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她今天拍到了满意的照片吧,就叫我走了,不敢想象那些照片里的我有多丑,有多狼狈,我不能让其他人看到这些照片。 我腿软得不行,只能趁她低头看手机的时候跑了出去。 我今天跑出小花园的时候还撞见了周天青,幸好她没问我是怎么回事。 后来在教室的时候,青青跟我说她可以帮我。可我不敢说,我怕我说了之后刘芷筠会把她也牵扯进来。青青人很好,我不想连累她。 我现在都还能想起她靠近我时身上那股香水的味道,我恶心得想吐。 -- 监视、出轨、校园暴力…… 这一个又一个令人生畏的字眼钻进了周天青的眼睛里,她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么,更不敢相信这一段时间里夏琳琳经历了什么。 她走出卫生间,透过被铁栏杆封住的窗户望着这所她曾倍感珍惜的学校,原来在她眼里的这所承载着青春美好的学校,竟然也藏着这么多龌龊又肮脏的事情,竟然也是囚禁着一些人的牢笼。 任何一件事情会发生,都一定有它的因果在里面,但往往有些事情的因果,是出人意料的,甚至是超出某些人的认知范围的。 就比如周天青这样的孩子。 从小生活在一个简单又幸福的家庭环境之下,她无法想象父亲出轨、母亲偷偷监视之下的生活是该如何如何的崩溃,更无法想象在此基础上,还有一个自己平日里熟悉的同班同学突然对自己实施校园暴力,这种令人绝望的困境该如何逃脱。 周天青在夏琳琳的日记里看到的出现最频繁的两个字就是“毕业”。 “等毕业了,我就可以逃离这里了”、“反正马上就要毕业了”、“毕业之后我就可以独立生活了”、“毕业后我就可以正大光明地和晓晖在一起了”…… 周天青终于明白,顾晓晖给夏琳琳的字条里那句“早日逃离”意味着什么。 你说有没有可能,社会的本质就是一所大型的监狱,所有人都是里面的犯人。 这所监狱里没有狱警,也不需要狱警,因为每个人在出生之前就已经被洗脑:你将去到的是一个美好、和谐、幸福的地方,你要臣服于生活,不可以跟生活对着干。 于是我们每个人在出生后,都心甘情愿地成为这所监狱的笼中之鸟,重复着一模一样的人生,甚至死后都不舍得离开。 这个监狱被分成ᴶˢᴳ了一个一个的房间,住着犯了不同罪恶的人,不爱学习的人被抓进学校,天生要强的人被抓进医院,向往自由的人被关进写字楼里的小隔间;有人被困在地铁里,有人被困在公交车里,有人被困在飞机上…… 所有的人一辈子忙忙碌碌、但又碌碌无为,因为他们不过是大型机械中转动着的一颗小得不能再小的螺丝钉,仿若一粒微尘,为了维持机器的运转拼尽全力,可到头来,谁又会去感谢一颗小小的螺丝钉呢? 如果突然有人明白了这其中的深意和机理,妄图面向整个社会唤醒这一群又一群无知且麻木的人,那么恭喜他,他将被关进精神病院。 社会是大牢笼,学校则是大牢笼里的小牢笼。 人们总以为学校里关着的不过是群小孩子,小孩子又有什么思想,小孩子又有什么坏心眼呢?因此,他们得出一个结论,学校是这个世界上最单纯的所在。 无疑他们的想法大错特错。 当夏琳琳被关进“牢笼”的一开始,她还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因为那时候,她的家庭还不算太糟,父亲是一个公司的职员;母亲是学校附近一所大型书店的管理人员,因为工作原因可以随意出入学校,算不上富裕的工薪阶层,但至少不用为一家三口的生计问题发愁。 直到她迎来了她人生的第一个转折点:他父亲出轨了。 这件事注定会影响这个看上去还算和睦的家庭。可那时的夏琳琳还是没有意识到,这件事成为了她整个悲惨生活的导火索和开端。 -- “夏琳琳,你跟我来一下。” 当刘芷筠在某节体育课后把夏琳琳拦住,并甩下一句简单的话就转头走掉的时候,夏琳琳还并没有意识到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这天顾晓晖正好在和室友一起顶着太阳踢足球,他知道夏琳琳对足球不感兴趣,再加上天气炎热,接过夏琳琳递过来的矿泉水之后便让她不用等他先走。 紧接着夏琳琳在穿过篮球场的时候遇到了迎面走来的刘芷筠。 夏琳琳和刘芷筠平日里并没有什么私交。所以当刘芷筠叫住她的时候,她一度以为是老师让刘芷筠带了什么话给她,便没什么防备地跟着刘芷筠走了。 这天的体育课和平日没什么两样,老师宣布自由活动之后,一群女生围在篮球场边上看陈双渝打篮球,引来此起彼伏的喝彩声。 夏琳琳跟在刘芷筠身后,喝彩声被甩在身后,越来越远,声音越来越小,渐渐地,消失得无影无踪。她们已经进入到了整个学校里最为隐秘的地方。 一鸣中学的整体布局是一个较为对称的结构,从校园大门往里,一整条笔直宽阔的大路向里延伸,两侧栽种了枝叶繁茂的梧桐,据说是模仿了法国香榭丽舍大街的布局。 走到道路的尽头便是一尊孔子像,雕像背后是一池清水,水里布置了一套可以循环的喷泉系统,当重大节日时,喷泉便会开启。 水池背后是学校的行政楼,不高,只有三楼,四四方方地耸立在水池背后,楼壁上长满了翠绿的爬山虎,倒映在水池中把清凉的池水也染成了绿色。行政楼的两侧各开了一条大路通往学校的更里侧,大路两旁各有一些建筑,左边是食堂、篮球场和运动场,右边是三幢教学楼,高三年级所在的名扬楼便是其中之一。 如果说到学校里最隐秘的所在,那必然是从教学楼出发,绕过行政楼的背后通往食堂的一条小路,这条小路的末端正好连接的是学校食堂旁的小花园。 而刘芷筠和夏琳琳的终点,便是这条小路。 路上大多是铺着青苔的石阶,弯弯绕绕,一不小心便会踩滑。道路两旁种的是一年四季都是青绿色的竹子,参天这么高,足以把外围的阳光遮挡得严严实实。 小路基本上没什么人往来,不管是去食堂、运动场、还是篮球场,从行政楼前的大路过去都是最佳的选择,因此这条路只会在每天上午的时候有学校的清洁工打扫卫生,到了下午,特别是上课时间,基本上可以说寥无人烟。 夏琳琳小心地踩着石阶,努力跟上刘芷筠的脚步,她心里疑惑刘芷筠为什么要带她到这里,但又在内心里宽慰自己:总是有什么事才会叫她来,她只需要跟着就行了,便收回了几次想要问出口的话。 终于,刘芷筠停下来了。 夏琳琳踩到石阶上的青苔踉跄了一下,一边在心里抱怨为什么中午出门的时候没有穿一双防滑的鞋子。在重力作用下马上就要摔倒在地上的前一秒,她看见刘芷筠转过身来。 她的那副表情是夏琳琳从来没有见过的,她的桃花眼很美,但在当时那一刻,凌厉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没有欲望的冲动,嘴唇向下,丝毫看不出她是在开玩笑还是在认真思考着什么。 但 0.1 秒之后,夏琳琳便明白了。 暴力 她本以为刘芷筠转过身是听见自己在背后摔倒了想要扶她一把,但她并没有等到刘芷筠带有搀扶意味的双手,紧接着,她便感受到胸口遭受了猛烈地一阵压力。 在下一个 0.1 秒之后,她重重地摔在了石阶上,她被背后的那一级台阶狠狠地磕到了腰部。 夏琳琳没有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是刘芷筠看她马上就要摔倒的时候没有拉她反而推了她一把。 这时的刘芷筠仍保持着刚才那种琢磨不透的表情,她第二次向夏琳琳伸出手,夏琳琳还沉浸在刚刚的疑惑中,并没有躲开。 紧接着,夏琳琳感到头皮出现了一阵刺痛。 刘芷筠在狠狠地拉扯她的头发。 夏琳琳作为一个短发女生,平时没有扎头发的习惯。可能正好因为这个习惯,刘芷筠便可以双手同时拉扯住夏琳琳两侧的头发,狠狠地前后摇晃。 夏琳琳终于反应过来了,忍受着疼痛对施暴者吼到:“刘芷筠!你干什么!你疯了吗!放开我!” 她伸出撑在地上的双手,拉住了刘芷筠仍在晃动着的手腕,企图让对方的手掌脱离自己的头皮。 可刘芷筠仍然丝毫没有松手的意思,夏琳琳越用力往外拉,刘芷筠便抓得越紧,仿佛她的这个举动只是为施暴者的动作平添了一丝力气,额外增加了自己已经快要麻木的痛感。 “刘芷筠你放开我!” 尽管她已经意识到刘芷筠是在毫无理由地欺负自己,可她竟然不敢大声地喊叫。 刘芷筠没有捂住她的嘴,她明明可以喊救命。可她内心的自卑让她觉得不能让任何人看见这一幕,不能让任何人知道自己受了欺负,因为她怕,怕有人会因此瞧不起她。 于是只能默默地忍受。 在刘芷筠眼里,夏琳琳只是在做无畏的挣扎。 她已经算好了时机,这个时间根本不会有人到学校背后的小竹林里来,而唯一可以保护自己面前这位女生的,她的男朋友,正在离这儿好几百米外的运动场上踢足球。 虽然同一个学校里,只相隔了短短一两百米的距离,可这时的运动场和小竹林似乎是两个完全不一样的世界,一边进行着一场如火如荼的足球赛,另一边进行着一次惨不忍睹的施暴。 夏琳琳的手掌由于在摔倒的时候为了支撑住身体,不得已往长满青苔的石阶上重重地摩擦了几下,不仅破了皮,还沾了一手的泥土和青苔。 刚刚为了阻止刘芷筠,她伸手握住了刘芷筠的手腕,于是手掌上的泥土弄脏了刘芷筠白色卫衣的袖口。 这一举动似乎惹怒了刘芷筠。 她放开了抓在夏琳琳头发上的双手,一根一根地把夏琳琳紧握自己的手指剥离。由于夏琳琳抓得紧,让刘芷筠不得不用指甲生生地掐着指头上的皮肉将其抠开。 一瞬间,头皮上的疼痛转移到了手指。 夏琳琳瘫坐在石阶上,小心翼翼地护着自己还留着掐痕的手指,眼泪止不住地从猩红的眼眶里往下掉。掉在手背上,啪嗒一声,形成一滩不规则的圆,等眼泪积累多了,便顺着手指缝流到地上,顺便带走了一些指缝里的脏污。 “你把我的衣服弄脏了。”刘芷筠凑近夏琳琳的耳朵,轻声细语地说了一句,温柔得仿佛刚刚那位暴烈的施暴者和她不是同一个人。 夏琳琳不敢抬头,也不敢想象刘芷筠接下来还会做什么。 沉默了一阵,或许十几秒,或许几分钟,在夏琳琳这里都仿佛过了一个世纪这么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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