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她忽然听到了模模糊糊的一声惊叫。这声音似乎充满了极大的苦楚。她努力辨别着这声音,这是……佩佩的声音…… 佩佩?他怎么了? 裴宿的视野一片昏暗。她努力地睁大眼睛,却只看到无穷的黑寂。潮水吞噬了她,她再也不被允许看到光明了吗? 她将手指紧紧抠着地面,强忍身体的战栗,却难以遏制地从喉咙里发出痛苦的呻吟。 好痛……太痛了……到底是什么要劈开她的脑袋,要将她这叶小舟推进凶猛的海潮中,将她推向绝路…… “裴宿……” 熟悉的声音,又是熟悉的声音,但这次,她却可以确信那是来自自己心灵深处的声音。这饱含情绪的呼喊似乎早已深深烙在了她的心里。这人是谁,这是谁的声音,他为什么那么悲伤? “裴宿!你们为什么要再一次……” 好吵。他在跟什么人争吵?他为什么这么悲伤? 她痛得痉挛,恍惚中,她抱紧了自己。 这声音好熟悉……是系统吗? 不,不,不是系统。也不是裴不理,是她的战友……风帷…… 风帷。是风帷。 别哭啊。她还没有死。 禁锢……埋葬的记忆被唤醒。但这里不是希望中学,是在…… 她再次冲破了禁锢。 疼痛来时如崩山裂地,去时如潮水消散。 黑暗褪去,她睁开了眼睛。狰狞的情绪被她强行抑下,她的眸中唯有一片清明。 然而视线所及,一片昏暗。她发觉自己的嘴被紧紧捂着,捂着她的那只手瘦骨嶙峋。她能闻到从这只手上散发出的酸臭味。 这是孩子的手。 她碰了碰这手。对方抖了抖,发现她已经醒了,连忙松开了她。 裴宿坐起身,差点被低矮的屋顶撞到脑袋——不,这压根不算是“屋顶”。 她俯身朝外走去,袖子却被拉住了。 “外面危险。” 这声音很怪,孩子的尖嫩嗓音却带着几分老年的苍哑。 裴宿回头,露出一个微笑。 “我不怕危险。” 她走出去了。大如鹅毛的雪花纷纷扬扬地落。 里面的孩子犹豫了一会儿,也跟着她走了出来。 裴宿看了她一眼,凝眉,而后笑了,“是你啊。” 头发剪得短短的,像生了烂疮的刺猬。灰色的衣服松松垮垮地罩着她的身体,她的骨头如此分明,尖锐得吓人。 唯有那双眼睛,蓝宝石一般,纯净得可以折射最为璀璨的阳光。 小孩怔了怔,皱眉,忽而露出防备的神色,“你是谁?” 这孩子忘记了。就像她之前一样,也忘记了。 “我是……”裴宿转头,看向眼前这座巨大得没有边际的建筑物。她能感受到一股愤怒在心里横冲直撞,却被她强行压下嗜血的念头。她咬破了嘴唇,眸色冰冷,却露出了可以称得上是温暖的笑容。 “不知道。或许,我真的是罪人吧。” 小孩在她身后将眉头越皱越紧。裴宿在地面上看到了一块布料,还有扭打挣扎的痕迹。甚至,还有一块新鲜的血迹。 鲜血滴进雪里,脆弱得像过期的草莓罐头。 布料从是她给佩佩的衣服上脱落的。血是流的。人应该是被“长老”什么的抓走的吧。 她叹了一口气。 “谢谢你救了我,小姑娘。” 女孩听到这话,惊讶地扬起了眉毛,这人不是昏迷了吗,居然知道发生的事。然后,她突然意识到裴宿叫的是“小姑娘”。 她的神情立刻有些受伤。她原以为自己装得很像。 女人会被当做发泄欲望的对象,但如果是男人的话,只需要做个听话的奴仆。她情愿干苦活重活,因此她将自己伪装成一个没成年的男孩。这样,即使被抓到,她也不会受到非人的凌辱了。 她不知道的是,男人不会被当做性的对象,却会被阉割。 这群货物,没有人能落得好下场。 “作为谢礼,我请你看烟花吧。” 小孩的眉毛扬得更高了。 这个奇怪的大人手中如同变戏法似的,出现了一柄通体雪白的剑。这剑闪着凌冽的光,剑锋却是红色的。 而后她才注意到雪停了。头上投下一片阴影。 她抬起头,看到了永生难忘的景象。 一个苍白色的幻影从她身后凭空出现,几乎占据了半边的天空。 这虚影如镜花水月般朦胧,却又分明看得出是女性的形态。它的长发如藻,无风自动,却无端令人感到几分哀伤。但她意识到这虚影一定跟她身边的这个大人有关。 因为它的手中,也有一柄巨大的长剑。这把剑好大啊,或许能将天空劈成两半吧。 她睁大了眼睛,一眨不眨地瞧着,看着虚影挥动了手中的长剑。 砰砰砰。铮棱声此起彼伏,漫天光影像流星一般,折射着琉璃明净的璀璨光芒。哗啦啦,冷色的烟火绽放了,似乎永远不会停。 这虚影护着她,玻璃渣滓半点没有伤到她。 直到所有的声响都消失了,虚影也消失了。她像打了个寒颤,连忙看向那个大人。 于是她看到她手中剑尖指地,一步一步,从容地向失去了屏障的建筑走去。 她听到了她的轻叹。 “还有人没出来呢。” ----
第94章 失语行星20(完) = 铮棱铮棱,巨大的玻璃屏障像脆弱的薄冰似的,被裴宿一剑斩断。 几乎每个人都听到了这巨大的声响。 不止是这个小女孩,还有很多人,被这动静所惊,从瓦棚里挣扎着爬出来,喘着粗气看这宛如神迹的场景。 这是……神迹。这巨大的残忍的冰冷的蠢笨的玻璃,就这么被打破了? 这是……属于他们的奇迹…… …… 裴不理也听到了这动静。那虚影带来的恐怖威压几乎在立刻就被他捕捉到。 他的眼眸不可置信似地眨了眨,在那瞬间眼睛一酸,眼泪居然夺眶而出。饶是没有人看到,他依然觉得脸热,但所有的情绪在她回归的这一刻都变得无足轻重。 她……回来了? 她终于回来了! 他笑了起来,笑得有些失态,眸中浓重的翳影尽数散去。他感受到这股强大到恐怖的力量的源头,立刻一刻也不停地朝着裴宿所在的方向跑去。 地上的尸体不等他靠近就识相地消失了,仿佛是洇进宣纸里的墨水。丝滑得猝不及防。 等他离开后,室内的一众死尸都像蒸发的水一般,没有留下一丝痕迹。在手术台上,头颅破开,四肢皆残的男人艰难地动了动仅剩的几根手指,露出了一个卑微又狰狞的笑容。 他已经被榨干了所有的秘密,原本难逃一死。那个怪物正准备杀他。 可是他不知道为什么,就这么突然跑出去了,像疯了一般。哈哈……疯狗,真是疯狗啊。 他……活下来了…… 耳廓上还有一根白线。那是口罩的残骸。可是他到底活下来了,他活下—— 他的眼睛忽然夸张地暴起,脑袋传来了无比可怕的疼痛,而后,砰。 这房间里什么也没剩下。 仿佛只是水蒸发了一般。 …… 几乎每个人都听到了这可怕的动静。包括那些将佩佩抓走,正将他押往裴不理所在楼层的鬣狗。 ——以及佩佩本人。 佩佩原本冷漠的小脸忽然抽动了一下,他犹疑地眨了眨眼睛,这是什么动静? 而后,在场的所有人顿时觉得周身一凉,仿佛堕入了冰窖一般。 在他们身边,如同鬼魅一般,突然多出了一个人影。 最先发现的鬣狗惨声大叫起来。 佩佩转头,看到了裴宿平静的面容。她没有错过他脸上那一瞬的惊恐。 这孩子一定是吓坏了。他忽然哇的一声哭了起来,接着就朝她跑来。 “大姐姐,你终于来了……” 他的蓝色眼眸如宝石一般,就像那个孩子一样。所有的壤沙人都有着蓝眼睛,白皮肤,即使身处恶劣的环境,却拥有极为优越的容貌,仿佛是上天的宠儿。 佩佩也有这样天使般的容貌。 他扑到了她怀里,抱紧了她。 与此同时,她听到了风帷的声音,“离他远点!” “晚了哦。” 佩佩抬起头,对她露出一个纯洁无瑕的笑容。他甚至还吐了吐舌头,声音却无比厌倦。 “你们这两个人,真的好讨厌哦,为什么要来破坏我的美梦呢,我可是让你们成为了我最尊贵的客人哦?恩将仇报呢……” 佩佩厌烦地推开她。将离子铳放在眼前,故意刺激裴不理似地擦拭着它。 但他很快意识到不对。 于是他错愕地睁大了眼睛,见鬼似地看向裴宿。 “操,为什么,你……” 他连忙举起离子铳,对准了其中一个鬣狗,扳机扣动,那男人消失了。渣都没剩下。 鬣狗们疯狂逃窜。 一定是失误。对。 于是他再次将离子铳对准裴宿,一遍又一遍地扣动扳机。 他的手抖得越来越厉害。直到裴宿伸出手,幽灵似地捏紧了他的脖颈,而后,轻轻一扭。 佩佩的喉管里发出风吹过窗纸似的嗬嗬声。他睁着眼睛,难以置信地倒了下去。 然后裴宿才看向一旁的风帷,他似乎有些尴尬,正刻意冷着脸,双臂抱在一起。他抬着下巴,像只倨傲的孔雀。 裴宿面无表情,“条件反应,不丢人。” 原来的裴宿的确能死在离子铳下。他的反应并不过激。 风帷听到这句话,强撑的情绪顿时垮了,思念与惊喜几乎要将他的心脏击溃。他终于放弃了高冷人设,向她跑过来,伸出了双手,充满感情。 “裴宿……” 他并没有抱到她。倒不是因为她躲开了。 而是因为恰恰在那个瞬间,沉寂已久的系统不合时宜地发出了提示音。 【深层幻境已破。】 提示音过后,裴宿发现自己在一间简陋的大屋子里。在屋角有一个大大的炉子,一旁堆着黑褐色的粪便。 这里是,壤沙。 “哈哈哈哈哈……我要你们全都去死……” 丧心病狂的笑声忽而从外面传来,裴宿心里一紧,心念一转,她已经来到了外面。她看到一个身着华贵衣袍的男孩正向一台巨大的机器跑去。他已经快要碰到上面的按钮。 风帷跟在她身后追了出来,不禁呼吸一滞。 这是……超重力炸弹,足以炸毁方圆百顷。虽然这炸弹对她和风帷没用,但是…… 她看到外面躺了一地的壤沙居民。他们有些也是刚刚苏醒,正茫然地眨着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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