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滨拎着空桶上了车,驾驶大巴车离开汽车站。 车站里还剩一辆大巴车,司机却迟迟不出现。 冯援朝、阿杰发现林北不在售票窗口,跑出来,在门口看到了林北,两人朝林北走去。林北也发现了两人,指着汽车站仅剩的一辆大巴车,问两人:“这辆大巴车,今天不跑了吗?” “我不知道。”冯援朝挠头。 要是刚刚冯援朝没跟自己透露眼前这位老板极会卖货,这位老板这次来西南,就是寻找西南土特产,把它们运回南方卖,阿杰肯定不会跟林北透露其中隐情。这不是冯援朝跟他透露了嘛,阿杰脑瓜子转的特别快,很快做出最有利自己的决定。 他先把大家带出汽车站,随后拉着林北到树下,跟林北透露这辆大巴车和阿滨的大巴车是他们自己贷款买的,他们没掏一分钱,跟卖车老板贷款买的车,正是他们一分钱也没掏,利率比民间借贷利率高四厘。 林北震惊到失声,他想不通怎么会有人在没有本金的情况下贷款买明显超出他们购买能力的东西! “车站这辆大巴车,是许树的。他想赚钱,开其他路线,被那条路线的司机师傅围堵,那群人把许树打进医院,还把许树的车开走藏了起来,还是许树拖着伤找卖给他车的老板,许树给没给老板好处咱不知道,反正第三天,许树的车就停在汽车站里了。”阿杰忍不住唏嘘,“他俩赚没赚钱咱不知道,反正自从他俩买了车,就没一天安生过。” 林北心思转的非常快,他包车到九襄都包不到,不由担心接下来找不到交通工具把货从产地运到小林场,他下意识敲点手背,脑中闪过王国华的身影,这人打着承办老年食堂的口号,在淮市吃的非常开,经常出入(正攵)(广付)各个部门,他倒是可以借鉴一下。 林北心里有了主意,忽然朝汽车站方向走去,把阿杰吓了一跳。 林北就站在汽车站进站口,目不转睛盯着停在站里面的大巴车。似乎想通了什么,林北朝阿杰招手。 阿杰被林北一系列行为搞蒙了,他揉了揉脸,笑容谄媚跑到林北跟前:“老板,您有什么吩咐?” “我要包他俩的车,至少包三周。”林北说。 “……老板,您没开玩笑?”阿杰第一反应就是不相信。 “西南自然风光好,上次时间匆忙,没机会看一看这好风光,这次来西南,我原本打算就是带领厂里的员工到西南旅游,顺带弄点东西回去卖。”林北略微有些苦恼,“刚刚我到售票窗口询问包车的事,工作人员说站里的车不跑其他线路,这两辆大巴车是私人车,不受车站管控,我就想租这两辆大巴车。你去帮我问一下车主,如果他们愿意,一辆车一天30块钱,油费算我的,有一点你提前跟他们说清楚,我包了他的车,他的车只能拉我们厂员工,不能半道上拉其他人。还有,如果车主不能开车,车主得给我找一个司机,雇司机的钱得车主掏。” 林北掏出五块钱,阿杰火速拿了钱,风风火火跑回招待所骑车给林北办事去了。 众人听见了林北说的话,个个喜出望外。冯援朝、胡翔就淡定许多,因为早晨林北跟冯援朝透露过带领大家到泸定县旅游,当时胡翔就在旁边。 林北一行人离开汽车站,继续参观这座县城,遇到供销社,一行人走了进去,再出来的时候,人人头戴一顶红帽子,身上多了件红背心,手中举着一个旗帜。 他们走在路上,路上的人频频回头。 有人忍不住好奇,想问是啥子情况,还挑了一个手腕上戴了块手表的人问:“你们这是干嘛的?” “我上回来注意到西南自然风光好,趁着厂里不忙,这次专程带厂里员工到西南旅游。”林北回应道。 “来西南旅游?”他不明白他们这穷乡僻壤有什么值得看的。 林北抬头看近在咫尺的大山:“眼前的山,头顶的蓝天,西南的风土人情,哪样不值得看?” 当地人:“……” 林北说西南山青水秀、淡云舒朗、人美饭赞,当地人听的心花怒放。 中午,林北根据当地人推荐带大家吃香辣兔丁,泡椒鸡杂兔肚。 傍晚,阿杰风尘仆仆在招待所找到林北一行人,看到每个人头上多了一顶帽子,身上多了件红背心,这些背心有些眼熟,好像是供销社卖了好多年卖不出去的陈货,他们人手一个旗帜,站在招待所大门口兴奋交谈,路过的行人频频扭头望向招待所方向。阿杰眼珠子瞪得老大,原来整个县城传疯了,南方的厂长带员工到西南旅游,说的就是他们。 县城居民都在讨论这个厂长什么来历,阿杰:“……” 人家只不过脱了棉衣,取下帽子、围巾,大家就不认识枸杞商了,甚至三五结群凑在一起瞎猜,猜厂长来自哪座城市,他的厂子有多大,家底有多少。有人说厂长心地好,他们见过死抠门的厂长,也见过大方的厂长,但至今未见过带着员工横跨数千公里到一个地方旅游的厂长,所以说这个厂长心地好,也有人说山有啥好看的,哪个地方没有天空,饭的作用不就是填饱肚子,十分不理解厂长之前的言论…… 大家各说各的,县里热闹极了。 阿杰不敢直视林北,生怕笑出声。他走向林北,目光有些漂浮说:“老板,您想什么时候见阿滨哥、许树?” 林北看了下天色说:“咱们找个饭店,点上菜,你去喊他俩过来,咱们边吃边谈。” 阿杰跑进招待所匆忙喝了杯凉白开,又气喘吁吁跑了出来,推着自行车带大家找地方吃饭。 小城靠山而建,太阳落下山头,气温一息间下降了好几度。大人坐在门前、树下闲聊,孩童在身畔嬉戏,桌凳已被摆在外边,店里传出食物的香味,等着食客坐下来品鉴。 路上,阿杰注意到冯援朝手中有三套旅游装备,软磨硬泡问冯援朝要来一套装备,他火速穿上红背心,戴上红帽子,把自行车暂时交给冯援朝,他边走边高举旗帜跟众人介绍他们走的路叫什么路,他们这里房屋特色,小城聚集了多少少数民族,每个少数民族都有自己的节日…… 附近居民有人认识阿杰,看到阿杰的行头啧啧称奇,声音洪亮跟阿杰打招呼,阿杰回应他们一句,继续往前走。 “咱们今晚吃炖菜,能吃辣的坐一起,不能吃辣的做一起。”阿杰忙碌的像只小蜜蜂在人群里穿梭,帮助林北点了一下人数,确认人没少,跑进店里,让老板再在外边加三张桌子,又跑出来询问每桌要什么辣。 店家加了桌凳,林北喊胡翔、冯援朝、张华和他坐一桌。 阿杰到林北这桌,问林北要什么辣,林北看向三人,冯援朝看向胡翔、张华,说:“中辣吧。” 二人点头。 阿杰进了饭店,林北也跟了进去。 一下子来了大几十位客人,饭店老板喜忧半掺,喜的是这一波客流量抵得上一整晚客流量,忧的是他们备的菜不够。饭店老板不想错过这个生意,让媳妇找来了一些帮手,一群人在后院手忙脚乱洗菜。林北见阿杰跟老板核对菜品,他走到后院,看了一圈,看见木盆里养了一盆黄骨鱼,黄骨鱼个头不大,在木盆里翻滚跳跃,木盆四周溅了一地水,这些黄骨鱼大概刚被捕上来,才那么有活力。 角落里放了两个蛇皮袋,蛇皮袋装满了东西,这些东西还在动,林北刚靠近,老板爹走过来:“这里面是牛蛙。” 老板爹害怕林北不知轻重解开扎蛇皮袋口的绳子,急忙放下手里的活,小跑过来,出言提醒。 “……这个季节的牛蛙能吃了?”林北错愕道。 老板爹闻言愣住了:“不能吃吗?” 两人说话虽然在一个频道上,却相互不理解对方说的话。这时冯援朝找过来,听了一会儿两人聊天,冯援朝跟林北解释道:“我们这里除了吃鸡肉、猪肉,还喜欢吃牛蛙、兔子。听说大的地方许多人馋这口,就有人养牛蛙、兔子。” 冯援朝指着蛇皮袋:“这里的牛蛙大概是养殖户养的。” 老板爹点头,认同了冯援朝的话。 原来有人人工养殖牛蛙,他少见多怪了。林北默默震惊了一下,随后环顾一圈,见没人处理牛蛙、黄骨鱼,就知道这两样东西不在菜单里,他说:“每张桌子先加10斤牛蛙。”他走到木盆前说,“这盆鱼我也要了。” “要得,要得。”老板爹激动道。 林北和冯援朝离开后院,正在跟饭店老板交涉的阿杰跑到林北面前,把他和饭店老板确定的菜单递给林北:“老板,您看,这么点行吗?” “我又每桌加了10斤牛蛙,还有一盆黄骨鱼。”林北扫了一眼,把菜单还给阿杰。 “黄骨鱼?”阿杰。 “就是黄辣丁。”冯援朝。 阿杰拿着菜单去找饭店老板,没过多久,阿杰又拿着菜单找林北:“老板,如果您觉得没问题,要先结下饭钱。” 饭店老板手心冒汗,见林北接过菜单,低头扫一眼,拿着菜单朝他走来,他更紧张了。 这十一桌饭委实不便宜,饭店老板心里也没谱,不确定林北会不会嫌贵,然后带着人离开。他真的想做成这个生意,急忙说:“每桌送你一盘油渣。” 林北掏出一张50元递给他,想了想,把20块钱放回钱包里,又抽出一张50元递给他:“每人上一碗酒酿,先别找钱,后续可能还会加菜。” “要得,要得。”饭店老板回后院,把他老汉叫到一旁,把林北给的钱塞给他老汉,让他老汉找人辨别钱的真伪。 饭店老板爹从后门离开,林北几人离开店里,林北、冯援朝坐回位置上,阿杰骑车离开了。 众人交头接耳说话,说来说去围绕着一个中心——宛如一场梦。 自从他们第一次跟林北来到西南,过得每一天就跟做梦一样,原来天这么广,地这么大,地面跟波浪线一样有起伏,越往西,波浪线就越密,幅度也会跟着加大,原来大雪覆盖的大山是这样的,原来西南人民不是生活在平地上,原来牦牛肉干是这样的。回到淮市,他们进厂里干活,原来上班是这种心情,一下子冲破某种屏障,闯进另一个天地,心亮堂了,人也踏实了。年前,他们领到工资,拎着年礼回家,父母喜悦,妻儿高兴围绕他们转,到处都是笑声。 这一切的一切宛如做梦,如果真的是做梦,请让他们留在梦里,不要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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