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蜷缩在一级石阶上坐着,闭着眼睛将头深埋在膝弯处,拼尽全力忍受住了想要哭出声的冲动,于是只剩下了微小得可以忽略掉的抽泣。 她听见了周遭的虫鸣声,听见了偶尔传来的鸟叫声,听见了微风吹拂竹林的梭梭声,直到她听见了刘芷筠离开的脚步声,才敢微微抬起头,看见那ᴶˢᴳ个嚣张的背影逐渐变小,直到消失在了拐弯处…… 刘芷筠离去了,夏琳琳终于敢哭出来。 她趴在自己的膝盖上,眼泪浸湿了她的手掌和她的运动裤,手掌上的泥土随着揩眼泪的动作沾满了她的眼角,她的脸颊,还有刚刚被拉扯过的疼得发热的头皮。 不知道哭了多久,当她抬起头时,眼睛由于一直被手掌压着,呈现出一种模糊的视觉,周围的一切像是被晕在了一场大雾里,摸不清也看不明,唯一能够看得清楚的,就是眼前正躺在自己运动裤上的十几根黑色的头发。 -- 第四个 6 月 6 日上午 10:15,一鸣中学大会议厅二楼楼道。 “你是对的。”周天青对秦旸说到,“这件事确实是关键。” 当周天青一五一十地将昨晚看到的日记内容讲给秦旸听的时候,秦旸能从她的描述中想象出一种画面感,一个十几岁的女生,是怎样忍受着亲生母亲骇人的监视,忍受着看到父亲头也不回地离开的绝望,还有在学校小竹林里被同班同学实施暴力的痛楚…… 仿佛在这个世界上,所有的那些能够令人极度痛苦的事情都在短短一学期的时间里面降落到了她一个人的头上。 “如果我经历了这些,我肯定早就得抑郁症了。”周天青说到,“夏琳琳真的很坚强。” 之后两人便陷入了良久的沉默,周天青和秦旸都是容易与人共情的那类人。 这意味着他们可以轻易地在别人经历的世界和自己经历的世界中反复跳跃,一旦跨过了那条界线,他们就如同去充当了其他人人生的旁观者,感受他们的开心、愉悦、骄傲,但也有绝望、痛苦、无助…… “说不定夏琳琳已经有抑郁症了,只是我们不知道而已。”秦旸回应到,“所以顾晓晖对她才这么重要,他应该是唯一一个可以理解她的人了。” “但如果她可以说出来,我也可以帮她的。至少我愿意去帮她。” “青青,抑郁症患者大概都不想将自己的情绪外露。就像你刚刚说的,夏琳琳在日记里写了,她就算在被刘芷筠欺负得很惨的时候,也没有大声呼救,因为她不想让别人看见她被欺负的样子。这就是她,夏琳琳这样的人应该很讨厌别人去怜悯她,所以她必须把自己所经历的所有的苦难都藏起来。” “你很了解抑郁症患者吗?”周天青突然觉得有些不对。 “没,没有。”秦旸解释到,“我小姨以前是,所以我见过。” 说到这里,秦旸忽然不经意地低了点头,像是在刻意隐藏什么。 不过这时的周天青,还完全没有意识到。 “噢,这样。”周天青看见秦旸在她旁边突然陷入了一种很低落的情绪中,她猜想现在的秦旸应该和昨晚刚看到日记时的她一样,沉浸在了夏琳琳的经历中无法自拔,于是赶紧转移话题,“秦旸你说得对,我们要完成这个任务,不仅是救刘芷筠,也是在救顾晓晖和夏琳琳。” 她伸出手,在半空中顿了一秒,最终像下定决心似的带有安慰意味地拍了拍秦旸的左肩。 秦旸转过头,对周天青回应似的一笑,接着吸了吸鼻子,一瞬间便回归到了正常的神情,开始与周天青一起分析破除循环的方法。 “秦旸你刚刚说,抑郁症患者都不想将自己的情绪外露,很讨厌别人去怜悯她对吧。我想起来了夏琳琳在日记里写了,她被刘芷筠校园暴力这件事情她连顾晓晖都没说。” “没说?” “对,我确定。” “她的日记里一共写了几次校园暴力?” “两次。”周天青笃定地说到,“第二次就是我遇到她那次。” “那应该还有第三次,她没写下来。” “第三次?为什么这么说?” “你想啊。”秦旸一五一十地分析到,“我们现在已经知道了,顾晓晖会在大半夜约刘芷筠出去,一定是因为她欺负夏琳琳的事情对不对?但前两次夏琳琳被欺负的时候她都并没有告诉顾晓晖,而是选择了自己一个人将事情扛下来,显然是不想生事。” “对,她写了,她怕顾晓晖会冲动。” “那么既然已经决定了不告诉顾晓晖,那为什么顾晓晖还是知道了。有两个原因,第一个是顾晓晖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偷看了夏琳琳的日记,得知了自己的女朋友被校园暴力的事情;第二个原因就是,她经历了第三次校园暴力,并且这次靠她一个人实在扛不下来了,所以她主动告诉了顾晓晖。你倾向于哪一种?”秦旸问到。 “如果站在我的角度,日记这种私密的东西,我肯定是不会跟任何人分享的,所以应该排除掉夏琳琳主动拿给顾晓晖看的可能性,如果她想要他知道校园暴力这件事,直接跟他说就行了,也不需要把日记给他看。并且我可以确定的是,夏琳琳每天早上起床之后都会把她的日记本锁进柜子里,没有带到教室里去过,因此也可以排除偷看的可能。那就只剩下第二个原因了。” “对,我也更倾向于第二种。”秦旸说到,“但是是什么原因让夏琳琳觉得自己一个人扛不下来了呢?”秦旸疑惑地皱起了眉头。 搜寻 周天青跟着秦旸的思路想下去,但并没有得出什么有效结果。 “我还有一个疑问。”周天青顺着说下去,“就算顾晓晖是为了保护夏琳琳,或者是为了给她出气,但也不至于在高考前一天杀人吧。明明高考完后,他们就可以再也不回到这所学校,再见到刘芷筠的机会也微乎其微,为什么要选择在高考前一天去做这么大的事?我总觉得单单只有这一个动机肯定不足。” 说完,周天青又皱起了眉:“但是……” “但是按照这个逻辑,有没有可能正是因为高考以后再见到刘芷筠的机会微乎其微了,所以他们才必须选择在高考前一天动手的?” 周天青双手托着下巴,思考了好一会儿,发现身边的秦旸好像并没有什么反应。 她转过头去,发现对方的神态看起来并没有认真在听她说什么。 “哎?秦旸?你觉得呢?”周天青用手肘碰了碰他的。 这时秦旸才开口了。 “你说有没有可能,在第三次校园暴力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事情,涉及到了顾晓晖,让夏琳琳不得不告诉他,才导致他半夜必须冒着风险溜出宿舍去见她。”秦旸若有所思地说到,“你还记得那张字条的内容吗青青? “里面写的‘早日逃离’我们应该已经知道是什么意思了,逃离这个学校,逃离她的家庭。但前一句,‘你不用管,我找机会和她单独谈’,也就是说确实是有一件事是涉及到顾晓晖的,甚至那件事都和夏琳琳无关了。有没有可能第三次的时候,夏琳琳只是充当了在刘芷筠和顾晓晖之间传话的人。” “可刘芷筠和顾晓晖之间能发生什么?并且可以让夏琳琳心甘情愿地当一个传话者。”周天青疑惑不解,“我们在一个班三年了,都没有发现顾晓晖和刘芷筠之间有什么密切的交往啊。” 秦旸沉默了,他知道周天青说的是对的。 一般来说,在一个普通的高中班级里,基于青春期男女之间那点有意识的矜持和羞涩,女生都更愿意和女生做朋友,而男生也更愿意和男生做朋友。 像那种天性就开朗大方,乐于与异性为友的人只占少数。 而像顾晓晖和夏琳琳这样可以突破男女之间的界线,成为情侣关系的人则更是少数。 所以说,如果说一起在一个班级里呆了三年都没有看出有什么过密交往的两人,大概率就是真的不熟。 顾晓晖和刘芷筠正是如此。 “日记本是夏琳琳最私密的东西了,自从被她妈妈偷看过之后,就一直保护得很好。”周天青说,“如果第三次校园暴力的具体内容在日记本上都没有写出来,那更不能指望她会自己说出来。虽然之前她确实差一点点就开口向我寻求帮助,但要让她自己说出来必须要解开她的心结才行。只是我们一直都在这一天里循环,想要花一天的时间就让她释怀真的太难了,她是个心理防备特别重的人。” 周天青好像有点泄气:“所以后面的事只有从顾晓晖身上挖出来了。”她转过头盯着身边的秦旸,“顾晓晖有日记本之类的东西吗?” “没有。”秦旸简短的两个字就打破了周天青的幻想。 “但我可以试试。” “试什么?”周天青问到。 “我如果去翻一翻他的东西,说不定能翻出点儿什么。” -- 第四个 6 月 6 日下午 14:32,名扬楼高三(5)班教室。 按照高考前的规定,今天下午三点是全体考生熟悉考场,并聆听考试相关规范的时间。尤其是像ᴶˢᴳ高考这样的大型考试,所有人的行动都必须按照安排表上执行,不允许任何差错。 但秦旸为了执行计划,还是不得不硬着头皮,试探性地向班主任提出请假申请:“张老师,我有点头晕,想回宿舍休息一下可以吗?” “秦旸,怎么了?需不需要去医务室?” “不用了,我回去躺会儿就行了。” “明天就要高考了,这时候可不能出岔子,真的不需要去医务室吗?等会儿三点就要去熟悉考场了,老师和同学都抽不开身,你自己一个人可以吗?” 反正我已经熟悉过好几次了,秦旸心想。 这个时间刚好卡在了所有教师都抽不开身的时候,因此秦旸才有了一个独自回宿舍的机会。 “我可以的张老师,您不用担心,谢谢您。”话毕,秦旸转过身对着座位上注视着他的周天青眨了下眼,便离开了教室往宿舍方向走去。 男生 308 宿舍里,一切设施都如同他午休后离开时那样整齐地摆放着,下午的阳光刚好可以通过阳台射进屋子里面来,由于丁达尔效应产生的光束将稍微有些昏暗的宿舍内部映照出一种橙金色的明亮感,纤尘在光束中飞舞,一旦离开了光束的照射范围,便立刻消失掉了。 今天负责卫生的室友在下午临走前还拖了地,地上铺着一层水渍还没有干透,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潮湿的味道。秦旸踩着湿漉漉的地面往里走,停在了顾晓晖的桌前。 在普通高中学校的学生宿舍里,留给每一位同学放东西的空间并不多。在刚入学的时候,他们每个人被分到的除了床位以外,还有一个不到一米高的衣柜,一张书桌和一把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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