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从她的安排。那个夜晚,我们在长椅上度过,我把两件 T 恤都披在白露身上,她靠着我,睡了过去。那个夜晚,我们露宿街头,却并不觉凄凉。 第二天清晨,我们到广场上的洗手间简单洗漱,又重新踏上找工作的路。深港市很繁华,零工确实也很多,午饭前,我们便又找到了新工作。工作地点在一家游乐场,在高温天穿着 15 斤重的玩偶服,我们两人一个负责检票,一个卖气球。 高温、汗水,孩子们的笑声,我和白露喜欢那份工作。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果然如此。 游乐场的老板看我们工作卖力还给了我们奖金,那个夏天我们一共赚了 3100 块钱。我和白露拿着钱激动地抱在一起。 离开深港前的那个晚上,我和白露去到深港世界之窗,站在门口看了看票价,还是不舍得走进去。 “我们以后还会有更多钱,那时候再过来吧。”白露满怀信心地说。我也同意。我们无比有信心,我们可以拥有不同的人生,拥有属于我们的未来,或许,我们还可以弥补另一个人的未来。 2010 年的秋天,我和白露一起去到新京,这座城市,彻底改变了我们。 列车抵达新京,下火车的时候,我们对这座城市的第一感觉就是:人多。车站里有很多人,街道上有很多人,地铁里也有那么多人。有人西装革履,有人扛着蛇皮袋,有人捧着书,有人拿着我没见过的游戏机打电动,这座城市很精彩。 还记得我和白露第一次坐地铁时的情形,白露问我,“你有没有觉得地铁就是火车,只不过一个长途,一个短途。”我点点头,她说的总是对的。 新京市人民大学,我们来了。 偌大的校园,如同新世界向我们敞开的大门,迈进校园门口,我们以为就可以拥有新的人生。只是很快,我们就发现,人是无法遗忘过去的。 白露说她不知为什么,开始做噩梦,梦里的情形是漓水湾海边的别墅屋。她常常说自己有罪,我说,我应该是罪魁祸首。有时我们两人在食堂吃着饭,忽然看着彼此就哭,很长时间我们都是悲伤的。我们拥有的越美好,心底的愧疚便越深。 新京的秋天,逐渐变冷,与漓水湾不同,这里很干燥,我的卷发愈发毛躁,舍友总说我像一只迟迟不发情的泰迪。 整座城市散发着一种空旷和忧伤,即使街上依旧人来人往,可是站在道路两旁,心底还是空空的。早就听说新京秋天银杏叶落下时会很美,可我只看见白露总是红肿着眼睛。 她应该是得了抑郁症,我猜测。 只要没课,我就会去找白露,我想多陪她,但我也察觉到,白露总是躲着我的。大学第一个学期,白露和我还是经常在一起聚的,只是横梗在我们记忆里的那处悲伤吞噬了我们的快乐。我们看见对方,仿佛就是在提醒彼此那段不快乐的记忆,所以,她产生了逃离的念头。 还记得那是大学一年级下学期,那年元旦的时候,新京世新天阶有跨年活动。我主动邀请了白露,我想让她快乐起来。她也答应了我,我们两个人约在那里准备一起跨年。 那是一条繁华的街道,那里的灯火是我们在漓水湾不曾见过的。周围有很多写字楼,白露说以后她一定要到那里工作。后来她也确实做到了。 临近晚上 12 点的时候,天幕滚动过许多留言,人们在告白,在发送新年的祝福。我和白露也发了消息,我说,希望身边的女孩永远快乐。我没有找到白露发送的消息,但是,她把她的心愿说出了口。 人群中呼喊着新年的倒计时,我看到白露双手十指交叉放在胸前,她说:我希望明年,可以不一样。白露说这话的时候,眼睛里都是泪光。我拥抱着她,她在我怀里痛哭,我也哭了。我们逃离了漓水湾,却无法逃脱心底的负罪感。 新京的夜晚真的很美,霓虹和街道把这座城市编织成童话,我们都是想要在童话故事里找寻真相的人。 那天晚上,我们从世新天阶,步行走过双子星大厦,白露是开心的。她唱着我没听过的歌,手舞足蹈,那时候我们不知道累,也短暂地忘记了这座城市的寒冷。走到三里屯的时候,酒吧里有歌声传出,白露停了下来。 我知道,她想进去看一看。 我拽着白露走进酒吧,那是我们第一次去酒吧。我们勉强在靠近窗户的位置找到两把椅子坐下,叫了两杯酒,花费了两百块钱。酒吧里的人真的很多,有人吸烟,有人喝酒,还有昏暗角落里拥吻的男女发出几声呻吟。 台上的歌手,是个年龄不大却散发着沧桑的男人,他的头发有点长,刘海遮挡住他的眼睛,反正我是没有看清他的脸。他在台上抱着一把吉他,唱着一首歌,歌词是这样写的: 画一群鸟儿围着我 再画上绿岭和青坡 画上宁静与祥和 雨点儿再稻田上飘落 画上有你能用手触到的彩虹 画中有我决定不灭的星空 …… 也许是歌里的画面让我们想起漓水湾的日子,又或者是白露有点喝醉了,我再次看到她落泪。台上的男人唱了一首又一首,听旁边的人说,那是一个不错的民谣歌手。 我们在酒吧待到差不多凌晨 2 点,酒吧里的其他人没有散去的意思,大城市的人好像更喜欢夜晚,我不喜欢。 “以后,我们不要见面了”从酒吧出来的时候,白露松开了一直牵着我的手。那一刻,我很慌乱,感觉有比自己灵魂更重要的东西从身体抽离而去。我害怕白露离开,如果没有她,我不知道我在这座城市的意义是什么。 我很难过,但是我也明白白露为什么这样说,我只能回一句“好,保重自己”。 那是 2011 年新年第一天,我和白露在三里屯的火树银花中分开了。那次跨年过后,我们很久都没再见过。但是,我一直在打听着有关她的消息。 先是从同学那里得知,白露去酒吧打工了,而后又听说她和一位驻唱歌手在谈恋爱,经常夜不归宿。不过还好他们学院公布的奖学金名单里还有她,因为她考到了第一名。 我记得是大二开学的时候,有一次在校门口,我正准备去家教上课,在公交站前我看到了她,她依旧留着短发,只是脸上不再那么阴郁。我正犹豫着要不要去打个招呼,一辆车停在了她面前,她坐上去离开了。 发生在漓水湾的事情,忘记,也是好的。如果酒精、摇滚和男人能带她走出抑郁,也是好的。 后来再见面,是两个月后。 白露打电话给我,说她母亲去世了,想让我陪她回漓水湾一趟。 那次回到漓水湾,我们平静了两年的生活再次被打乱,白露和她的家人正式断绝了关系,最重要的是,我们才发现,2008 年那场复仇的后果超出我们的预想。不负责任的逃离也必须承担新的后果,我们要开始赚钱,赎罪。 再次回到新京,钱,成为我们脑海中排名第一的东西。 白露与我恢复了联系,因为我们之间的绝交并不能让漓水湾的日夜一同散去。 我了解到,白露的男朋友叫浮名,是酒吧驻唱歌手,她就在酒吧打工。因为她性格直爽待人真诚,在那个圈子里混的很不错。她和不少酒吧的老板成了朋友。白露很有头脑,为了赚钱,她策划了不少演出活动,在圈子里有了些影响。 从漓水湾回来,白露并没有再次陷入抑郁之中,我很欣慰,看来酒精和她的男朋友是可以治愈她的。又或者说,是因为赚钱这件大事让我们无暇伤春悲秋而已。J?? 我在大学图书馆找了工作,周末接了不少家教课,每天也都安排得满满当当。我和白露见面的时间几乎没有,唯一的联系,大概就是不时的告知对方自己最近攒了多少钱吧。 直到大三的那个冬天。 那段时间恰好是考试周,图书馆每天人满为患,晚上 10 点半正准备关门,我要一一催促同学们离开。就在那时,我接到了白露打给我的电话。 她说,她怀孕了。 高中时白露想要隐藏自己的性别,而大学,无论是为了释放压抑还是赚钱,她逐渐放纵自己。可我没有理由指责她。 第二天,我去医院陪她做手术,都说是无痛手术,可手术后的她却还是痛得咬破了嘴唇,看着她面无血色的样子,我想起高中时没用完的砒霜,一些念头又涌进我的脑子里。我不是白露,没有那么缜密的思维,我只是冲进酒吧,找到那个叫浮名的歌手。 我去到酒吧的时候,他正在台上唱歌,第一排坐着的全是女生。我想我或许可以等他下台把他拖进巷子里打他一顿,可我没那么大力气。我忍不住从吧台抡起酒瓶砸向了他。 他的力气很大,随手一推,我就掉进了卡座。我也没意识到我随手从地上捡起的东西是红酒的开瓶器,砸向他的那一刻,头顶的血涌出,我也慌了。 浮名被送进了医院,而我,被学校开除。 我一个人收拾行李离开,没有告诉白露,还换掉手机号。我知道,过段时间白露就会找我,我不想她不快乐,只希望她短暂的忘记我。毕竟,我们在一起时的记忆永远都是与血色、复仇和死亡联系。我想,等我攒够很多钱的时候找到她就好,那才是我们之间最大的幸福。 那时候,我是真的下定决心和白露断掉联系。 毕竟,一个退了学的人,能拥有什么好的未来。这座城市优秀的人那么多,我甚至连留在那里的资格都没有了。但是我不后悔。 然而命运是个奇怪的东西,它在玩弄着每个人,让你悲惨,也让你幸运。你会痛骂它,也会感激它。
第十二章 | 三人 秋更深了一些,两个案件在一处陷入停摆。寻找白露所谓的“丈夫”和出现在林雨别墅里的第三个人成为关键。就在诸葛嘉一往返在两个案子之间找不到突破的时候,新的契机出现。 11 月 1 号,永安家园案发现场出现新的访客,小区物业赵志伟。 老小区是近几年才招来的物业,负责的不过是垃圾处理和家电维修一类的简单活儿,以及邻里之间不可避免的摩擦。不像高档小区那么周全,自然物业费也不多。当时给小区招物业的事情,并不是所有业主都同意的,比如像王启明这样不住在这里的业主就并不赞同,物业费虽然不多,但是一笔没什么回报的投资,业主确实不愿支付。可是物业管理是老旧小区改造与建设的必然,这笔费用只能转移由租户来承担。好在新京的打工人赚钱还算可以,老小区几百块钱的物业费在高昂的房租面前显得不值一提。 物业经理赵志伟出现在永安家园,目的就是催缴物业费。 “失踪?我不知道,我刚从老家回来,今天到办公室照例在系统里更新各住户物业费缴纳情况,看到有租户还没交物业费就过来催一下,我什么都不知道”看到警察来到物业办公室,赵志伟显得有些紧张,听不少同事说过小区里发生的各种事情,宿舍里有同事还协助过命案调查,可赵志伟刚做这一行没多久,第一次见警察,还是发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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