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过去二十九年的条条框框,在过于偏心的情愫前轰然崩塌。 又不是白斩鸡,要那么白的皮肤干什么?明明小麦色更显野性。 哪个男人不长胡子呢?要么是太监,要么雄性激素匮乏,时序这样的一看荷尔蒙就很正常,身体机能相当好。(她发誓她没有别的意思) 衣服是旧了点,款式也老了点,可禁不住他是衣架子,随便一撑也能撑起来,没见他就这么一副流浪汉模样,路边也总有人投来热烈的目光? 祝今夏的思绪像鱼一样天南海北到处游曳。 “问你话呢。” 时序的催促把她拉回现实。 ……他问她什么来着? 祝今夏卡顿的眼神被他看明白了,这时候也能走神,时序挺服气的。 他没好气地提醒她:“问你这么看着我,是起色心还是起杀心啊。” 祝今夏佯装思考,几秒钟后吐出两个字:“杀心。” 时序不说话,眉毛逐渐上扬,勾起危险的弧度。 她立马绷不住了,噗嗤一声笑出来,“杀人犯法,那还是勉为其难起色心吧。” 还勉为其难。 时序定睛看她片刻,“我看你是猪油蒙了心。” 祝今夏哈哈大笑,再看他,没好气地拍拍屁股站起来,问她走吗,回医院了,祖母还等着呢。 回去的路上,时序在前,祝今夏落后半步,她仰头看他的背影,嘴角一直是弯的。 他们之间有过很多心跳加速的时刻,可总会因为接下来的插科打诨又进入到一种熟悉而自然的节奏里。 明明刚才那一刻,只要她亲口承认对他有非分之想,那样的距离,那样的气氛,很多事情都能水到渠成。 可总有奇怪的插曲打断暧昧进程。 奇怪的是,祝今夏并没有很遗憾,再看时序,他似乎也不生气,他们在这样一种跳脱的模式里找到了属于自己的节奏。 他们告别过,也曾以为前路不会再有交集,可回到绵水后,不管遇见什么事,哪怕是日常生活中最琐碎的鸡毛蒜皮,她也会自然而然在微信上与他分享。 祖母这一病倒,他又一声不吭从山里连夜赶来。 很多默契早已于无形中养成,很多情愫在无声中流淌。 祝今夏看着他自在的背影,忽然想明白了一个道理——很多事情不必急于求成,人生那么长,又何必非要赶在今天。 若是抵达不了恋人的终点,那就如今日一样相处,有这样情深义重的同路人,她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他们之间还有一些阻碍,一层不甚清晰的雾霭,拨开它们的过程或许令人难耐,但因为是他,她总觉得也有愉悦。 —— 当晚在医院,两人据理力争,争夺守夜权。 祝今夏说已经麻烦他很多了,再让他守夜,祖母会骂她良心被狗吃了。 时序说你的良心不是早在山里就被狗吃了吗,那会儿怎么就心安理得坐享其成啊。 祝今夏噎住,又理直气壮说那我奶奶是女人啊,老女人也是女人,男女授受不亲的道理你不明白吗,你在这不方便。 时序说拉倒吧,你不是学女性主义的吗,跟我搞封建?真搞封建主义,以我俩这肢体接触的程度,我已经娶你很多回了。 祝今夏:“……” 时序乘胜追击:“我在医院还能省个开酒店的费用,医院有床有空调,多好。” 可给他能耐的,抠得明明白白。 没等他们在走廊上争明白,病房里的祖母发话了:“都滚回去,我这血压好不容易降下来了,你俩再吵下去,我看得飙到三百。” 护士站的姐姐也笑,说没有什么大碍了,有我们在,你俩放心回去吧,赶明儿都该办出院手续了,用不着守夜。 祝今夏打水给祖母洗漱完,一步三回头地跟时序走出医院大门。 两人站在夜幕下,四目相对。 祝今夏迟疑道:“我帮你开个酒店?” 时序看她片刻,轻描淡写问:“去你家不行?” 祝今夏心跳骤停,又听他笑,“还是说你不放心我,非得大费周章开个酒店?” “有什么不放心的?”她别开脸咕哝一句,“在山里当你面洗澡都放心,不就带回去过个夜吗,走呗。” 她低头打车,听见时序在身旁低低地笑出声来。 他说:“祝今夏,你真是属青蛙的吧?” 这话他那晚也说过,祝今夏记得,今日才得空追问:“什么意思?” 说她丑?说她聒噪? 车很快抵达,上车前,时序似笑非笑看着她,说了五个字:“温水煮青蛙。” —— 祝今夏居住的小区就在绵水大学附近,经过大学城时,她特意指给时序看,这是她生活多年的地方,从大学到研究生,从博士生到最后成为此地任教的老师。 大学城是不夜城,灯火长明,越是夜深越热闹。 看她兴致勃勃介绍,时序忽然开口:“下去走走?” 他们没进校园,沿着校外步行街往她住的小区方向走。 城管下班后,小摊贩们如雨后春笋般冒出来,川渝地区小吃多,从蛋烘糕到泡凤爪,从狼牙土豆到甜水面,更别提声名远扬的钵钵鸡、炸串串等美食。 身边穿行的是清一色的大学生们,年轻人的面庞上充斥着无忧无虑,仿佛世界就在脚下,梦想近在眼前。 空气中充斥着食物的香气。 这种人间烟火与山里截然不同,对时序来说稍显陌生。 大山之中,白天人都很少,一旦入夜更是荒山野岭,人烟罕至。 祝今夏问他:“你不是在北京也生活了好些年吗?大城市不都一个样?” “表面上看着差不多,但实际体感不一样。北京节奏太快,没有天府之国这种慢悠悠的养老节奏。” 上下班时,所有人都行色匆匆,很少在街上看见悠闲散步的人。 工作内卷,以至于超额完成规定工时后,几乎没有人愿意在下班后再花费精力与朋友小聚,能躺平就躺平了。 吃饭是争分夺秒的,哪怕与人约饭,也多是谈事。 更别提首都的规范化管理,小摊贩们很难大规模聚在一起,汇成这样声势浩大的美食不夜城。 时序想起什么,说了个笑话:“刚去北京念书时,同宿舍有个土生土长的北京人,大家问他有什么好吃的可以推荐,他操着一口地道的京片子,说来了北京,怎么能不吃长沙臭豆腐,天津狗不理包子,重庆老火锅,和武汉热干面?” 祝今夏很给面子地笑出了声。 “传说中的美食荒漠?” “也有能吃的,地科院附近有几家不错的馆子,以前和大家聚餐常去,有机会……”时序不经意说起,却停在这里,未出口的话化作一声短促的笑,不再往下说。 也许没机会了。 祝今夏敏锐地捕捉到了话尾那点情绪转变,不着痕迹抬眼打量,时序神情浅淡如常。可他越是寻常,她越感沉重,心像被盐汽水浸泡过,酸涩的气泡纷纷上涌。 “一定有机会的。” 她憋了半天,却只憋出一句笨拙又用力的安慰,心情更沉重了。亏她还是学文学的,又在山里教语文,怎么词汇量如此匮乏。 emo的气息旁逸斜出,时序侧头看她,女人的脸上有肉眼可见的懊恼,他看懂了她的意图,像极了小孩子没考好又不得不和家长交差的模样。 一瞬间,那点若有似无的烦恼就被冲淡了,他忍不住笑起来。 “祝今夏,有没有人夸过你,你的共情力真的很强?” 祝今夏会意,说共情能力强有什么用,起不到实际作用,帮不上半点忙。 时序问她:“知道为什么世界上存在临终关怀这种东西吗?” 女人略感意外,“我们不是在讨论共情力吗?” “做个类比而已。”时序笑笑,“病入膏肓的人,药石无用,所以需要临终关怀,因为比起灵丹妙药,感同身受更有用。同理,我的处境没人能帮我,但你关心我,在意我的感受,已经是意外收获了。” 祝今夏怔愣在原地,半天才嘀咕了一句:“也就教了一个多月语文,已经开始跟前辈讲类比了,你有点膨胀啊,时校长。” 他们在夜市里穿行,迎面走来几个女孩子,手里举着钵仔糕,透明的碗状甜点里或点缀水果,或点缀红豆、樱花,晶莹剔透,煞是好看。 时序多看了两眼,被祝今夏猜到:“你不会不知道那是什么吧?” 时序大方承认,确实不知道。 这都不知道…… 祝今夏在心里叹气,越看他越像地里的小白菜,连她小时候玩烂的东西也没见过。 心里莫名其妙母爱泛滥,当下涌起一股豪情壮志,她沉声道:“跟我来。” 接下来,她轻车熟路带他在夜市里穿行,不仅买了钵仔糕,还打包了全家福蛋烘糕,遵义蛋包洋芋等物。 小吃并不贵,尤其在这大学城里,突出一个物美价廉。 自从毕业后,祝今夏就很少碰这些东西了,一是对小吃的兴趣与日递减,二是身为老师,被学生撞见在夜市里“与民同乐”,多少带点不自在。 眼下她目标明确,在这蛛网似的四通八达的夜市区,像是一位尽职尽责将地图牢记于心的向导,带着时序穿行其间,轻车熟路找到每一样她一问之下对方未曾品尝过的美食。 时序要付钱,被她财大气粗地拒绝了。 “看不起我?”女人气鼓鼓地白他一眼,一把将他的手机没收,“在山里都是你罩我,今天到了我的地盘,当然换我罩你。” 时序好笑地退让一步,表示不与她争,但—— “手机好歹还我?” “回家再还你。” 她把那只手机放进随身携带的挎包里,还非常谨慎地将拉链一拉到底,表示你放弃吧。 时序丧失了手机支配权,退而求其次:“那把你手机借我一下。” “嗯?”祝今夏狐疑地回过头来,“你要干嘛?” 时序不语,轻而易举抽过她握在手里的电子产品,又拉过她的拇指,划开指纹锁,最后打开了原相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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