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才考核第一天,你就掉链子?地上脏,起来说。” 沈今今坐在边柏青脚背上哀嚎,大诉委屈。 边柏青笑眯眯听完了,只是揉了揉她的头发。 “你不替我生气?” 沈今今觉得这个世界疯,未婚夫总应该站在她这边吧? “作为你老公,我因为你的不开心,也会不开心。但在职场上,这是司空见惯的手段。你才第一次见识,受不了,是人之常情。尤其你是爱憎分明的人,以为正义会被奖励,非正义会遭到惩罚。” “这要是别人搞破鞋,我才懒得管,顶多吃个瓜。但这关系到职位争斗啊!不甘心。” 边柏青听不惯“搞破鞋”,扔了纸粘板,捏眉心。 他轻抚沈今今的脑袋,很耐心: “你不甘心,别人难道甘心吗?他年纪半百才爬到这个位置,你年纪轻轻坐到他才离开的职位,他还看你不顺眼呢。他能奋斗的年纪,全耗在了这个职位上,这是他人生的高光时刻,也是养家糊口和社会承认的来源。你想把他踢下去,只会引得其他领导的惶恐。” 沈今今大叫: “我又不占其他人位子,他们恐慌什么?我难道有机会了,干看着?提意见不很正常?而且还有证据!” 边柏青作个“小声点”的动作,帮她理清思路: “第一,直接证据,源头证据,不在你手上,这在斗争中,很容易被人咬成诬赖。第二,你要竞争主任,提意见或者要求,这都很正常,是个人都会想。但是,人员调动涉及到改变他人的利益结构,别人抱团,这也是正常。你别激动,我知道站在我们的角度,他们是有问题。但任何事情的存在,不是只有我们自己的角度,是多个利益角度的构成。这样,我讲的明白吗?” 沈今今泄气: “那我怎么办?被人反咬一口!” 边柏青不以为意: “不是反咬,是领导为了让你闭嘴,不要再提这件事。你也不要再拿他的一个标点符号当事。” “做领导这么难?” 以为正的滚了,铁定摘掉“副”帽子了。 “简单的话,领导的职位就不会那么少了。” “凭什么你做领导就简单?漂漂亮亮去上班,暴暴燥燥就训人?” 沈今今已经杀疯了,逮住最好拿捏的杀。 边柏青拽着她起来,让她坐到自己大腿上,颠了她几下: “傻不傻?我做领导就只训人?” “以前!我头次去你办公室,你跟员工说话毫无感情,特别冰冷,单子说不签就不签!还有一次,我在电梯,看到你在骂财务,脾气泄不干净,那次连我也骂!我也想像你一样,只要发发疯就好了!别人还要高看我三分!” 边柏青笑了半天,抬着下巴看沈今今: “我从不无缘无故发脾气,除非员工工作上犯错。你非要说第一次去我办公室,我还真记得。何止是不签单那么简单,放在平时,我还要惩罚,财务不可以有任何失误。因为那天你在,我特意收敛了脾气。” 这话暖人,沈今今终于平静了,但不太信: “可是,那是我们第二次见面。你至于对我网开一面?” 边柏青认真点头: “在你的视觉里,那应该是第三次见面。在我这里,其实是第四次了。” 沈今今想起来: “哦……是第三次,第二次是在商场门口偶遇。你多出来那次,是什么时候?” 似乎很难启齿似的,边柏青忽然红了脸。 沈今今推了他几下,他才略有羞涩答: “是你入职报社宣誓那天。你们社长纠缠我很久广告投放,他非要请我吃饭,还邀请我参观报社。我去报社,听见一个女声在人群里特别吸引:不忘理想,追求真相,伸张正义,口诛不平事,笔伐人间恶。” 哦,入职宣誓那天,还穿着冬衣,时令上是春天,却毫无春天的迹象。 “想起来了吗?你不知道。” 边柏青轻笑,面色忽然认真,喉结吐声也变得动容: “大约,我出卖了自己的眼神。因为一直赖在大厅,站着看你。你们社里的领导,陪我站着挨冻。过了没多久,成了你来采访我。我知道的,本可以遏制开始的。但我,我情不自禁。” 怪不得,在山上吃饭那次,社长会忽然说了句“之前你和小余不还是因为你的宣传稿嘛”,边柏青马上有个不自在的眼神。 怪不得,边柏青理想受挫那次,让她背入职宣誓,用了“再”,她还疑惑,说得像是他听过一样…… 原来他喜欢自己,这么早?! 比她以为的,早得早! 边柏青握起沈今今的手,在手背上吻一吻,抬头,望着她的眉眼: “你宣誓那天,倒了春寒,下着碎雪,你脸上冻得发红,眼神纯净到我一瞥,心跳加速,有似曾相识的感觉。再也想不到,那天吃饭,我不知道你会进门。我有点不高兴——擦身而过,我记得你,你不记得我。” 哦,鸿门宴那次! 太像上个世纪的事情了,太久远了…… 边柏青忽然面色微沉: “我那天又很生气。你转身要走被拉回来的时候,我从你的眼神里,判断出你认识薛,而且他很······很注意你。而你们在表演不认识。” “啊?你也从没讲过,你早就判断出来······” “人很难掩盖眼神里的内容的。后来,我发现,你并不是鸿门宴的共谋。比你在我车上拆穿他们时还要早,我就发现了。” 边柏青没有再提: 即使最初认为她是鸿门宴的共谋,还是有点无措地喊来老谭,问相亲的风俗,送什么是表达男方“有点意愿,但需要进一步考虑”的意思。 他介意她周边的人,尤其她爸,卖女心切。 当时老谭也傻了。 头一次见极有主意、果决的领导有点手忙脚乱。 呆呆回: 我们那个年代是送女方烟酒糖,不知道现在······ 边柏青催促老谭: 我车里有中华烟,快去拿几条! 老谭提醒: 你不是表达“意思不多”吗?要不一条吧······ ——边柏青是绝对不会承认自己曾经慌成那样过。 即使现在回忆起来,脸上还是有点热,他拿起“考核”板,催促沈今今: “让你东拉西扯,你是不准备得小红花了!那我不配合你调体检表了。” 那些自己都不曾注意的过往细节,却被爱的人在更早的时候特别珍重······ 沈今今正沉浸在边柏青的表白里,忽然被他拉出柔情,她拍打他的肩头: “你冤枉我!你明知道我才受了冤枉!主任位子得不到,小红花再不给我!” 边柏青放了水,给她的考核板上贴了一朵小红花。 哄的沈今今逮住他啵啵啵脸颊。 边柏青又贴了一朵小红花,还挺清醒: “这和昏君有什么分别?不能再放水了啊!” 连着两天,边柏青朝沈今今抽扑克牌,非要变魔术给她看。 不看不给小红花。 沈今今把这一切都判定为: 领导都有点毛病!天下乌鸦一般黑!就爱拿着考核整治人。 等边柏青的魔术练好了,他让沈今今随便抽一张,不给他看,插到扑克牌堆里,他能准确找出她那张牌的时候,她的小红花也贴全了。 很诡异的某种巧合技法,胜利在望的沈今今,完全没察觉。 承诺兑现,沈今今跟到边柏青办公室,他调出了后勤上的体检表。 边柏青被沈今今赶到一边,她自己在一堆表里扒拉。 可能太闲了,边柏青又在抽扑克牌。 沈今今悄悄拿出其中一张,和余绍良拍的舅的病历一对—— 血型完全吻合! 声音也瞬间和窃听来的对得上! 就是她怀疑的那个人! 沈今今没忍住,笑出声,然后装模作样,把那堆体检表打乱,马上就要出门找舅算总账。 边柏青拦住沈今今的去路,把扑克牌放到她面前,轻笑: “抽一张。我看看技艺进步了吗?” 沈今今糊弄他,胡乱抽了一张,看了看,插在扑克牌堆里。 急于找舅,她敷衍: “等回家再揭谜,看看你说得对不对。” 边柏青非常爽快点头,还替她拉开门,抬抬手: “慢走。” 沈今今觉得他春光满面的笑容里,似乎带着和善的狡诈,但没证据。 等关上门,边柏青放下牌,拿过沈今今故意打乱的体检表。 抽出一张。 他和她交手,都不避讳她,把揭谜方式直接玩在她的眼皮子底下。 练半天排列组合的游戏,就为了沈今今捕蝉的时候,他来个黄雀在后。 体检表上的姓名,不姓边,不姓沈。 边柏青不用再考证,也非常确信: 这就是沈今今说的——舅的私生子。
第88章 沈今今到达“本家”老沈的病房。 舅本在吃营养餐,一看到推门的是沈今今,气得把勺子“当啷——”扔饭盒里。 沈今今捧着一把鲜花,舅不让坐她也坐下了。 舅扔饭盒到小餐车,表情跟吃饭吃到老鼠头似的——恶心到极致,反而吐不出来的样子。 沈今今坐在病床前,嗅嗅花: “刚才在花店,店主包了个108块的,我硬是抽回一朵,还了回去。人家说抹零就行,我不愿意。因为舅就给了我100块。说好给你买花的,没想到会是这么快。” “你不是个人。” 气人嘛,气到底喽!不然像拉扯、似调情。 沈今今一派胡言: “集体大于个人。我现在也是集团的一份子,和舅一样,确实不能算个人,都是集团的一份子。” 舅别着后脑勺,扬手: “滚滚滚!滚——!滚——!!” 很押韵。 沈今今抄起床头柜的玻璃花瓶,扬在手里。 吓得舅一个愣怔。 可能兜头被泼过油漆,放在谁身上,都会是一辈子的阴影吧。 以为这个神经病要打人。 沈今今把瓶里的花扔到垃圾桶,换上自己带来的。 “舅,我滚可以。你别求我。” “求你?你有病?!” “躺医院的不是我,显然我不是有病,而是我有你的把柄。” 舅讨厌她,可她说话看似神叨叨冒出一句,却总能兑现荒诞。 他转头,将信将疑看了一眼沈今今。 沈今今和善一笑,也不铺垫: “你把私生女安插在边柏青旁边,犯了你外甥的死忌。” 舅震惊地合不上嘴。 半天过去,他一动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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