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宿将地图指给裴不理看。 “要不是还有这个,我会觉得是在我们走之后发生了非常可怕的暴风雪,才将壤沙的聚集地全都摧毁了。” 其上的一处,轨迹发生了错乱,似隐似现,像是一个醉汉在试图为人指路,却扰得自己都糊涂了。 那里是…… 一棵灰绿色的瘦树在寒风中佝偻。裴宿从地面车上站起来,远远地伸出手,掐断了其中一根枝条。 干瘠的枝条挤不出多少汁液,那甜味像被风吹起来的白砂糖,还来不及尝到味道,就从指间溜走了。 “你知道而我不知道的有多少?” 裴不理推开她跃跃欲试的手,蹙眉摇头,“这是自成一体的位面世界。我已经没有了作为系统的权限了。” 现在他和她一样,都是副本的试炼者。他对部分牵涉到裴宿的设计有一些猜测,但他并不清楚其下潜伏着的究竟是什么。换句话说,在此时,他们所知是一样的。 “我感觉很不好。” 裴宿缩回敞篷的地面车上,用手对着这棵快要死掉的树之后指指点点,“你觉不觉得,那里有……嗯……看不见的,细长扭曲的,邪恶的气息在徘徊……我们……被盯上了!” 身边的人嘶了一声,一脸嫌弃,“鬼故事还是夜里更应景。” 嘴里虽然这么说,裴不理的神色也有一丝凝重。不止是裴宿,他也感觉到了,这里的气场不太对劲。与扰乱飞船的古怪力量或许同出一源。 “我看你是没有情趣,但我不跟你计较。青天白日的,最适合捉鬼了。” 她在地面车上拍了一下,小车载着他们,朝前驱动。 没过树身时,地面上一个人影也没有了。 只有这棵细瘦的树还凄怆萎靡地低低垂着头,将那枯瘠的长发旋在扑着雪粒子的凛风中。 某处某时—— “啧……果然。” “王,要不要派人去除掉他们?” “你过来。” “是……啊!请、请饶命……我——呃……” 沉默。重物落地声。 “处理掉。” “遵命。” …… “快松开——” 裴宿睁开眼睛,看到了裴不理那近在眼前的脸。为免走失,在能量波动异常的瞬间,她就死死将他箍在了怀里。手劲还不小,把他那白皙的脸都逼出了几分绯色。 她歉意地松了手,却意识到自己的手腕还在微微作痛。 她看过去,然后默了一瞬,狠狠瞪了裴不理一眼。 后者一怔,立刻讪讪地将紧紧攥着她的手也松开了。为免走失,他也在同时采取了同样的策略,唯一的区别是动作比裴宿稍微温柔了一点。一点点。 裴宿揉着自己的手腕,打量了四周的环境,“我就说吧,有鬼。” 他们身处一间相当逼仄的屋子。墙身斑驳暗黄,有乱七八糟的红黑色痕迹,从喷溅的程度来看,那污痕很有可能是血。不仅如此,屋内还臭气熏人,在角落有一只充作便壶用的破瓷盆,秽物满出来,沿着瓷盆溢出来,滴滴答答,溅在地上。臭气一圈圈泛过来。 但这至少说明,这屋子里近期仍有人活动。 除此之外,在他们脚边,还有一只干巴到一滴水都挤不出来的苹果,一块比石头还硬的干面包。上面布满了咬痕,面包像被磨牙的老鼠蹂躏过一般。 从门边,甚至还看得到几串新鲜的血迹。 这里似乎关押过什么人。从被拖行的血迹来看,人绝大可能是死了。 裴宿的身上发寒。这并非壤沙气候的那种严寒,而是一种阴寒。像有非人之物在窥视着他们,密密匝匝的恶意如毒针一样刺进她的骨血里,是让她的神经麻木、血液凝固的那种阴寒。 似乎是为了附和她的想法一般,从不远处忽然传来了凄厉的尖叫声,不过半秒,那尖叫的人就像被掐住了脖子,惨叫声戛然而止。 砰! 有谁将重物抛在地上。 “笃笃——”某一间房门被敲响了。 一个尖利却又故作甜腻的嗓子嗲声嗲气,传入他们的耳朵里。即使他们明明知道,这声音至少在十米之外。 “查房,活着的还有几个呀?” 过了一会儿,这声音自言自语,“没有动静,难道都死光了?那行吧,下一间……” 话音未落,却倏地转成了更为尖利的唳叫声,门被暴力破开,“……哎呀,原来——是有只撒谎的臭老鼠呀!吱,吱!居然敢骗人!” 令人毛骨悚然的惨叫声后,空气归于寂静。 一秒后,他们再次听到了沉重的脚步声,滴着血的凶器在地面上拖行。 那声音又开始扮可爱,在更近一些的地方停下了,“查房,活着的还有几个呀?” “两、两个……” “嗯?不可以哦,房间已经……超、员、啦。” 惨叫过后,那声音再次甜甜地开了口,“不用谢。亲爱的,你的大腿很美味哦。” 它更近了。 “咚咚,活着的还有几个呀?” 沉默。在门外之物的耐心耗尽之前,搏斗声粗重地传来,削薄的墙面似乎都在颤抖。它居然真就这么等着。 直到有一个粗哑的声音艰难地开了口,“只有我一个。” “哦,很棒棒嘛,可是……”它怪笑起来,带着恶意嘲弄着门内的小可怜,“你太残暴了,我讨厌你,就……吃掉你三根手指头好了。” “不……不!” 脚步声再次在走廊上响起,这次,终于停在了他们的门前。 笃笃。 门被敲响了。 “查房,活着的还有几个呀?” ----
第89章 失语行星15 === 回应它的是又一声笃笃。门从里面被敲响了。 裴宿笑眯眯的,“你猜猜看呀。” “可恶!” 门外之物暴怒,用力撞门。门板发出凄惨的战栗声,似乎随时都能被破开,然而却纹丝不动。门依然关得紧紧的。 它发现自己撞不开,更生气了,吱呀吱呀乱叫,活像点着的开水壶。它后撤一步,然后,更加用力地朝门上撞去! 还没等碰到门,门就从里面被打开了。这玩意一定是摔在了地上,因为裴宿听到了一声呻吟。 “啊?” 她眼眸微睁,然后向声音发出的地方踹了一脚。 “……没有实体?” 裴不理也疑惑,接着从旁又补了一脚。 “哎呦哎呦,别打了……呜呜呜……” 惨叫求饶不断,然而却看不到是什么东西在鬼叫。门口空荡荡的。这声音也不装萌作嗲了,扯着嗓子痛哭痛嚎,像耄耋老人在失声痛哭,苍老又嘶哑,听起来让人心酸不已。 “别分心。” 裴不理稍微拉了她一把。几根青丝倏然而落,飘到了地上。 嘴上求饶,手上不忘使阴招。 裴宿冷笑了一声。虽然不知为什么他们看不见这东西,但无形之物未必无存,丰富的实战经验与敏锐的身体感官足以捕捉到最细小的古怪之处。 眼看他们丝毫不为所动,那声音顿了顿,变得尖细娇嫩,转成了婴儿的啼哭。 婴孩的哭声的确最能拨动人的神经。她在阳光医院就差点因此中了鬼婴的招。 她深深忽出一口气,再次挥出了一记重拳。 “我寻思你们诡异都没脑子吗?” 伴随着这一击落下,声音消失了。而那装神做鬼之物,也显出了原形。 在地上的赫然是一张儿童画。笔触稚嫩,兔子的身形巨大,右眼瞎了,打了绷带,手上拿着一个大锄头,锄头上沾满泥土。它的面前是一片黄泥地,里面歪歪扭扭长着几根胡萝卜。湿润的泥土粘在血红色的萝卜上,乍一看的确很像血迹。 只是天是阴沉的,空气也是发黄的,兔子的龅牙发烂又粗糙,眼神也邪恶,从其中透出的气息又不怎么童真…… 裴宿走出去,推开了隔壁的门。里面只躺着一个光溜溜的红萝卜,被扯掉了三根绿缨子。 裴宿:…… 裴不理走到了她身边,手里拿着那张画。上面出现了一行新的字迹。 ——是否确认通关? 两人对视一眼,裴宿点点头。于是裴不理说道,“裴宿、裴不理,确认通关。” 房间里的臭气终于消失了,甜腻的香气传来。身边的景物又变了,除了他们之外,还有八个人,也像他们一样团团围坐,而在另一边,有个穿着兔子玩偶服的人鼻青脸肿,却依然面带笑容。 “什么嘛,还能这样!” 其中一个三十多岁的胖男人似乎很不满,将手里的卡片啪一下砸到地上。裴宿看了一眼,和自己手里一样,每个人手里都有一张卡通画,画面的内容是一只小白兔扛着锄头去收萝卜。但这画就比刚刚那张可爱得多了,看看,这兔子的牙多白,样子多可爱,萝卜的颜色多正常…… 一只戴满了戒指的胖手指向裴宿,被啪一下打开了。裴不理笑容温和地看回去,“先生,你的行为很不礼貌。” 胖男人不忿,然而从在游戏里的表现来看,他知道这俩肯定是练家子。本来就为过个嘴瘾,此时被打回去也不敢真的动手,只是用眼神谴责他们,嘴上喋喋不休: “我呸,你才不礼貌呢!游戏刚刚开始你们就把BOSS给咔嚓了,我们还玩什么啊?” “就是啊,”另外一个穿着皮衣的年轻男生也帮腔,“这么厉害还来玩初级副本,还暴力破关……太低级了!你们去地狱难度装逼不好吗?” “也不能这么说,暴力破关也是一种通关方式……而且,虽说初级副本就是为那些最开始接触沉浸式角色扮演游戏的玩家准备的,但新人里照样也有很厉害的人啊。” 有个女人看不过去,扶了扶自己的眼镜,慢条斯理开了口。 但裴宿的注意力却完全跑偏了,她觉得这初级副本不论从感官刺激还是诡异程度来看都很不初级——这不知哪里蹦出来的这些人都玩那么刺激?! “你在这里装什么好人……去去去,你明明也是被破坏游戏体验的人,还帮他们说话,就看不惯你这样的人!” 胖男人心里不爽,立刻将矛头对准眼镜女人。他觉得眼前这个应该好欺负一点。 于是下一刻,他的眼前一花,头皮一疼,那扑了粉的头发居然就这么被眼镜女人攥在了手里。 “没人教你怎么说话的话我不介意教教你。” “别,别,美女,好商量……” 她哼了一声,厌恶地松开了手,那胖男人愣了愣,抓起自己的外衣,跌跌撞撞的跑走了。那个皮衣男眨了眨眼睛,“啊”了一声,立刻狼狈地追了上去。 其他人倒也没什么大的反应,有个年轻男孩在离开时甚至还冲他们俏皮地笑了笑,“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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