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刀劈砍下去,水雾仰起头,尹欷樾本以为,会在其中窥到恨意。 细长的乌发被斩断,随风扬起,恰如这一刀所彻底割断的、蔷薇古堡之中的过往,尹欷樾本以为,他不会留恋。 [你已寻找到一名叛徒。] 水雾的身体仍旧有些虚弱,频繁而过度地耗费体力,她只觉得唇中有些腥甜,低咳了几声后,鲜血便自唇角滑落了下来。 花枝缠绕住了尹欷樾的手臂,一寸寸绞紧,男子原本还想要再继续反击,看到水雾的模样后,身体却莫名凝滞了一瞬……凌爻的肩膀被往昔的故友刺穿,他的眼眶猩红、目呲欲裂,拖着重伤的身体向着女子的方向而去,却只见水雾犹如一朵飘零的花瓣,坠落在了敌人的怀中。 尹欷樾下意识地伸出了手臂,也不知道是不是被水雾这段时间训出了条件反射,怀中的人几乎像是没有重量,轻飘飘的,让他忍不住想,这段时间,她被穆疃囚。禁起来,难道受了许多折磨吗? —————— 水雾再次醒来时,正被关在一间幽寂的地牢之内,她与血仆的地位调转,如今她才是那个阶下囚。 这里似乎不止关押着她一个血族,昏暗之中,旁边的牢狱里不时发出疯癫的嚎叫,仿佛恐怖片的背景音。 她的手腕、脚踝与脖颈都被锁链紧扣着,使用的材质是银器,让她十分不舒服。 门外的走廊逐渐传来了脚步声,水雾仰起头,长靴停在了光影的交汇处。 来人逐渐走近了牢门,露出了一张丰神俊朗、气质清正的容颜。 凌爻打开门,走了进来,他的手中端着一个透明的玻璃瓶,里面装着浅金色的溶液。 男子的眉眼间含着一抹隐忍的痛楚,他径直走到水雾的面前,却并未显露出倨傲或者冷厉的姿态,而是仿若自己仍旧是她的血仆一般,在她的面前缓缓曲膝,单膝跪在她的面前:“主人……” 他习惯性地称呼道,吐露出口时才意识到自己已经不需要再伏低做小,也并非是女子的奴仆。 凌爻的手指轻颤,将装有圣水的瓶子递到了水雾的唇边:“水雾小姐,我会尽力,争取让你免于被封印或是处死,但……为了抑制你的能力,请忍一忍,服用下这瓶圣水吧。” 血族女公爵的模样太有欺骗性,被银色的链条捆缚住,脸色苍白的女子与普通的人类少女几乎没有区别,让凌爻心中的负罪感愈来愈深,几乎要开始怀疑起了他所坚持的正义。 水雾的唇角勾勒出了一抹极浅的笑意,她看着凌爻,嗓音淡而冷:“怎么不喊主人了,不敢喊,还是……不屑喊?” 血族好像天生便会蛊惑人心。 知道如何戳中男子心尖最敏脆脆弱的部位。 凌爻的脸色一时变得更加苍白了些,他低着头,像是因为女子的一句话而丢盔卸甲。 “主,主人……”变为了她的血仆,便像是在身上刻下了永久的烙印,透明的玻璃压在女子的唇上,金色的液体能够灼烧吸血鬼的喉咙,等级弱一点的血族甚至能够穿肠肚烂。看着水雾干枯的、蔷薇色的唇瓣被水液浸湿,圣骑士能够握着长剑刺穿怪物身躯的手却抖了一下。 他在做着什么?圣骑士需要宣誓的守则其中一项便是不能欺凌弱小,可他此时分明在强迫着她,妄图亲手给予她痛苦,即便……她是罪孽的血族女公爵。 牢狱中的女子再也不能盛气凌人地欺负人,可即便沦落到了这般的境地,她却仍旧不愿对谁低下头说句软话 可她哪怕不说,身为被她初拥过的子嗣,凌爻也根本无法看到她有一丝的不舒服。 凌爻的眼睫低垂下来,遮掩住了色泽浅淡的眸子,他将那瓶圣水重新举起来,却是自己喝了下去。仿佛有刀子沿着胃管一寸寸割裂,腹部翻江倒海,男子弯折起了腰肢,额角渗出了细汗,煎熬地忍耐着。 是啊,如今的他,也是吸血鬼了,从前用于表彰和赐福的圣水,现在也是能够伤害他的武器。 凌爻被夹在水雾与教廷之间,他不能抗拒教廷的任务,而只有他来执行,才能够最大程度地保护水雾,减少她所受到的伤害。 若水雾要恨,便只恨他一个人吧。 凌爻探出手臂,冒犯地将女公爵拥入了怀中,他此时才突然感觉到,她的肩膀是如此的单薄,脊背后的骨骼几乎能够硌疼他。凌爻轻轻扣住了水雾的后颈,将自己的脖颈凑到她的唇边:“饿了吗?喝吧。” 吸。吮着他浸染了圣水的血液,她便也会受到影响,变得疲惫嗜睡,却不会感受到被灼烧的痛苦。 凌爻其实一直都挺傻的,做事过分迂直,只执拗地践行自己认定的原则,做了好事有时候也不会让人喜欢,在教廷中都不怎么受待见。 尖锐的牙齿咬开了男子的肌肤,水雾确实有些饿了,她并没有显得狼吞虎咽,仍旧矜持地维持着血族女公爵的进餐礼仪。 血液的逝去令凌爻如坠冰窟,冷意与灼烫感在身体内反复交替,让男子受不住地轻轻发抖。 水雾主动抱住了他,她吃东西时总是很喜欢黏着人,缠绵而旖旎,让人不知不觉便在心中生出了妄想。 “唔……”凌爻闷哼了一声,水雾环住他的手微顿,男子后脊的衣料下渗出了湿润,她缩回了手,指间是猩红的血液。 水雾探出舌。尖,轻轻tian了tian指腹的血液。 凌爻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瞬,握住了女子的手,劝道:“别吃这个,脏,咬脖颈就好,我洗过了,干净的。” 水雾却并没有听,她有些执拗地去拉扯凌爻的衣领,要解开他的衣衫。 圣骑士的眼尾晕开绯红,他躲避着水雾的手,却是有些羞赧、不好意思:“主人,这样不好。” 凌爻还很纯情,守着圣教廷的清规戒律,从来不会暴露地主动对人解开衣服,袒露出胸膛。 可最终,他却还是无法抵抗主人,被剥干净了上衣,看光了身子。 水雾握着他的肩,让凌爻转过身子,看向了他的脊背,狰狞的鞭痕错落在背部,层层叠叠,几乎没有一处好肉,模糊的血肉黏在了一起,似乎也并没有接受过什么治疗。 凌爻有些不自在,他心中觉得那些痕迹实在过于丑陋肮脏,容颜显露出了几分自卑:“主人,丑,别看了。” 他接受了圣教廷的惩戒,挨过一百下圣鞭,便算是向神证明了他的忠诚,鞭子上浸泡了圣水,故而伤势久久无法愈合,深深地溃烂。 水雾低下眸,声音很轻,像是怕惊扰一只蝴蝶:“疼吗?” 凌爻怔了下,不禁有些受宠若惊,水雾……这是在关心他吗? “不疼的。我很能忍耐,过去受过的比这严重的伤多了,这点伤,不算什么的。” 轻柔的、犹如花瓣一般温柔的吻浅浅落在了男子的背部,令他陡然浑身一僵,心尖泛起酸涩的、无法形容的情愫。仿佛浑身的感官都汇聚在了那一点,心跳震颤得犹如擂鼓。 水雾亲在了凌爻脊背的伤口处,似乎带着几分心疼与爱怜。 凌爻扶住了女子的手臂,用手指轻轻擦去了她唇角染上的血渍:“不需要……为我做到这种地步,我不值得。” 圣骑士下意识将自己放置于了一个卑微的位置,似乎连奉献出自己的血液,供她填饱肚子时,都要担心自己的血液是不是不够香甜,委屈了她。 这一切本就是凌爻自己选择的,他不需要,水雾为此而怜惜他。 女子不再排斥凌爻的触碰,她躺在凌爻的怀中睡着了。哪怕知道血族不会怕冷,可看着水雾穿得那样单薄,凌爻还是将她搂得更紧了一些,似乎想要将自己身体的暖意传递给她。 凌爻从来没有试图否认自己背叛者的身份,男子轻柔地抚摸着水雾的侧脸,他想,自己迟早有一日需要赎罪,那么,他希望那一天,他能够是被水雾汲取了浑身的血液而死的。 圣教廷想要在众目睽睽之下用银钉刺入女子的心脏,用烈火将她彻底焚烧,让她挫骨扬灰,以安抚平民,彰显他们的神圣与强大。 猎人公会的人却也在同圣教廷交涉,想要得到水雾的处置权,研究怎样杀死血族的猎人要将血族的女公爵当做实验样本,将她物尽其用,增强己身的力量。 他们在谈判,水雾反而落得清静,一直被关押在教廷的地下,似乎被遗忘了一般。 尹欷樾走入地牢的时候,只觉得气氛格外诡谲,半响后他才意识到,是那些不知道被关了多久的怪物变得分外反常。他们往常本应该癫狂地呓语,用脑袋撞击在墙壁上,发出毛骨悚然的、他人听不懂的声音。 可此时,他们却变得十分安静,似是小心翼翼,不敢吵到一个人的睡眠。 一具具形销骨立的身体趴在栏杆上,脸颊抵在缝隙之中,眼眸贪婪地向着某个牢房看过去,唇角甚至隐隐滴落下了津液。 他们都在看着那个新关入牢狱内的女公爵,血族的基因令他们天然地臣服、渴求,妄想靠近她,却又只能低微地跪伏在她的脚下。 尹欷樾走到了铁栏之外,蔷薇古堡中傲慢高冷的女公爵正闭着眼眸,似乎睡着了。 锁链被打开,尹欷樾走了进去,他知道,这位血族脾气骄矜,只怕柔软的床褥上多了一颗豆子,她都要蹙起眉喊不舒服。 女子的身下铺上了一层白色的狐裘,不用想,尹欷樾便能够猜到一定是心肠极好的圣父凌爻给她送过来的。 她惯会欺负老实人,都已经是身陷囹圄的阶下囚了,居然还能够使唤得动人帮她跑腿。不过,也是,现在凌爻都已经被她初拥过了,还不是她说什么就是什么,只能够被迫答应她的所有要求。 尹欷樾蹲在了女子的面前,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就这么看着水雾的睡颜,看了半个小时。 直到腿都快要蹲麻了,他才察觉自己在发什么疯。这只血族身上怕不是有毒吧,才会让他像是外面那些关着的吸血怪物一样,巴巴地看着她,好像她有多么好看似的。 尹欷樾伸出了手,他可能是想要恶作剧,捂住水雾的嘴,让她难受地醒过来。可当他快要碰到女子时,却只见娇气的女公爵微微蹙起了眉,不知怎么,尹欷樾便被抓住,被女子像是抱枕一般搂在了怀里,压在了身。下。 水雾的眉眼肉眼可见地舒展了些,尹欷樾的身上很暖和,抱着睡刚刚好。她仍旧没有醒,刚刚的动作也并非刻意,而纯粹是梦中没有意识的行为。 尹欷樾都不知自己该不该生气,她可真是会耍流氓,从前在蔷薇古堡是这样,现在还是这样。 她是以为,他是凌爻那个过分宽容大度、做什么都不会生气的圣父吗? 尹欷樾与血族有深仇大恨,所以当他要求进入地牢中时,每个人都以为他会来折磨这个女公爵,对她用私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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