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嚓。 在她猝不及防间,一张呆滞瞪眼的照片就这样诞生,背景是玻璃推车,里面摆满了颜色各异的钵仔糕,年逾四十的老板系着围裙,手脚麻利从钵里串出一只又一只可爱的甜点。 “喂你——” 祝今夏手忙脚乱要抢手机,却被他以身高优势避开,时序将手机高举过头顶,调出微信,将照片发给了自己。 一气呵成后,他才物归原主。 祝今夏对着照片气成河豚。“哪有人拿原相机拍人的?这也太丑了吧!” “丑吗?”时序抬头朝一旁嘴都合不拢的老板展示照片。 老板非常配合地把头摇成拨浪鼓,“哪里丑了?美得不得了!我看这条街上最靓的仔就是你了,美女。” 下一句:“这位帅哥也是,帅得要死,你俩绝配!” 附带两个朝上的大拇指,在空中连晃好多下。 祝今夏想骂时序,开口却是噗嗤,没绷住笑出了声。 她想说你是老年人吗,不知道照片发出去不到三分钟是可以撤回的? 可是要撤回吗? 祝今夏低头看着呆滞里带点愚蠢的自己,下巴上因为熬夜上火冒出的痘痘还清晰可见,醒目的黑眼圈像是天府之国极具代表性的国宝,表情也实在时惨不忍睹。 照片属实离谱,完全脱离了现代靓女自拍的舒适圈。 可她低头看了几秒钟,掐灭屏幕,还是将之留下。 丑就丑吧,以往拍过太多照片了,精致的妆容,整洁的衣冠,却因为过于完美而显得程式化。 可这一张不同,它是突如其来的定格,定格住了二十九岁秋天的一个夜晚,她冒着傻气在镜头后呆蠢的一面。 地点很偶然地选在了大学城外,明明她的面目已是将近三十的“老登”,却因为表情奇特而呈现出更年轻的状态,与周遭环境也丝毫不违和。 他们拎着一堆吃不完的小吃往回走,这个啃一口,那个尝一块。 “好吃吗?”她问了无数遍这个问题。 吹毛求疵的校长永远使用着“还行”、“凑合”、“一般”诸如此类的中性词,问他是不是味觉失灵,他就淡淡表示她又不是没尝过他的手艺,眼前这些和他的作品相比未免小巫见大巫。 祝今夏一边嘲笑他脸大,一边又在心里坦承,这说的也没错。 东西买太多,又剩下一大堆,时序老毛病发作,批评祝今夏:“又浪费食物。” 祝今夏耍无赖:“那你全吃光啊。” “还嫌我今晚剩饭吃的不够多?”时序提醒她在医院门口,他还处理完了她买多的关东煮。 祝今夏说反正你是泔水桶,超大号的那一种。话音未落,被时序在脑门上弹了一下,痛得惊呼。 她举着钵仔糕跳起来,说你敢打我? 两人吵吵闹闹的,忽然听见旁边传来一声弱弱的:“祝老师?” 祝今夏动作一滞,扭动脖子僵硬地朝前望去……确实是她的学生没错。 下一秒,她背起手,藏起钵仔糕,重新露出一个端庄得体的笑容来,“哎!” 眼见学生的眼神在她和时序脸上飘来飘去,兴奋之情溢于言表,祝今夏只好僵硬地假装没看见。 寒暄几句后,优雅的祝老师目不斜视地飘走了,直到飘出夜市,确认走出学生的视线范围内,她才气急败坏追着时序打。 “全怪你,全怪你!我的一世英名毁于一旦了!” 时序一手拎着吃的,空出来的那只手凭借大而有力的优势,一把钳制住了她的两只手腕。 “这怎么能怪我?是我叫你跳起来打我的吗?”他哼笑,“要怪只能怪你自己过于暴力。” “你要不弹我脑门,我能还手吗?!” “放轻松,看见就看见了。谁规定为人师表一定要端庄优雅呢?”时序戏谑,“从今天开始做个活泼真实的祝教授,不也很好?” 祝今夏失去双手,气得使出一记头槌,一脑门撞在他胸口。 撞得七荤八素之际,还不忘凶狠地骂:“那你怎么不真实点?有本事你也在学生面前耍无赖啊,让他们看看你不要脸臭流氓的一面啊!” “那不能够。”时序勾唇笑笑,松开她的手,一边揉揉被撞疼的胸口,一边说,“这是为你量身定做的一面,别人看就不是这个价格了。” “……” 祝今夏也捂着脑门,不知道该为他的特殊待遇心怦怦跳,还是为他这臭不要脸的样子生气。 “谁要你量身定做了?” “松手。”时序把她捂头的手拉开,凑上前仔细看看,发现红了一片,“该,让你撞这么用力,怎么没给你撞出脑震荡呢?” “滚。”祝今夏一把拍开他,大步流星往前走,将他甩在身后。 可不出意外的是,那人手长脚长,就算慢悠悠的也能很快跟上。 很快,他懒洋洋的声音也从脑后飘来。 “刚才撞那一下,感觉怎么样?” “感觉还能再使点劲,最好把你撞得说不出话,免得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时序笑,笑完又问:“我是问你触感怎么样,没觉得我身材还行,胸肌挺硬?” 祝今夏脚下一个急刹车,险些没栽个跟头。 她回头匪夷所思望着时序,面上涨得通红,“你他妈,刚才喝的明明是桂花酒酿,这怎么跟喝了假酒一样啊?” 时序目不转睛看着她,也觉得自己喝了假酒。 否则为何天在转,地在动,眼前明明是万籁俱寂的夜,却总有星河流转,繁星璀璨。
第六十八章 他们在小区门口买了些洗漱用品。 想起牙膏快用光, 祝今夏拿了两只新的,转身去隔壁货架寻人时,恰好看见时序拿了支剃须刀。 “不是轻易不刮胡子吗?”她站在货架尽头表示质疑。 时序稍作停顿, 言简意赅:“有会。” “什么时候线上会也这么重视了?” “……”他装没看见她的表情, 擦身而过去结账了。 小区里绿化良好, 沿途有桂花香气,明黄色的路灯将一前一后两个影子拉长,又交叠在一起。 时序很快发现短的那条在地上蠢蠢欲动, 他走她走, 他停她也停, 仔细一看……短的那条在踩长的那条。 回头, 祝今夏果然在孩子气地踩他影子。 他问她几岁了,她说干嘛, 放古代问姑娘年纪是要娶回家的。 “娶就娶啊。” “……” 都走进电梯里, 才听见她憋出一句:“问过我嫁不嫁了吗!” 视线在光亮的镜面里相遇, 时序嘴都张开了, 那句“那你嫁不嫁”终究还是没能说出口, 今夜他已借由玩笑的名义放任自己说了太多原本不该说的话,再多就是对她的轻慢了。 镜子里照出她黑白分明的眼睛,形状偏圆, 一动不动看人时,会有一种摒弃了所有,只专心听你讲话的认真感。 于是时序再说不出口负不了责的话,哪怕只是戏言,也有种自己在欺负人的错觉。若无十足把握, 他宁可缄口不言。 踏入祝今夏的居所时,时序下意识放缓了呼吸, 随即嘲笑自己仿佛在朝圣。 祝今夏在墙上摁开全屋吊灯,从鞋柜里拿出双崭新的男士拖鞋,回身递给他。 “你穿这双。” 时序踩上去,大小刚好合适。 他没问以前卫城的旧拖鞋呢,也没问她为何会在家中准备新的男士拖鞋,更没问这大小尺码是否比照他来选的。 他抬起头来,打量四周。 祝今夏的住所和她本人一样,明亮简洁,处处体现出主人的高雅审美。她的精致与对细节的追求,是山里人望尘莫及的。 家居以白色调为主,不算奢华,但充满巧思。 绿植环绕其间,很容易让人想起她惯用的那瓶香水,充满蓬勃的绿意。 客厅里没有安置传统电视,整面墙壁是一面巨大的激光电视。 双推的谷仓门后是书房,除去房间中央摆放了一张法式古典书桌,别无他物,四面环绕的皆是内嵌式书柜,从天花板到地面,铺天盖地都是书。 置身其间,很容易产生一种霁月光风读书人的错觉。 时序不着痕迹观赏着这座童话式的花园,敏锐地捕捉到了一点蛛丝马迹,那就是这座花园已从曾经的共同拥有变成了独家私有。 他未在其间发现任何属于第二者的痕迹。 不论是入户的鞋柜,还是客厅的摆设,包括她曾提及卫城热衷于打游戏,她总是避其锋芒去客房写论文,将书房让给他电竞开黑。 而今书房里并没有台式电脑,书桌上干净整洁,正中摆放着一台笔记本——他认得它,毕竟坠江后还是他亲手拿去牛咱镇的维修店里修好的。 祝今夏不是个拖泥带水的人,过去就彻底留在了过去。 这样的认知让时序有了微妙的情绪波动,嘴角有些不受控制地上扬,又因为时刻克制,所以只翘了那么两秒钟的尾巴,并未被祝今夏发现。 她只是察觉到身旁的人走得很慢,好像在用眼神描摹所见的一切。 她亦步亦趋跟在后面,也有点小紧张。 “……家里有点乱,阿姨明天才来做保洁。” 其实不是,阿姨前天就来过了。 这话一出口,祝今夏就察觉到自己仿佛回到青少年时期,有一种小心翼翼展现完美的心情,可明明她知道,时序也知道,她所有的不完美和最狼狈都在他面前暴露过。 好在时序并未留意到她的小心思,从书房出来,走廊尽头是主卫,左边通往卧室,右边通往客房。 他很快注意到主卫的洗手台上有一小片白色的东西,起初没看清,还下意识多看了两眼,直到看清内衣边缘的白色蕾丝,才意识到大概是独身女主人洗澡后的遗留物。 他倏地收回目光,脚下一顿。 察觉到他的反应,祝今夏不解,顺着他刚才看的方向望去……下一秒,她几乎跳起来,一个箭步冲上去,拿起内衣钻进卧室,动作行云流水,像只受惊的兔子。 没一会儿再出来,她面带赤色,轻咳一声,“那个,说过家里有点乱了……” “嗯,知道。”时序不徐不疾替她补充完整,“阿姨明天才来嘛。” “……” 祝今夏装没听见,带他去了客房,说今晚你就住这吧,还问他要不要先冲个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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