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错了。少女带着他绕了很长的路,他们甚至还坐了一趟电梯。 直到目的地终于抵达。女孩再次对他俯身,而后离开了。 他死死地盯着“出口”,胃里像是有老鼠在肆虐,一阵一阵地抽紧。 因为他看到了,“老鼠”们的眼睛。 可怜又可悲,恐惧又渴望。 …… “你跳得真好。” 裴宿丝毫不吝自己的夸奖。但对方却并未因为她的肯定而露出喜悦的神色。 “我想看你笑。” 她再次提出了新的要求。男人沉静地看着她,似乎不理解她的话。 “我说,我想看你笑。就像这样。” 裴宿用手指勾着自己的唇角,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于是那男人也伸出手,扯动自己的嘴角,高高咧起,笑得十分惊悚。 “不是这样,”她摇摇头,“你笑得太浪费自己的美貌了。” 她伸出手,握着对方的手指,将他夸张的笑脸推了回去。 “是这样。” 男人很乖巧,任凭她摆弄,如她所愿地露出了一个勉强算得上正常的笑容。 “还有,我希望你别听我的话。” 这句话显然更让他无法理解了,即使他真的在疑惑,裴宿也看不出来,因为他在十分好看地微笑着,两个嘴角向内轻勾,红润又可爱。 裴宿坐在床上,看着他“笑”,他直直地站在那里。 从他带着自己到这里来之后,她就对他提出了各种各样的指令,而他全都一一服从。 她觉得即使自己命令他跪下他也会服从的。 “请你弯下腰。” 她的神情终于多了一丝凝重。黛眉轻罥,阴影将眉影晕得更深,将浓重的情绪也隐匿其中。 男人弯腰。领口敞开,这一姿势让他的身体与松垮的衣服分离。裴宿看到了一抹浓重的青影在他的皮肤上晃过。 她立刻止住他的动作。他顺从。 她伸出手,将他的衣服向下扯去。她看到了锁骨上的玫瑰。 这玫瑰深深刺进他的肌肤里,青郁郁的如同鬼影一般。她看到在轮廓周围甚至浮动着大片的红晕,像是被荆刺伤到,流下的暗红的血液。 当然这血已经干涸。她甚至看不出这到底是不是血。 玫瑰在锁骨上,附骨而生。 这不是胎记。而是人为烙刻的。 裴宿原是想在他的头部检查一番,她怀疑眼前的男人是被做了手脚,又或者,这可能不是个人,而是个技艺相当精进的仿生人,又或者,这过去的确是个人,但现在成了傀儡。 对于她的举动,这男人始终没有露出抗拒的神色。 她觉得自己的嗓子发哑。她忽然进行不下去了。 因为在这样一个百依百顺到似乎没有意志、无条件服从的人面前,她的行为的确像个无耻的恩客。即使,她的目的并不轻佻。 她做不到。但她也知道,自己的想法很可笑也很荒谬,她对此应该更冷漠更严谨一些。冷漠才是最好的尊重。她需要检查眼前的这个人,因为其中必定有什么问题。 但她依然觉得自己心中作为个人的那部分在对她的行为表示唾弃。 于是她和这个百依百顺、面无表情的人一同静默了。 良久,她叹了一口气。 她将自己的衣服脱下,平静得仿佛在执行自己的公务一般,直到与眼前的这个男人坦诚而对。 他的目光仍然如死水一般,没有任何的情绪起伏。 “我可以请你脱掉自己的衣服吗?” 他自然是服从的。 于是他也赤裸地站在她的面前。他的神情麻木,眼睛也是死的,尽管那眸光如蓝海,颜色如此的纯粹而耀眼。但这是死去的海。 于是她清晰地看到这男人身上的异处。他的臀部也有一朵玫瑰,青面獠牙。 而他的双腿之间,一片平坦。 他被阉割了。 裴宿确认了自己的猜测。于是她让他重新穿上衣服。 在重新将衣服套上时,她的脸色越来越冷。一种无力的愤怒在心头积聚。 在这时,她听到窗子轻微地震动了一下,像是被风吹得晃动起来。 她立刻跑过去,进了里间,看到了噪音的源头。 一个小孩正危险地抓着窗沿,看样子是在往下攀爬。他的眸子因恐惧而睁得大大的,看到她,小孩的眸光似乎亮了亮,又很快乞怜地暗了下去。 紧接着,她听到了其他的声音。 “那老鼠跑到哪里去了?” ----
第91章 失语行星17 === 迎面走来的几个人穿着银色的统一服饰,为首的人手里拿着一根长长的绳子,绳子后串了几个衣衫褴褛、神情惊惶的猎物。 绳子是从锁骨处串进去的,每一个动作都能引起巨大的痛苦。 无需别的警戒,只这一点就足以掐灭他们任何逃跑的举动。他们的眼中没有光。 裴不理退开的动作稍微慢了一些,立刻收获了那几个施暴者不善的眼神。 被串起来的人男女都有,年龄不等,唯一的共同之处只怕是即使被蹉磨得奄奄一息,都能看出他们都有湛蓝如宝石的眼睛,看得出他们原有的姣好容貌。 电光火石,他忽然想到了初到壤沙时,他与之交谈的那个捕鱼的人。 对方鼻梁高挺,眼睛蔚蓝,神情冷淡。 ……重复出现的蓝眼睛想必不会是巧合。或许这才是真正的壤沙居民的人种特征。 可是,怎么会如此? 在他的面前是这销金窟的出口。出口外一片乌沉沉的黑,他不是没有见过贫民窟,也并非没有见到原始区的生态,但眼前所见绝对是他知道的最惨的人间炼狱。 削薄的木板支成了摇摇晃晃的房梁,平均高度不到一米的“居民楼”连成一片,像是饲养动物的圈,将所有的宠物都圈养在其中。玻璃门或许是用特殊的材料制成,封得严严实实,因此他听不到外面传来的动静。 外面绝对在刮着大风。 雪花一刻不停地飘落,盖在秽物堆成厚厚一层的可怕的地面上,形成相当令人不适的场景。 那几个人在进来时从口袋里取出了什么东西,在玻璃门上刷了一下,玻璃门才对他们打开。他只看到有沉郁的黑影在那瞬间一闪。 他最初的猜测有误。他原以为是在娱乐场所。 可现在看来,仿佛在玻璃之中,才是真正的“世界”所在。 而不被这个世界接纳的,却围绕着这个中心,搭建起了维持生存的低矮小屋。 就在这个念头浮现之时,他忽然生出了另一个疑惑——可是为什么?按照常理来说,外面不至于缺乏生存资源,只有封闭的世界向外索取之理。 但单单是内部人狩猎壤沙居民也够离奇残暴了。 不时有人从玻璃外走过,他们的眼睛亮得出奇。那是外界人对内部的审视。 也是在这时,他又想起了刚刚逃跑的那个孩子—— 他,真的跑出去了吗? …… 声音来自走廊的另一边,裴宿所在的房间窗户正对着长廊的拐角。 那孩子抖得厉害了。她认出了这正是将果汁撞翻的那个男孩。 “求求你,他们会杀掉我……” 裴宿将窗扇的一侧打开,将男孩拽了进来。他的手冷得像冰块,裴宿感觉有一阵夹杂着雪花的冷雨吹进了屋子里。 男孩的睫毛落满了霜。他的嘴唇乌青,牙齿在不受控制地打战。 裴宿将他抱到床上,用被子将他裹了起来。 另一个人只是沉默地看着这一切,直到他伸出手,帮着裴宿掖了掖被子。 但她却忽然因为这个动作而顿住了。她抓住了他的手。 男人用冷淡的表情看着他,长长的睫毛在灯光下投射阴影,像未干的泪。 这是他第一次做出指令外的动作。 “你还记得自己的名字吗?” 不出意料,他只是看着她,却没有回答,又或者,是回答不出来。 “大姐姐……”男孩打了个喷嚏,鼻头通红,他藏在被子里,只露出一双闪闪发亮的眼睛,“他是货物,没有自己的意志。” “货物到底是什么意思?” “货物就是货物,是听命的仆从,是出力的苦工,是主人家的奴隶,也是……我们的宿命。”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裴宿听得出他语气里的绝望。 “那个坏家伙说你也是货物?” 他的身子像被针狠狠刺了一下,抖得像筛糠一样,仿佛是忽然意识到自己的命运掌握在眼前的“宾主”手中似的,他将被子推开,跪在她面前哀告。 “好心的仙女,恳求您不要将我交出去,我……我不想变成这个样子。” 她将他重新缠回去。 “你要是被冻死了,的确不需要我将你交出去了。” 而被议论的男人依然只是静默地站在他们身前,像只温顺的绵羊。 房门被敲响了。 “打扰了,我们怀疑有老鼠逃窜进您的房间。请配合我们的检查。” 裴宿的身份是宾主,男人是被改造的货物,而男孩是逃跑的货物。 那么此时敲响宾主房门的,又是什么身份? 他们的语气放得尊重,敲门声却急促得像是在催命。 “如果不开门的话,我们有权暴力破门。届时,假如误伤了你,我们会感到十分抱歉。” 这说话的人长了张很讨厌的嘴。白的黑的全给他说完了,比单纯的不讲理更讨厌。 房门停止了哀鸣。裴宿知道这是最后的警告。 她站在了门后,像在跟外面的人比耐心。 而后,在为首的人举起手中的武器,对准房门,并扣动扳机的前一刻,裴宿已经将门打开了。她抬脚踹去,将枪口错向了他身边的同伴。 对方结结实实挨了一枪,眉头一皱,发出了痛苦的呻吟。他揉了揉自己的胸口,“他老子的,要是不我一直开着防护罩……” 他的话说不出来了,瞠目结舌,看着那女人像头发了凶性的熊似的压在他们头儿的身上一拳一拳毫不收力地揍下去。他们身上都开着重力防护,但那女人竟然硬生生将防护罩打裂了,胸骨肉眼可见地变形,刚才还游刃有余说话歹毒的队长也快被揍成熊了。 直到打得那说话的男人再也说不出话,裴宿才随意撩了撩头发,看向后头的三个跟班。 “不好意思,我这人脾气不好,被打断了这火必得发出来才行。请,几位请,我全心全意配合你们的检查,我呀,最害怕老鼠了。” 他眨了眨眼,看了看生死未卜的队长,打了个寒颤,又看见裴宿还十分歉意地对他们鞠了个躬,立刻忙不迭鞠了回去。 其他两个跟班也有样学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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