我家上个月的那批药材是正大光明来的,强者从不抱怨环境,适者生存,不适者淘汰的道理你不懂吗?” “……” 眼看战火愈演愈烈,从最开始的几句轻飘飘互相嘲讽,到如今马上要大动干戈。 酒馆主事去寻的掌柜终于来了。 沈绥渝漫不经心地看着喧闹的两人,缓缓摇着雀扇,笑道:“给两位准备一间厢房,寒暄寒暄?” 路人甲哑然失语,面色难看:“不必了。”眼风一扫路人乙,忿忿离场。 “您呢?”沈绥渝转头问乙。 乙面沉如水,甩袖而去。 随后沈绥渝向主事递了个眼神。 主事立即笑逐颜开地上前,“哈哈哈哈”地笑声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各位贵客请回座,我们酒楼方才在后厨为各位准备了冰镇酸梅汤一碗与藕粉桂花糕一碟,是赠送给各位的,适才各位劳神了。” 遂食客回座,俄顷复方先秩序。 沈绥渝并未离去,此时立在木柜台之处。 钟逐音先前上楼时,就注意到在一楼柜台桌面插着的刀刃上挂着的那副玉佩。于是她貌晏晏,上前点了自己与裴怜真的菜肴。 见钟逐音点了菜后迟迟未离,沈绥渝问道:“您还有何贵干?” 钟逐音像是无心一般随口一言:“沈掌柜,您家一楼的那副玉佩……” 言未尽而意达。 沈绥渝不假思索地道:“是在冠秋林捡的,特意挂在那处,只等失者来取。” 钟逐音:“大概是在冠秋林的南边,玉佩左下刻有一条腾蛇,且玉身共六条细微的划痕,其中一条为竖钩,这六条划痕组合起来可以构成一个潦草的‘杀’字。” “您随我来取。”挽起的雾鬓随她的步伐有些松散,脉脉季夏的韵味在酒馆中淡淡氲生。 * “沈掌柜可想过另谋高就?”钟逐音撑头问道,那副丢失已久的玉佩又重新回到腰间。 沈绥渝淡笑摇头:“未曾哦。” “这酒馆于我而言意义重大,这些打手是我一个个招来的,说书者中或我招来或慕名而来,馆里中的宝贵之处不啻这些,言不能尽也。” “我通过酒馆结交了很多朋友,如果钟大人不慊弃我一介草民的话……” 她对着钟逐音举杯。 钟逐音唇角微弧,执杯相撞。 * 城东横街。 马轿翘起的四角有云霓式挂饰宛如流动的花面濙湟,月明珠镶顶。 轿内,范奚辙一手抱着狸猫,另一只手轻拂它的背,她眯眼打着呵欠,慵卧软榻。轿子缓缓停了下来,听外头一声马儿的嘶鸣,帷裳被一只手掀开,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多日不见可曾想我啊,五溪郡主?” 如此轻佻散漫的口吻,一猜便知道是…… 她嘴角轻撇,语气拉长:“金酬文,你可要点脸吧。” 金谚几步蹿到了轿内,跟个老姐儿似的躺在软榻上,从她这个角度可以看到范奚辙耳垂点缀着翠玉福寿耳环、面容上描的婉致柳眉与发间插的拢翠点缀,还嗅到其周身散发着芳霏清香的山茶花蕊之气。 金谚疑惑:“范奚辙你天天捯饬这些不累吗?” 范奚辙白了她一眼,“如今是女为自己而容,我乐意捯饬,你管的着吗?” “您高兴就好。”金谚笑笑,旋即又愁容满面:“你知道吗?秦大将军秦洵要回来了,我偷听到一个消息,母亲她们都打算待秦将军回来,就搞个军营,专门放我们这些纨绔子妹进去,让秦将军磨炼我们。” 范奚辙看着手指新染的朱红蔻色,一脸得意之色,“我过几日就要去云梦,等秦将军归来,我早离汴京十万八千里了。” 金谚双目睁大,震惊:“什么?不行,你我还是不是患难与共的狐朋狗友了,如今这紧要关头,你却抽身离走,跟我玩‘狐友本是同林兽,大难临头各自跑’呢?” “唉,你命里该有此劫。”范奚辙手执锦帕作拭泪,凄凄惨惨戚戚之样,“而我没有。” 金谚被气得咬牙。 * 秦洵乃宁英国文府遗孤,被镇南侯府收养,其母战死沙场,年十九时承母之志请缨上阵。 而今年三十,十一年间南征北战,战功累累,如今边疆安和,班师回朝。 【作者有话要说】 姮侯姑子女 —— 下一章钟逐音也要踏上况阳之旅了(二章说过),因为是群像文,所以是多视角,如果觉得有些混乱的话,可以评论告诉我,我会尽力写详细 —— 新人物: ①范奚辙,身份:五溪郡主(需要一个时机转变成爱好强壮的大女人,这章出现的形象不是她一直的形象) ②金谚,字酬文,身份:皇家远支宗室金氏(和金卮一族) ③秦洵,身份:将军 第12章 十二两银子 一月时间转瞬即逝,钟逐音也将踏上前往况阳之路的旅程,她向圣上一连申请了几月的阅历假期。 在离京前,钟逐音嘱托孟阿皎以她表妹的身份照理好府中事务,让袭渊继续暗中观察世家情况,时常报备,并令新夷严格训练私养的精兵。 一切叮嘱好后,钟逐音一身轻松地踏上了行路。她除了银子什么都未带,毕竟是孤身一人的“游历”,若带数数物什难免太过沉重,不如到一地买其新物的方便。 * 钟逐音买下了一艘画舫。 她负手,长身玉立于舫头,泛舟壁下,与海通波。清风飒飒掀衣摆,流穗白羽腰间挂,墨发高高束起,以白鹤银霜镂空冠固之,马尾过肩,颇具少年豪疏。 远方孤鸿杳杳,风色如画,水面宛镜净,千里翻细浪沉沉,风哉哉。 本一切都好。 入夜,在临近况阳的水路,她闲来无事拿起了舫里放置的鱼竿,想着魏重桃那般沉溺垂钓的模样,于是乎将舫停下,就这么一无蚯蚓为活饵,二无玉米等素饵,念道几句“愿者上钩”,便开始静坐垂钓。 逝水悠悠,蟾光银涛,天上空浸瑶台,满天星斗。 虽然半小时过去,她仍是一无所获,不过此时还是一切安好。 事情的转折发生在河边来了两人,他们解开岸边锁住的木船,似乎也打算钓鱼,但他们只带了渔网与鱼篓,比钟逐音的装备还要简陋。 当他们的木船划到河中央时,钟逐音看到他们手中拿着的东西冒散星星火光,心下一惊,不等她开口,他们便将东西扔进河中。 钟逐音行动迅速地将鱼杆一丢,欲去将画舫开动,听闻“嘭”地一声,水浪激荡,舫船翻倒。 这两人往河里扔炮仗,在这玩炸鱼呢! 在被巨大的浪水淹没的一瞬间,她怒火冲天,被这两人的蠢行气得头脑发涨。 * 钟逐音察觉到榻边有人伏睡,极浅的呼吸声令她昏睡期间也十分不安,她一下子睁开眼睛,警觉地看着将头枕在榻上的姑娘。 身着褐衣,古旧衣袖被捋到肩膀,露出的手臂上肌肉线条流畅,皮肤有些黑,半露侧脸的鼻背处有黑痣一点,看着面容似乎年岁不大。 钟逐音的记忆停留在大量冰冷的河水倒灌进肺里产生强烈不适感,被杂草缠住脚踝后她冷静地慢慢弯腰解开它们,接着按感觉往岸边游去的时候……再之后她就没有印象了。 应当是这位陌生小姑娘救了她。 她低头一看自己身上只穿了件白色干净的里衣,又环顾四周。这是一间很简陋的屋子,没有过多的装饰,稍微有些色彩的是竹榻边木桌上放置的透明瓶,里面装着颜色各异的石子、色泽亮淡的贝壳与圆滑光润的海螺。 她目光收拢,轻轻起身想要去寻她的外袍。 不料,她甫一动身,伏睡的小姑娘就睁开了她那双眸子,眼神锐利地望来,像一只蓄势待发准备猎食的豹子。 钟逐音瞬间就不动了。 那是一双异瞳——左眼瞳孔墨绿色,右眼瞳孔幽蓝。 * 钟逐音通过自己的善谈技巧很快与小姑娘搭上了话。 她的确是被小姑娘救回来的。 据小姑娘自己介绍她叫海女,是被遗弃的,因为她天生而来的异瞳。 现在这间屋子是她自己搭建的,她的母父在她十岁那年实在不堪忍受周围人明里暗里的讨论嘀咕。在某一日说带她出去玩,租了一架牛车,她开开心心坐上去,只记得过了很久最后到了一个不知名的地方。然后她们就将她故意遗弃在了这里,她也不屑回去,就这样硬是在这里居住下来。 今年是第四年。 钟逐音听了海女的自述只觉难以置信,她俯身凑到海女的眼前,宽大的金丝暗绣袖口垂落在海女的手背,看着海女的异瞳,“这超蒂好不好,我很难不爱。” 海女抿住的唇线暗示着她有些紧张不安,不过她还是偏过头,冷哼一声:“我自己也喜欢。” 对了,这小丫头还有些毒舌。 钟逐音慢悠悠问道:“我的救命恩人海女大人,我们现在是在况阳境内吗?” 看起来海女很吃这一套,她绷住即将露出的笑意,重重地“嗯”了一声。 钟逐音心中叹息,来况阳只是她打的一个幌子,她本意是途径况阳之地直接去金卮曾经管辖的金橖。 这下好了,被一个炮仗打乱了所有计划。 古有云:礼尚往来,来而不往非礼也。 她会再去一趟那地方的,并亲自送上谢礼。 * 远在况阳的钟逐音行途不顺,而预备开启云梦之旅的范奚辙此时正在…… 屋房内的空气中有股浓郁的血腥味。 范奚辙仔细打量着面前的晋一,一脸平常、坏心思倒是不少,这种人配得她的青睐? 她只觉得自己真有眼瞎之症。 她从檀台上放置的金丝楠木匣中随手一抓,旋即抬手将握拳朝下松开,白玉珠算顷刻如瀑坠地,滚落四方,她情绪没有任何波动,立身而睨下: “这就是你一直渴求的吗?” 晋一此时还只是个卑下的仆隶,他梦想的大展之举还未开始,就莫名其妙因为惹恼郡主的缘故而被打了一百大板,最后还被人粗暴地拖到郡主面前,如今已是进气多出气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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