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她并不需要毁掉李府,但她还是这么做了,因为那只是一个游戏副本而已,她所造成的破坏皆为虚幻。她有一种无处发泄的愤怒,既然送上了这么一个合理的渠道,为什么不呢? 在抵达中央星后,她看到了系统的提示,那一刻,她忽然确定了自己的怀疑。 这怀疑固然并非一时才有,这怀疑早就在她的心里扎根了。 最终试炼,系统的指引,终于可以让她确信——她所绑定的乙女系统,就是彻头彻尾的幌子。 在古宅,以瑟杀死了为恶者,却为此陷入了精神危机,人格分裂。白以自我保护,黑以自我厌弃。她的到来是一个契机,以瑟原谅并救赎了自己。 在希望中学,何遇在凌辱、折磨里成了恶念的直接受害者,也是最后的审判者。他因黑狗的死再次失控,却依然给她留出了通往未来的可能性,即使这希望如萤火般微弱。 而在阳光医院,越风闲是与她携手作战的伙伴。她挖出了祂的真相,将唯一的幸存者李光明送了出去。 在戴尔维特修道院,不仅有被诅咒的命运和毫无希望的未来,还有即使如此也不愿放弃,反抗到底的兰尼斯和可查特。 哪怕这最终试炼是让她面对狗血的情感修罗场她都认了,毕竟她进入的副本不仅剧情生硬,商城浮夸,而且晋升机制极其不稳定……尤其是进入最终试炼之后,为什么她以往的天赋技能和道具全都消失不见了,为什么留下的只有满点的身体数值? 到底是从哪一刻,连这勉力维持的副本机制都摇摇欲坠了呢? 是从修道院。死神——她的攻略对象——的出现,似乎只是为了给她送出一份馈赠。于是她的精神力实现了极为荒谬的断层强大。也是在那之后,那充满人气、说话气死人、一问三不知、十分不靠谱的系统离开了。 而在其后的副本,也就是她所在的最终试炼,将她的个人面板来了个彻头彻尾的更新。 “你就不能多爱他们一点?” 系统的怨念似乎还在耳边。 为什么要让她多爱他们一点呢,即使这并不是一个以恋爱为主题的游戏? 在希望中学,她可以确定自己的记忆出现了一段空白。她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李明泽是怎么死的,她甚至想不起来她在看到严握瑜的尸体后第一个想法是什么。那个副本与其他副本的不同之处就在于,何遇是凌于一切的强者,他可以轻易毁掉整个副本。他也的确是这么做的,NPC全部死亡,只有她这一个外来者走了出去。 而在【红妆】副本,她也是这么一个实力恐怖的存在,毁掉李府,甚至,毁掉那个虚拟的江湖,让王朝彻底换代,对她来说都易如反掌。 为什么要让她多爱别人一点呢。 是不是希望她能够将怜悯的目光多放在别人身上,让她即使在情绪濒临失控之时,也能多注意到活生生的个体,而不是全部将其抹杀,将罪恶之地夷为平地? 可是,为什么要一直向她强调这一点呢,她到底是谁才需要这样被一次次告诫,这乙女系统的真相,又到底是什么呢? 不是要她恋爱。是要她学会爱人。假如心太冷漠了,无法再被触动,那么绑定一个刻意的身份,好歹能将目光落于彼处,看顾一二吧? 【等待结算……】 随着她思绪的逐渐清明,脑海里的疼痛也在增强。她将意识稍稍游离,才让自己不致痛得昏过去。 她想到了黑蛇的忽然离开。真相其实呼之欲出。 最终试炼的提示只有一句话是真实的,那就是“遵从本心”,是这句不知是何人于何时在她的系统里刻下的这句话。 她的“乙女系统”到此已经彻底崩溃了,那智能助手一般的系统只是在运行早已写好的程序。只要她将巡视的报告交上去,她的历练就算结束了。但她拒绝了这条捷径,因为她其实也在迷茫。 但她决定骗过那智能助手。于是她交上去了一份空白的答卷。 空白。她才是真正的执笔之人。即使她的许多记忆还被封印着,即使她以半盲的状态在摸索。 脚步声打断了她的思考。林七,一队最活泼最单纯最像猴子的那个家伙,此时却神情憔悴,一瘸一拐地从对面走过来。他垂头丧气,快到眼前才抬起了头,与她面面相觑。 而后,他打了个激灵,呲起了牙,“裴队,你回来啦!” 她拍了拍他的肩膀,刻意没有收力,对方龇牙咧嘴。她笑了,“好好休息。” 星安编内十万人。除了偶尔处理执政团那边无计可施的叛乱动荡之外,最主要的日程是在基地内部,与那延续至今的星灾余孽作战。 说作战未免显得夸张了些。因为这其实算是他们的例行任务了,经年累月,刻进了他们的肌肉记忆里。 她向那未知之处走去。离开时,步态如常,神情也如常。跟着她的还有裴不理。 他处理完手头事务后也跟上了她,巡视回来的他们很快就再次进入了工作状态。只是她总觉得对方这几天在有意无意跟着她,连出任务的频率都是一样的。 她也没在意。三点一线,行程规律得不行。 直到某一天,裴不理发现她没有从宿舍出来。他敲门,无人回应。 他似有所感,立刻跑向了星舰升降处。他发现他们巡视时乘坐的那艘巨大星舰果然不见了。 裴宿……消失了。 ----
第88章 失语行星14 === 仿佛是连日的恐慌在那一刻终于落实,提心吊胆的心被宣判了死刑。 浓重的翳影浸在眸中,他的身形趔趄了一下,而后直接向另外一艘航行器跑去。和裴宿一样,他也有不经审批就能紧急调动星舰的权限。或许,还来得及,来得及在半路追上他。 “你要去哪?” 一道声音忽地从后面传来,平地起惊雷。他瞬间顿住,而后转过身,向声音的方向跑去。 裴宿站在那里,似有笑意,但看着他越来越近,她哎呀了一声,伸手就去挡,“你想把我撞飞吗?” 他并不是要将她撞飞。他张开双手紧紧抱住了她,她感觉到他还在猛烈地发着抖,他的拥抱一点也不温柔。 但她没有推开,过于用力的拥抱几乎让她的脸都红了,直到他冷静下来,她才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有个秘密任务,正式调用你。跟我走吧。” 平地上的建筑物在缩小模糊。在中央星的另一处,星安部之外,一艘小巧而光新的飞船从升降区起行。 “我让他们再去检修一下那古董星舰。这飞船是跟行商朋友借的,小虽小,五脏俱全,而且有很强的反侦查能力。” 裴宿躺在一张老人椅上,摇摇晃晃。却注意到旁边的人似乎从刚才就在沉默。 她睨了他一眼。 “八百年过去了还是那么别扭。” 裴不理的手在收紧,他的神情很纠结,他的心在扑通扑通狂跳。他想问不敢问。 裴宿站起来,瞅了他一会儿,作势要揍他,他没有抗议,只是睁着眼睛,静静地看着她。她在他脸上看到了一丝脆弱。 于是她朝他胸前不轻不重地砸了一下。 “我就说,我迟早要跟你算账!” 然后她又笑了起来,“既然你回来了,说明外面情况没那么严重。放心,我并没有完全记起来,不会有异常。” 她重重拍了他一下,然后转过身,蜷缩在躺椅上,打了个哈欠。 她的话解决了他心内的疑惑。他第一次舒展了紧蹙的眉。 她是什么时候想起来的?这不重要。但重要的是,即使那些人两次强制她的意识陷入沉睡,她依然再次醒来了。而且她记起了自己。 即使她的性格大为不同。但她还是她。 飞船在驶向目的地。他没有问,也无需问。这一次,他相信结果会不一样。 而这一次,他也终于可以不做那赶鸭子上架的破系统了。 …… 贫瘠而几近荒芜的星球再次出现在视野之中,通体灰蓝,偶尔有不同的色块装点萦回。不祥的颜色。 反制系统开启,飞船的存在感被降到最低,像不请自来的隐形人,再次趋近了这颗人烟稀少的行星。 与世隔绝的壤沙居民并不会识得来自联邦银行发行的信用点。只有经过特定训练的人,行走时的步距,手臂挥动的弧度,才能稳定地保持在同一数值。 冰面上的洞或许是历百锤千铲才开,绝无领人再破新洞去捕鱼的道理。即使再缺乏劳动力,路旁房屋空无一人的可能性也很低。万人空巷,在壤沙只说明了一种诡异的不祥。 巡视星郡并无发放物资的传统,第一次访壤沙也是如此。三位长老对此或许十分茫然,或许十分欣喜,但却不太可能是恰到好处而克制的惊喜。壤沙循古而纯朴,假如外来长官带了情人前来,他们可能不以为意,也可能不掩厌恶,但也不会那样克制地表达自己的厌烦。 思量与适度是现代文明在社会交往中需要考量的因素,是为人处世的法则。 但,对于壤沙星球并不适用。这是一颗生存成了奢侈,众人报团取暖的星球。过度的矫饰只会显得漏洞越来越多。 壤沙上,有不止少数的外来者。 星盘忽而猛烈地转动起来,机身两翼剧烈地抖动着,指令出错的提示在疯狂叫嚣。裴不理勉强悬在舱体仪式台上,快速将各关轴检查了一遍,却没有发现任何异常。与此同时,裴宿再度打开了两侧的视野屏,强烈的气体摩擦将舱体磨出苍冷色的流痕,灰暗的地面正朝他们加速冲进。 飞船即将坠毁。 在千钧一发时,裴宿出手破坏了飞船的电源系统。立刻,舱体疯狂的抖动停止了。 然而失了动力,航行器仍旧在向下方直直坠去。她的这一行动像是危急时的另寻死路。 之后,仅仅几秒,下坠之势中止,惯性导致的反冲让她趔趄了一下,顺势扶住了裴不理的肩膀。他刚完成备用能源的重启。 配合相当完美,无需多余的事前交流。 飞船终于平稳着陆了。 这次裴宿做了充足的准备,提前换上了性能极好的专门应对极端环境的衣服,她能听见呼呼的风声,看得到凛风搅起细碎的雪片,但身上依旧是暖和的。她试着摘下手套,仅仅零点一秒后就将手收了回去,一种麻木的灼烫将她的手冰得毫无知觉,好大一会儿才缓回来。 这是很可怕的天气。 距离他们上次来这里,不到半年。但壤沙的气候显然更为恶劣了。 “……真空旷。” 毫无人烟,没有人在冰面上再捕鱼。壤沙的寒冬到了,但似乎,并不仅仅因为这个原因。 小型地面车启动,他们在漫天的冰雪中前行。裴宿上次就提前绘制了智感地图,只要她重新站在壤沙的地面上,她上次所到之处就会无比清晰地在地图上规划出来。然而,等地面车到了所谓的“苏维聂尔单身汉”家那里,依旧是一片空阔。简直是患了雪盲症,一切都像是错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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