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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司聿。 明明才一天没见，黎若茗却觉得他变了许多。大抵是没有休息好，眼下难得泛起了点点青黑，整个人看起来憔悴了不少。 黎若茗在看他的时候，沈司聿也在肆无忌惮地打量着她。 她穿着宽松的卫衣，似乎是刚睡醒，脸上还有点被压出来的痕迹。那双眼眸在发现他的时候瞬间瞪大，黎若茗似乎根本没想过他会追过来吧。 毕竟她已经委婉到了用出差的借口，让他自己去发现那个盒子，找到她的分手“礼物”。 沈司聿不由露出自嘲的一笑。 他也没想过自己还要追过来，可他就是这样做了，他的自尊心在黎若茗的面前根本毫无价值。 所以，黎若茗会对他弃之敝屣，想要的时候就拿来玩玩，不想要了就果断抽身离开，这也是正常的吧。 从始至终，都是他自作自受，但沈司聿还是要作茧自缚。 这是最后一次，沈司聿告诉自己，尽管他也不敢确定。 “……你怎么来了？”惊怔之后，黎若茗走到沈司聿的面前，本想伸手拉住他，但一看到沈司聿暗沉的脸色，只能缩回手，假装无事发生。 看见这一幕的沈司聿心头一痛，如鲠在喉，到了这个时候的黎若茗或许也不想要伪装了。 她连假意骗骗他都不愿意了。 看来这一次，黎若茗是真的要离开了，否则不会不做这些表面功夫。 难道她连湖城都不想要回去了吗？ 那里可是她的家乡，也是他的家，他和她的家。 沈司聿死死地盯住她，仿佛在确认这不是他的幻象，而是真真切切的一个人。沉默了几分钟，沈司聿才听见自己沙哑的声音，他问：“你就这么不想看到我吗？” “啊？” 黎若茗愣住了。 她不明白沈司聿在说些什么，也不清楚他为什么要千里迢迢跑到这里来，更不懂沈司聿为什么心情会坏到这种地步。 而且，明明是沈司聿没有回她消息，还跑来这里摆出一副质问的样子。 黎若茗只能放缓语气，尽量用平常心地对待这不大正常的沈司聿：“没有啊，我就是来出差，你在湖城不是还有工作吗？没必要跑来这里吧，我是担心你。” “担心我？”沈司聿的嘴唇忍不住发抖，他嗤笑一声，还是再次将自己的伤口撕破，“那你为什么还要离开我？” 黎若茗终于懂得了到底是哪里不对劲。 沈司聿现在这模样，活脱脱就是一只怕被丢弃的流浪猫。 她拧起眉，拉住沈司聿发颤的手，一字一句说：“我没有要离开你，我只是出差，没想过和你分手，你为什么会这样想？” 没想过和你分手。 短短几个字，却在沈司聿的脑海中过了一遍又一遍。 他慢慢安静下来，眼尾却已然泛红。沈司聿垂下眼，目光落在两人交叠在一起的双手上，喃喃道：“你真的不会和我分手？” “……是。” 黎若茗是真的可以肯定沈司聿现在的状态不对劲了，若是从前，沈司聿一定会抓住她话中的漏洞，逼她承认自己不再是半个男朋友，而是完完全全的一个男朋友。 可现在的沈司聿没有这样做，他仿佛已经无暇顾及这个问题了。 见沈司聿胸口的起伏降下来，黎若茗瞥了眼明显无所适从的服务生，只能牵着他往里走，关上门，让服务生自行离开。 “我们进来说吧。” 沈司聿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服务生见两个人进了房间，也赶忙离开，去做自己的事情。 真是吓人哦，跟演戏剧一样。 进了房间，黎若茗牵着沈司聿到沙发上坐下，给他倒了杯水。只是，沈司聿始终牢牢拉住她的一只手，黎若茗只能单手给他倒水，再单手给他递水。 接过水的时候，黎若茗能明显感受到沈司聿的目光落到了哪里，但他好似丝毫没有悔改之心，仍旧紧紧地拽着她的一只手。 沈司聿抿了口水，终于主动出声，却是在确认黎若茗话语的真假：“你真的只是出差？” “是啊。”被沈司聿这么一问，黎若茗也开始回忆起自己那条消息的措辞，除了语气略微生硬，似乎也没有别的地方会让人误会了吧。 黎若茗还拿出手机，查看了下自己发的消息，她将手机递到沈司聿跟前，解释道：“临时决定出差，我只能先回家简单地收拾一下。到了机场，想给你发消息，手机却突然没电了。我充了一会电，给你发了这条消息，飞机又要起飞了，最后就这样了。晚上的时候，我看你没回，就以为你还在开会。直到刚刚，我看你迟迟不回，准备给你打电话，门就被你敲响了。” 沈司聿盯着那行字看了很久，才缓缓开口：“那你为什么要将我送的东西都放在一个盒子里？” 还藏在衣柜深处。 “你送的那些东西太贵重了。”黎若茗也没想到沈司聿会发现，但既然发现了，黎若茗也不打算隐瞒下去，“我不知道放在哪里好，就藏在衣柜里面了。” 黎若茗看沈司聿抿紧嘴唇，也不知道他到底信了还是没信。 气氛却始终缓和不下，焦灼在那里。 黎若茗只能清了清嗓子，故意打哈哈：“看来我之前把衣柜弄得太乱了，你还会收拾到那里去，真是辛苦你了。” “黎若茗。”沈司聿突然喊出她名字，语气含着一点哀伤，“你知道我想听的不是这些。” 不是谢谢你，也不是辛苦了，他只想听她说喜欢，说爱。 可黎若茗从来不会说这些，她会伸手拉他，会拥抱他，会亲吻他，还会跟他做爱，却从来没有说过“我喜欢你”“我爱你”，更没有说过其余表露情感的话。 在等乔瞧订机票的时候，沈司聿才发现他们这段感情似乎只有他一个人在一厢情愿。当初告白的是他，分手的是她。再见面的时候，追她的是他，要走的还是她。 剃头挑子一头热，情浓似蜜的时候沈司聿一点也察觉不出其中的漏洞和裂缝。但冷静下来之后，沈司聿才终于意识到黎若茗在这段感情中的过分不坦诚和神秘。 是的。 神秘。 黎若茗太过神秘，比捉摸不定的风还要神秘，她随时会出现，随时会离开，他却很难抓到她，影响到她的情绪。 这不公平，不是吗？ “那关于那张银行卡，你又想说点什么？” 终于问出口，沈司聿却没有自己想象的释然，反而浑身紧绷，呼吸也在颤抖，只为等待着属于黎若茗的回答。 到底还是被发现了。 沈司聿既然看到了那个盒子，打开了，他就不可能忽略那张卡，更不可能在以为她要分手的前提下不去细查。 黎若茗的指尖还能感受到来自沈司聿肌肤的温热，心却不断往下坠，周身的空气似乎也冷的刺骨。 她直视着沈司聿的眼，压下心头的战栗，放轻声音：“那时候我拿着你妈妈给的这张卡去留学，现在我想把这份钱还给她。” 只有这样，她才能试图说服自己，在这段感情中，他们终于能够走到一个较为平等的地步了。 爱绝对不是一味的给予。 沈司聿愿意给她是他的事情，但不愿意接受是黎若茗自己的事情。 在沈司聿炽烈的感情下，黎若茗不愿意舍弃掉哪怕一点点的自尊心。就算是一点点，黎若茗也会看见自己丑陋的面貌。 “那还完之后，你又要去做什么？”沈司聿沉下声，不再去看黎若茗，“你从来不会告诉我，你心里的想法。你总是自己下了决定，做了之后，才将结果告诉我。” “这件事情，你本可以交给我去处理，可你没有。” 沈司聿慢慢地松开黎若茗的手，黎若茗的手心一冷，心也空了。 黎若茗几乎是急急忙忙地去拉他的手，话语也没了思考：“我是怕交给你，你又会想起之前的事情。” “想起什么事情？”沈司聿反问，语气是出奇的冷冽，“难道现在这样我就会忘记了吗？” “……”没有。 见黎若茗的脸色发白，沈司聿也只能勉强缓和住自己的语气，低声问她：“我不在意，那些我都不在意，我只在意一件事情，那就是，你对我的感情真的和我一样吗？” 像我这样爱你地爱着我。 黎若茗沉默了，沈司聿看着她，她像是在思考，又像是在出神。 沈司聿忍不住心疼她，却又忽而想到，她会心疼他吗？ 哪怕只是一秒。 时间一点点过去，沈司聿已经能从黎若茗的沉默中读出答案了。他竭力保住自己最后一点破碎的自尊心，想要告诉黎若茗别再想了，可当他低下头，瞥见黎若茗脸上清晰的两道泪痕时，他的心还是不受控制地为她颤动。 似乎是察觉到他的目光，黎若茗狼狈地仰起脸，她的眼眶早就悄无声息地盈满了热泪。 黎若茗眨了下眼，泪水便滑落到脸颊上，她的目光定在不远处，似乎是沉浸在回忆当中，声音也仿佛从远方飘来：“你知道吗？小时候，我很喜欢吃梅子糖，但妈妈很少买这些，她更喜欢买弟弟爱吃的零食。只有在我考试考好的时候，她才会多买一点梅子糖。” “那时候的我，就将这些梅子糖都藏在一个小盒子里，放在床下。每次考试受挫，被骂被打的时候，我才会将那个小盒子抽出来，从里面的梅子糖里选出一个最早过期的，一点点撕开它的包装，小心翼翼地放进嘴里品尝。” “这样的梅子糖才最好吃。”黎若茗顿了顿，还是继续说下去，“因为我始终觉得，先苦后甜是这个世界亘古不变的真理。只有先吃够了苦，才能有享受甜的资格。如果没吃苦，我会觉得自己根本不配吃甜。” 黎若茗转过头，伸手抹去脸上的泪，一双眼眸在湿润的水雾下却格外清澈透亮：“你问我，我对你的感情是否和你一样？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对你的感情，就像是对梅子糖一样。越是珍惜，越是不敢去触碰。越是香甜，我越觉得自己不配。”
第59章 你摸摸它，就能快点 满室寂静。 黎若茗从未觉得自己的眼泪会如此不合时宜，但现在不断落下的泪水已经失去控制，黎若茗索性放弃了擦拭，就这样看着它们一颗颗掉落。 说出口的瞬间，黎若茗原以为自己得到的会是解脱。 可说出口后，等着沈司聿回答的时候，黎若茗又尝到了熟悉的折磨和内耗感。 每一秒时间的流逝，每一次呼吸声的轻重变化，都能变成无形的细针，时不时就扎到黎若茗的皮肉之下，刺穿她的骨血。 当脸上传来一阵温热的时候，黎若茗才怔怔回神，是沈司聿在帮她擦泪。 他的指尖，他的呼吸，他的气息都近在咫尺，并没有因为她的坦白而往后退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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