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女人在朝堂上纵横捭阖,在战场上厮杀迎敌,为报知己之恩扶大厦之将倾。”(注①) 字迹的熟悉之感令陆南岐心惊。 楚素娥立于旁,称赞不绝:“正中寓欹、磅礴不羁、张扬纵逸,这字真是妙哉,当为上品。” 罗暥琢磨半天,她肚子里墨水不多,挠挠头,想了一会憨笑着说道:“以后我要向她学字。”她认为说向一个人学习,当为最高的赞扬。 掌柜满面春风,她听到了几人的夸赞:“哎,三位贵客你们今日可算来得巧了,这提字之人就在楼中,就是那位——” 顺着掌柜的视线望去,陆南岐心头一震。 那是位年过三十的女子,眼角细纹横生着书墨气,她周身濡染岁月的沉淀,青衫袭身,光影宛如细纱流淌在堂中,沧海沉浮,恍如隔世。 五年多未见,她仅一眼就认出这张面容。 “——枉妙禅。” 陆南岐与掌柜异口同声。 掌柜惊喜:“贵客您认得枉师妇?” 陆南岐颔首,她压下立即冲到枉妙禅身边的念头,和罗楚二人点好菜后,才带着她们坐到了枉妙禅的对面。 枉妙禅目光淡淡地看向她,神色看上去并不惊讶,像是等她多时。 陆南岐难得有些紧张,踌躇开口: “好久不见,枉姐姐。” 枉妙禅的目光像融冬的春水,流入陆南岐的心底,令她莫名很想哭。 * 十年前。 饥荒之年,饿莩遍野,将死之人啼饥哀嚎,乞者衣衫褴褛,爬地而行。 枉妙禅与她的母亲紧紧依靠在一座庙宇中,母亲眼里时常倒影着洁净的青天,从不蕴含灰败。 她看到母亲眼里的湖,似乎比姥姥眼里的湖小些,里面透着晴朗的绿细雾袅袅吹丝,这其中不知为何饱含着对女儿未来的担忧。 某日,母亲用力又柔和地抱着她,缓缓阖眸,意识渐泛模糊,在弥留之际轻轻莞尔,声线如温水:“禅儿,我之前与你说得你可记住了?重复一遍给阿娘听听。” “拿着阿娘给我的珐琅管狼毫笔去峨山,那儿有阿娘的远方姨母,去投奔姨母,不要怕失了脸面,一定要留下……” 言语未满,母亲的手从枉妙禅的掌心滑落。 她哽咽着继续往下念着母亲嘱咐她的事。 峨山地处偏远,又未征税,这场来势汹汹的饥荒对于峨山的影响兴许很小,母亲就是从那山飞越出去的,知道那里的情况。 * 枉妙禅成功在峨山安定下来。 她决定教山里的姑娘识字。 陆南岐就是其中一位,且很有灵性,天资聪颖。枉妙禅很喜欢她,觉得与她很投缘,不过这孩子身体不大好,有时她面色苍白、唇色浅淡的与一群孩子坐在堂中时,枉妙禅总担心她会不会下一秒就晕倒了,但她一日课都没缺过,敏而好学。 枉妙禅一向不夸人,陆南岐是铆足了劲、在学业上尤为刻苦,一定要得到枉妙禅的赞扬。 而且她对山外的事很是好奇,常常打着来枉妙禅家帮忙干活的借口,询问枉妙禅关于外面的事。 她干活十分麻利。 直到有一天她突然没来上课了。 枉妙禅一打听发现她离家出走了。 枉妙禅突然意识到,她是不是也该离开了? 人是可以不断生长的,贪念安稳便会失去自由,而勇敢的人永远不会失去自由。 * 再次相遇就是今日了,菜还未上来,桌上摆着果篮。 罗暥埋头吃着蜜饯樱桃。 楚素娥安静地不言语。 陆南岐手中剥着从木篮中拿起的蜜桔,细细将白茎剔干净,首先递给枉妙禅一大半,试探般地问道:“枉姐姐,你吃吗?” 枉妙禅叹气接过:“我可等你多时了,我在去水陲的途中,从游人的口中听闻了你的名字,反复确认是你后就火急火燎地转路到了这。” “我想——我始终欠你一句夸赞。” “陆握雪恭喜你,你成功找到自己心中的路了,也成了可以独当一面的大人了,我为你感到骄傲,能做你的师母,实乃我之幸甚。” 陆南岐凝望着枉妙禅仍是平静的眸子。 枉妙禅往嘴里放了一瓣蜜桔,继续缓缓言:“我之前偶识得一位神医,前些日子我给她写信邀她来襄浠,想必不出几日她便能到此地,届时我带你去找她。” 陆南岐怔怔道:“……好。” 【作者有话要说】 注①:这句话是我摘录的,忘记出处了,有媎妹知道的快快告诉我 —— 母子关系。 默认子为女 第10章 十两银子 阮魄生两指持着樽微晃,屋内萦绕着琼浆的气息,她的素白广袖飘然,腰间挂有酒葫芦,一副纨绔之样。 “小陆,年方几何了?” 陆南岐沉默几息:“……二十又一。” 这阮前辈似乎一直在拿她当个小孩逗着玩,这一路问下来她被扒了个底朝天。 还好有枉妙禅在身旁,不然她真会误以为这位阮前辈是个不知从哪路来的神骗子。 陆南岐的腿上摊开史书青简,凛然态势,问出自己心头最期盼的一件事:“阮前辈,我是否有朝一日能够挥舞重剑?” 阮魄生毫不迟疑地颔首:“当然,陆后生你在质疑我的医术吗?” 从小陆到陆后生一下子这距离就拉远了。 不待陆南岐回话,她续言:“你喝了这杯我亲手做的牛乳寒瓜啵啵串蚕莓,从此往后我便是你的主治医生了。” 她将桌案中心的瓷碗推到了陆南岐眼前。 陆南岐:陷入沉思,好像似懂非懂 枉妙禅淡淡翻译:“喝了这碗寒瓜汤,她就医治你。” “其实无论你喝不喝,她都会医治你的,不必担心。” “别管她,她嘴里总是冒出些千奇百怪的词来,习惯就好。” 阮魄生不满:“这是专有名词。” 不过须臾,陆南岐将它几下吃完,阮魄生笑问:“小陆啊,你就不怕连枉妙禅都被我骗过了,我在这碗里下毒?” 陆南岐端坐:“阮前辈,我五岁上山拾柴,十一识得枉姐姐,十六只身前往汴京,到如今没怕过。” “勇,人之剑也。” 阮魄生抚掌大笑:“好。” 翻覆的山垄年年岁岁青复青,运数既定,可人何来命定之说?人命如纸薄,不过行迹在冗长的心间大道之上,不惧路阻且长。 * 阮魄生人生的前十七年主打一个“强惨”,直到她偶然受伤昏迷,被穿越女救了之后…… 碧云天,云如仙人金掌承露,芭蕉帘下兮风卷卷,帘帏飘飘。 阮魄生被救了,她睁眼入目是陌生环境,微微偏头看见一女子研磨着药材,将它们悉数倒入桑皮纸。 白苧转身便瞧见少年醒了,此时正警惕地看着她,她心中一咯噔这少年浑身带刺的模样像极了小说中女主捡到莮主之后的开篇,不过…… 她捡得是厉害女宝! 她唇角深深一弯,拿着药酒坐在榻边,激动道:“你醒啦。” “我在林中里头看见你与贼人打斗了,你超蒂的!要不是他们出阴损招,你绝对能打赢他们,后面你一溜烟藏身起来,他们找不到你就恼怒走了,我可不放弃地找了你好久好久。” 阮魄生冷面依旧,无论白苧说什么,她都不回话。 此后的日子里,白苧细心照料着阮魄生,阮魄生沉默地帮着白苧打着下手。 白苧跟阮魄生分享了很多稀奇古怪的事,有很多阮魄生听不懂的话。白苧会对她口中的那些“专有名词”进行解释,阮魄生有时会安静地在馆里空地上坐上一天。 白苧开了一家医馆,她此前是白府的庶女,后面找准机会死遁离府,拿着从府里带出来的翠玉珠宝当成了银两。 就在白苧心疼的真以为她救回来的厉害女宝不会说话时,阮魄生开口了。 阮魄生神色寂然庄重,低声:“恩人,我需要回去一趟,不出几日我会回来。” 白苧被那声“恩人”哄得眉开眼笑。 就这样阮魄生消失了几日,在一个大雨哗哗的夜里,阮魄生浑身是血的回来了,她什么也没有解释,但从此就和白苧一起经营着医馆。 在白苧去世后,阮魄生独自继续经营医馆,身上总或多或少地带着些白苧的影子。 “白苧,你没看过的远方我替你看,你未救到的人我替你救。” * 思绪拉回。 阮魄生摘下一粒拇指大小的野果弹指向河面,袍袖迎风,看着正趴在榻上,身上插满针灸的陆南岐,忍不住笑道: “小陆,你听说过南端名没?那可是江湖上鼎鼎有名的重剑侠客,待你日后身强体壮,我带你去寻她。” 陆南岐俨然一副生无可恋之态,缓缓点头。 * 往后,枉妙禅也成为斋书的教书者,声如清磐,负手立身。 堂中莘莘学子,四周岑静,惟翻书声窣窣。 斋书有一条规定只收女学生,只招女师母。 慢慢地,斋书的人越来越多。 * 陆南岐时常看着楚素娥偏瘦的腰身叹息,督促着楚素娥多吃饭,她长呼一息间,又往楚素娥面前推了一叠蜂糕。 “你的敌人才希望你瘦弱。” 楚素娥连连点头:“师母,我都懂。”她痴痴地看着院中的兵械架,目光垂涎流转其中,“我日后也要和师母一起练剑。” 陆南岐:“好。” 【作者有话要说】 陆南岐的视角应该要告一段落了,后续会穿插 —— 总结一下新出场的人名: ①枉妙禅,身份:墨客、教书老师 ②阮魄生,身份:医者 ③白苧,身份:医师 ④南端名,身份:侠客(未出场) 第11章 十一两银子 裴府。 钟逐音右手握成拳抵在侧额以支撑脑袋,百无聊赖地用杯盖轻轻划着茶水,拨弄里面泡着的打着卷儿的细叶末竹。 “钟穿云、钟穿云,出来啊走啊。”红木门扉外有人急急而高呼。 钟逐音慢慢起身,推开门出现在裴怜真的视线里,“大忙人,终于忙完了?” 裴怜真佯装头疼,抬手揉揉额角:“有些个犯人可忒难审。” “停——”钟逐音右手直伸,“打住,我们现在去苍云落照。” 裴怜真一副诺诺未敢言的模样点点头。 钟逐音冷眼相对:我罪有应得,竟见她一脸戾气扮小男儿模样,求一双没见过的眼睛 * 已至苍云照落。 钟裴两人一进酒楼,就听二楼传来一阵喧哗声,一楼倒是冷冷清清,好像都去瞧热闹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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