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朱临危受命,小心翼翼地捧起那把能轻易决定生死的筷子,背过身,把筷子顺序再次打乱。而后他将筷子一端在窗台上磕了一下,反向抓握住筷子的另一端,以手作掩,将有切痕的筷子藏在了掌心里。 整理的差不多了,他这才走去了排成两列的队伍前。从左至右,让队友逐一抽取筷子。 屋子里静悄悄的,每双眼睛都盯在了他手中的那把筷子上。 抽到长筷的人暗松了口气,还没抽签的紧张到就连呼吸都快忘了要续上了。 长签! 还是长签! 越往后,中短签的几率越高。 等待的过程最难熬,还在屏息等抽签的人止不住哆嗦,队伍中有几个已经把希望寄托在不知有没有用的祈祷上了。 站在队尾的叶泊交握着手,没有颤抖,更没有祈祷。始终冷静地观察着周围的一切,好似他是局外人一般。 骆雪悄声盯着他看了会儿,感慨他与初到此地时相较已判若两人。 许是她打量的目光太强烈了。他似有所觉,望向左边的视线转了过来,看向了她。 骆雪并没有躲避他的目光,唇齿张合,比着口型道:“祝你好运。” 只点了一小截蜡烛的屋子里光线很暗,也不知他能不能瞧清她的口型。不过她也不在乎他是否能看清。 两人视线短暂相交,在老朱拿着最后两根筷子走到叶泊面前时,所有人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了老朱手里最后的两根筷子上。 “最后两根了,泊哥。”老朱把最后的两根筷子举到他面前,语气沉重道:“看来,你跟我之间,今晚注定有一个会成为祭品。” “嗯。”叶泊简短应了一声。他朝最后两根筷子伸去手,指尖触上其中一根,视线不自抑地往骆雪站着的方位斜了一下。听到岑寂的一声轻咳,他没敢耽搁,抓住了那根筷子,抽了出来。 “是短签!”有人倒抽了口气,惊呼出声。 老朱摊手亮出最后一根长筷,抱歉道:“对不起了泊哥,是你运气不好。” 叶泊盯着手中被切断一小截的筷子明显怔了一下。 须臾,他认命般蜷指抓好了那根筷子,在一众或担忧或庆幸的目光下,缓步走去岑寂身边,把短筷给他递了过去:“七爷,是我。” 岑寂曲指叩桌,若有所思地垂眸看他手中的筷子。略沉吟,点头道:“既然都已经出结果了,那就……” “等等!”骆雪打断了他的话音。 周遭的目光一霎全集中在了她的身上。 岑寂叩桌的动作一顿,掀起眼皮,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怎么?是要为他求情?” “七爷别误会,雪姐不是这个意思。”叶泊急忙解释。 岑寂嘴角的笑意瞬间淡去,出口的话又冷又硬:“问你话了吗?” 叶泊意识到时自己的话说的急了,躬身道:“对不起,七爷。” “我不是要替谁求情,”骆雪颇意味深长地往老朱站着的方位扫了一眼,“我只是突然想到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想着,或许你会感兴趣。” 老朱与她看来的目光撞上,立马低下头躲开了她的视线。 岑寂落在叶泊身上的视线移开了,揣兜掏出颗薄荷糖,窸窸窣窣剥着糖纸:“说说看。” “白日里,我听队里有人提起过。老朱,之前是在赌场做老千的。据说,是以手快出名。”骆雪话外有话道。 岑寂自是听明白了她的意思,他不疾不徐地把剥开的糖塞进了口中,抬眸盯住了几步外因心虚在悄声往墙边撤的老朱。 “搜。” 老朱一听这话顿时大惊失色,转身要跑,被抱臂守在门边的祁月一脚踹了回去。 旭枫顺势一扑,将他死死摁在了地上。 一群人蜂拥而上,七手八脚地对动弹不得的老朱搜身。 很快,有人在他的内侧口袋里找到了另一根被他藏起的断筷。举高了手中的筷子,疾步往岑寂跟前跑:“七爷,找到了!” 那根同被切断一小截的筷子放到了岑寂面前。 岑寂勾勾手,示意叶泊把他手中的那根筷子也拿过来。两个筷子放在一起,对比了一下。尾部都有刀切的痕迹,但是长短略有不同。 很明显,其中一根是老朱在背对着众人打乱顺序时特意准备的。取筷的时候,他也定是留了一手偷偷多取了一根。 两根断筷。如果中途有人抽到原本就藏在筷子中间的那根断筷,那他就不必把备着的那根拿出来了。但如果中途是他抽到了断筷,以他惯用的老千手段,也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用自己砍断的筷子换走一根正常长度的筷子。只要筷子数目不变,自然也不会有人对他心存怀疑。 叶泊让他派发签子,这无异于给了他更好的机会。如果断筷留在了最后,他只需把最后一根长度正常的筷子换走。叶泊无论怎么抽,都是断筷。 “胆子很大啊老朱,敢在七爷的眼皮子底下耍小聪明。”骆雪火上浇油,阴阳怪气道:“你是把我们七爷当傻子吗?” “……”骂谁傻子呢?岑寂抬起头,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骆雪装看不明白他在不高兴,弯腰贴耳,一手拢在嘴边,与他小声耳语:“他把你当傻子呢。要我替你骂他吗?” “你故意的吧?”岑寂道。 骆雪故作惊讶地捂了一下嘴:“看出来了?” 岑寂与她无声对视了数秒,一时不知是该生气还是该笑。 骆雪冲他笑了一下。他扯了扯嘴角,撇开视线不理她。伸出一根手指抵住她的额头,将她凑近的脸推开。 “绑了吧。” “绑?” “是要绑谁?” 底下人没听明白,是要绑了抽到祭品签的叶泊,还是要绑了在七爷面前耍小聪明的老朱。 众人面面相觑,都有些迷茫。 “都愣着做什么?”骆雪提醒道,“没听到七爷说的吗?把那自作聪明的老朱给绑了。” 有了她这话,一行人才敢有所动作。拿了提前备好的粗绳来,将老朱五花大绑,丢到了地上。 “七爷。七爷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七爷!求七爷饶命,饶我这一次,我真的再也不敢了,七爷……”老朱吓得浑身哆嗦,跪地讨饶。 岑寂挺不耐烦地搅了搅耳朵:“吵死了。” 旭枫接过伊桃递来的一团绷带,卷了卷,捏住老朱的嘴,将他的嘴堵住。 “七爷,既然这轮抽签有人作弊,那祭品……”旭枫多了个嘴。 话没说完,被身后的祁月拉住了。 岑寂往旭枫的方向淡扫了一眼,抓起桌上的一根筷子,漫不经心地捏在掌心把玩。 片刻后,他转头看向了恭敬站在一侧的叶泊。甩腕一抛,将筷子丢到了被绑成粽子模样的老朱面前:“今晚的祭品,就他了。” 老朱当即裤.裆一热,吓尿了。 捡回条命的叶泊长舒了口气。 弯腰低头,朝岑寂深鞠了一躬,感激道:“多谢七爷。”
第118章 丧葬宴15 “别误会,我这可不是在帮你。”岑寂拿起了桌上的另一根筷子,曲指一扣,单手将筷子轻松掰折成两半。 他把断成两截的筷子拍到了叶泊面前,冷声道:“我只是讨厌被欺骗。” 看出他这是在杀鸡儆猴了。 骆雪猜,这被警告的猴之中,其中有一只大概率就是她。遂很有眼力地接上了话:“我这也不是在帮他,我只是讨厌别人在堂堂七爷面前耍滑头。” “是吗?”岑寂偏头看她,从鼻腔里哼出声笑:“我看你就挺会耍滑头。” 骆雪闻言看他。虽是从他眼中明显窥出了杀气,但她并不似旁人那般怕他。倾身扬唇,与他低声耳语:“七爷的眼睛又怎么会看不出猫腻呢?论耍滑头,我在七爷面前可是要甘拜下风的。” 岑寂敛睫,目光落在了她张合的唇瓣上,跟着压低了声:“那你觉得,老朱是赌场老千这事,是只有你知道吗?” 骆雪一愣,一下便听明白了他的意思。 叶泊定是一早就知道老朱是赌场出来的,所以才安排他拿筷发签。而他刻意站在最后一个的目的,显然也是早就料到老朱会在不得已的时候在签子上动手脚。 但叶泊一直没吭声解释,似在等待契机。换句话说,她这是被人当枪使了? 岑寂一看她这怔住的表情就猜到她是想明白了,心情舒畅了不少,起身拍了拍叶泊的肩:“运气不错。” “托七爷的福。”叶泊恭敬道。 岑寂慢慢悠悠往前迈了一步,故意气骆雪,回头提醒叶泊:“不打算谢一下替你说话的雪姐吗?” “多谢雪姐。”叶泊急忙顺话道。 骆雪果然被气到了,冷冰冰冲叶泊“呵”了一声,很不爽地把脸扭向了一边。 看她不高兴,岑寂心情倒是一下好了起来。在一众莫名其妙的目光里,他很愉快地笑了起来。 对于他这神经兮兮的笑声,骆雪早就习惯了。 没深究他是因什么在发笑,气呼呼踢了一脚他方才坐着的椅子。瞥见叶泊在悄声看她,她很不客气地瞪了他一眼。 夜深了,楼道里的座钟敲响。 “铛铛铛——” 沉重的钟声在午夜听着格外惊心。 “是时候了。”岑寂道。 他指名带了几个人,命其余人留守在安全屋内。 老朱被强行塞进了一个巨大的箩筐里,盖上盖,用粗绳固定住。箩筐架在了一根粗长的竹子上,长竹两端分别有两个粗壮的男人用肩挑着。 一路颠簸着出了院门,往林深处走。 骆雪与岑寂并肩走在了队伍的前头。疾步前行,谨慎观望左右。 她不时回眸看一眼在剧烈摇晃的箩筐。箩筐里的老朱此刻像只待宰的羔羊,即将被送入鼠口,且毫无还手之力。 讽刺的是,抬着那只“羔羊”的,不是更强大的物种,而是他的同类。 这样的祭鼠方式,让骆雪的心情多少有些复杂。 但转念又一想,用一条人命换一队人的命,这笔买卖还是值的。 她如此说服了自己,逼迫自己往前看,不要回头。 这个世界的操纵者,窥尽了人性的私欲面,很擅长玩弄人心。 她一路胡思乱想着,近树林前,她步子稍顿,抬眸往黑漆漆的天空看。不知是不是错觉,她总感觉那片浓重的黑色后面藏着一双眼睛,一直在看着他们。 这种感觉很不好,头皮发麻。 她抱紧小巴匆匆收回了视线,快行了几步跟上岑寂的步伐,没敢再往上看。 入夜的林子跟白日里所见很不一样。 原本繁茂的树叶全掉光了,光秃秃的枝杈在暗夜下摇来晃去,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细听很像是啃骨时的咀嚼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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