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她在如雷的掌声中退场,一种眩晕的疲惫感使她倚着长桌呆坐。镜子里照出她的脸,妆后精致漂亮,涂了深橘的口红衬得一身肌肤愈发白净发光。面前放着一个空纸杯,饮水机就在几步之遥,但她不想动。 临栩月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穿着一身纯白刺绣纱裙的女生半趴在桌边,束着细腻修身的腰带,仿佛失了气力的精灵一样,从塔夫绸里垂下柔荑般的纤细手臂。 怎么说呢,这样的情景大概只会出现在冗长黑暗的梦里。并且当她出现的那一刻,就会生出一种一眼望到头的情绪,然后终其一生都会一头栽向那个归宿。 是忽然推到面前的水杯拽回了姜宁妤漂游天际的思绪。 纸杯里倒了半杯水,摸上去是温的。一个不起眼的细节,却莫名让她反复记了很多年。 然后她注意到了临栩月和陆离,立刻惊讶地直起了身,“你们怎么进来的?” 陆离往后看了一眼,“没人拦我们啊。” 两个男生穿着都很休闲,若不是工作人员失职,便是他们运气爆棚了。不过姜宁妤没多想,立刻跑到化妆间,把熨烫得笔直的外套拿了出来,还给了临栩月,“不好意思啊,过这么久才还你。” 临栩月接过后翻了两翻,语气讶异,“这还是我的衣服吗?” “不像。”陆离幽默接话,“像老头的西装。” 临栩月点头,“我看也是。”然后两个人莫名其妙地闷笑起来。 姜宁妤却舒了一口气。还了衣服,算是了了一桩心事。她没忘记把那杯水喝了,然后带着他们悄悄从侧廊离开了。 经过暗淡长廊的时候,舞台上正演绎着节奏明快的管弦乐,一名气质明媚的女孩正拉着小提琴,灯光聚焦处华丽高雅。姜宁妤认出了那个女孩,复赛时名次比她高,评委组一致给了好评,不出意外是冠军的有力竞争者。 她忍不住轻声说,“大家都好强呀。” 也许是语气里带了点不自知的感慨,旁边的两个男生不约而同地回头看了一眼,然后临栩月说,“是吗?可能我不懂小提琴,我觉得他们都不及你。” 人都喜欢听好话,可姜宁妤摇头道,“热爱是比天赋更重要的东西,这点我不及她。” 她说得理所当然,某些笃定自信的骄傲显露无疑。临栩月语塞了一秒,才肯定了她,“也有道理。” 姜宁妤并非夸大其词,也非骄傲自得,只是天生的笃定自信。但溜出大剧院的身姿却是猫着腰,垂着头,浑然一副做贼心虚的模样。 没错,陆惜君就在台下坐着,而她难得想做只逃出猫掌心的老鼠。
第7章 谢谢参与 大剧院外栽着大片成荫的银杏。晚春的夜空自由而轻松,月色清亮,静静地高悬于世界之外。 路口开着一家杂货老铺,卖一些怀旧的零食小玩意。眼瞅着陆离兴致勃勃地进去挑拣,姜宁妤正想告辞,忽然临栩月问她,“听他们说,你要出国了?” 不知道“他们”指的是谁,姜宁妤也没问,点头说,“嗯,去学音乐。” “欧洲?还是美国?” “美国。我妈……”提起妈妈,姜宁妤就头疼,但还是忍不住抱怨了一句,“非要让我去她的母校。” 临栩月笑了笑,刚想说些什么,忽然陆离提着一瓶老式的冰红茶出来了,对姜宁妤说,“老板说这里卖的饮料盖上还有奖,你琴拉得这么好,帮我个忙?” 可能是陪着临栩月来的,碍于他们俩是同班同学的关系,陆离一路都没怎么插话,符合没有交集的隔壁班某某形象。此刻主动开了口,倒让姜宁妤惊讶了一下,脑子一时没转过弯,没理解拉琴和开瓶盖之间有什么必要关联。 不过,饮料都递过来了,她只能笑着说,“开不到奖不能怪我啊。”然后拧开了瓶盖。 不出意外,上面刻着“谢谢参与”四个字。 陆离盯着手中的瓶盖发愣,面色古怪。姜宁妤以为他失望了,立刻强调了一句,“不怪我啊!”跟出来的老板呵呵来了一句,“再来一瓶?” 陆离才缓缓摇头,“不了,今天不是我的幸运日。” 而临栩月紧接着开了句玩笑,“只是没找对幸运女神。” 最后,他们那天是笑着分开的。但姜宁妤总觉得陆离的脸上带着遗憾,而临栩月的表情也怪怪的。 但是无所谓。他们大概率以后都不会再见到了。都是终究会淡忘在记忆里的过客,一个微不足道的春夜,一件不足挂怀的小事,不必当回事,不必记在心上。至少她那时是这么认为的。 可她没想到,他们会在美国再见…… 呲哧—— 轿车顺溜打弯停在路边,尖锐的刮擦声拽回了姜宁妤游离的思绪,也打破了空气里的沉默气氛。 “你行吗?”陆离探出车窗问。 都到这份上了,再拒绝就刻意了。姜宁妤只能点头,“可以。”然后打开后车门,一只脚单跳着坐了进去。 同时,临栩月从另一边的车门坐了进来。 与他的目光对上,姜宁妤开口问道,“你不去前面?” 临栩月没回答,只是打开了顶灯,“看看你的脚。” 姜宁妤拉起裤脚。她今天穿了一双平跟的豆豆鞋,脚踝露在外面,灯光下微微红肿。她摸了摸,是烫的。果然扭到了。 倒霉啊,真倒霉。 她不自觉地扁起了嘴巴,想到本来明天报名的羽毛球活动,不免遗憾。 而旁边的男人微微侧着身子,盯着她的脚踝看了一会儿,便撇过了头。 车内的气氛异常的沉默。 陆离沉默地开着车,临栩月沉默地看着窗外。 这样的场景熟悉又陌生。熟悉的是曾经他们三个经常一起出去玩,陌生的是时隔多年,已到了无言以对的地步。 他们两年没联系了,一见面又客套得太猛,话头过了没话聊很正常。 但姜宁妤忍不住就想,会不会是昨天那条朋友圈的问题。 有些话还是尽早解释明白,免得气氛持续僵化。想到这里,她主动开口道,“临栩月,那条朋友圈……不好意思啊。” 她竭力让自己表现得真诚且自省,压着心头的那点心虚继续解释,“我最近带了个实习生,他刚毕业嘛比较热血,也比较爱聊天……我本来是发给他看的,没想到点错屏蔽,闹了笑话。”
第8章 特调心梗 “你又拿栩月当挡箭牌?”临栩月还没开口,陆离就听不过去了,“也不问问当事人愿不愿意。” 姜宁妤自知理亏,打着哈哈,“我以为把你们都屏蔽了。” 陆离轻嗤道,“我还以为是你良心发现,真心祝福呢。” “祝福怎么会不真心呢。”姜宁妤隐约觉得话题快跑偏了,但还是义正词严地为自己辩驳,“我都记得他的生日,还不真心?” 可能是听不下去了,临栩月终于打断了他们,“你帮忙带包的那个同事?” 没头没尾的一句,却是对着她说的,姜宁妤惊讶了一瞬,旋即感慨道,“你总是这么会猜。” 他却说,“但我不是每次都猜对。” 她低着头,把长发捋到了一侧,“嗯,他说你们一起踢过球。” “咕社的,实习生,我好像知道你说的谁了。”陆离接了话,“人不够的时候是跟你们公司踢过几次,那个实习生好像叫陈澈吧?踢得挺好的。”顿了顿,他又纠正了说辞,“在你们公司算踢得好的。” 姜宁妤按了按额角,不太想继续这个话题,便转而说道,“挺巧的,我以为你们还在中金,没想到就在隔壁大楼。” “现在这片热闹,离我们住的地方也近。”陆离说道。 “你们也住公司附近啊?” “很奇怪?” 不奇怪,只是巧得令人发指。 姜宁妤不得不承认,有时候缘分就像多米诺骨牌,平日里八辈子碰不到的人,只要被巧合轻轻推倒一次,便什么都有可能发生了。 万一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总这么尴尬不是事儿。姜宁妤一拍大腿,问他们,“我知道一个很不错的酒吧,不如今天我请?” 对于她突然的慷慨,陆离也不废话,直接把手机递了过去,两个字言简意赅。 “地址。” 姜宁妤带他们去的是一家门面很小的清吧,格调小资又清净。处在市中心的弄堂路段,没有显目的logo也没有广告语。店外的灯光很暗,匆匆经过的人几乎注意不到,而注意到的人又会以为里面未营业,有一种灯下黑的情调。 下车的时候,临栩月倒是抬起胳膊,让她搭了一把,只是保持着一个社交距离,没有进一步的关怀。 但这就足够。他要是太热心,姜宁妤反而会觉得奇怪。 今天店里就老板和调酒师两个人。看到姜宁妤,老板笑着招了招手,“来了。” 这家清吧的老板今年四十,是一位优雅苗条的高知女性。早年间在甲骨文任职,后来被裁员就回国开了这么一家低调的小小清吧,打趣自己“提前退休”。而来这里的顾客,大多是熟人带的。客流不多,私密性很高。 姜宁妤也是被组里的人带来认识的,不过她一个人无聊的时候也会来小酌一杯,跟老板聊聊天。今天带了人,她没去吧台坐,跟老板打了声招呼,便去了楼上。 只是,上楼的过程稍稍麻烦。她不敢把重量放右脚上,只能一下一下地蹦上楼梯。但楼梯很窄,且有坡度,跳到第五级的时候,她左脚没踩实,差点往前摔去。还好跟在后面的临栩月眼疾手快,一把捞住了她的腰,将她扶稳。 虚惊一场,姜宁妤拍了拍胸口,朝身后轻声道了谢。 临栩月却看了看上面的台阶,往上走了两步。原本拦在她腰间的手放了下来,改扶住了她的胳膊。 虽然他什么都没说,但姜宁妤忍不住就懊悔——姜宁妤啊姜宁妤,好好的上什么楼?在楼下喝不行吗?现在不上不下的,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往上跳了。 楼上空间不大,只摆了五张桌。老板拿着酒水单上来的时候,他们刚刚坐下。 老板笑着问她,“朋友?” “嗯,同学。”姜宁妤把酒水单推给了对面的二人。 “我们金汤力就行。”陆离却把酒水单还给了老板。显然他们的“喝一杯”对喝什么酒没什么要求。 “你老样子?”老板转向姜宁妤。 姜宁妤的心里咯噔了一下,想开口打断完全来不及,因为老板一句话是顺下来的,“……还是特调的荷塘月色?” “……” 姜宁妤沉默了。 ——话说她为什么要带他们来这里喝酒来着? 感觉到某人无声的注视,姜宁妤非常庆幸此刻环境的昏暗,她僵直着腰板,面无表情地摇头,“不,我要一杯血腥玛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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