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向她发红的眼,说:“你是我的妻子,我怎么能不在意你。” 温雪盈低头捏了下鼻子,像在遮掩某种情绪。 陈谦梵:“走吧,我牵着你走。” 她站着没动。 他重复一遍,声线温和:“雪盈,把手给我。” 手交到他手中,陈谦梵的掌心暖烘烘的,也可能她在这隧道里待太久,手显得冰冷,很快被他焐热。 陈谦梵观察了她一会儿,发现脚步迈得还算稳。 但是一瘸一拐的。 她穿着牛仔裤,不知道是不是摔了,他看不清什么,只是放慢了脚步。 看起来有点喝高,但没上回那么严重。 四周望望,还能跟他扯东扯西聊闲天:“我发现这个防空洞建得很高级哎,我还是第一次进来,而且保存得好好。” 陈谦梵说:“附近还有高射炮阵地,所以抗日战争的时候,日本兵来轰炸都把这一块地绕过去了,最后把学校变成了他们的司令部。” “那这里面的实验室呢?” “实验室建了快二十年,因为在山里做数据采集会稍微精准一点,这边的供电系统都是独立的。” 她继续好奇:“设备什么的不会受潮吗?” 陈谦梵说:“有干燥剂。” 说着说着就到了洞口。 外面的天果然黑了,原来她在里面待了快一天啊,怪不得他着急呢…… 陈谦梵把折叠伞利落撑开。 “你可以背着我下去吗?”温雪盈说,“我有点怕碰到蛇。” 她不太好意思说自己需要安全感,表达得谨小慎微。 他把伞柄交给她:“正好这伞小,你撑着吧。” 温雪盈趴在他肩上,看看他清隽的容颜,曲指刮一下陈谦梵的脸颊,逗人似的笑笑:“有时候觉得我嫁了一个百科全书。” 陈谦梵没有接茬,略一沉吟,反问她:“为什么躲起来?” 她不吭声,也不笑了。 他背着她往山下走。 开发得很到位的山路,路很宽敞,路灯也明亮,雨水淅淅沥沥像小虫子飘在光中。 陈谦梵没听见她吱声:“好,不说这个。” 温雪盈说:“我今天没喝多。” “我知道。” 她忽然问他,“你相信心电感应吗?” “什么?”陈谦梵没及时反应过来。 温雪盈伸出一只手,让他也腾出手握一下她。 “就这样子,你能不能感受到我在想什么?”她问。 陈谦梵抬起手,勾住她的指尖。 过了一会儿,他煞有其事地说道:“想什么不知道,但是我看到了很多的心结,旧的,新的,都是没有解开的。” 默了默,陈谦梵将她的手松开,重新捞起她落空膝盖,淡淡一笑:“看来我任重道远,是不是?” 温雪盈鼻子酸了。 “我小的时候也经常躲起来,爸爸妈妈不会找我,他们知道我会自己出来,我又不会让自己饿死。” 陈谦梵说道:“以后还想藏起来,可以找我,我这里一直给你留着小角落。” 她问:“一直是多久?” “如果你相信的话,那就是永远。”陈谦梵背着她,行走在潮湿的毛毛细雨中,脚步不疾不徐,说着,“不出意外,我会陪你一生。”
第28章 28. 可是, 一生真的好长啊。 “痛苦的时候就会觉得这一辈子好长啊。”温雪盈搂着他,口齿含糊地回应着,与其说回应, 更像是自言自语, “我都不知道读这么多书有什么用, 我懂得越多, 就越痛苦……” 雨水变大了一些, 噼里啪啦地打在伞面上,很嘈杂, 盖过她的絮絮低语。 陈谦梵没有听得清楚她在说什么, 也意识到她并不是在跟他对话,他没有问下去:“伞撑高点。” 温雪盈听话地抬了抬伞沿,让他看清路面。 隧道出来是东边的家属区, 他的宿舍在西边,他没有开车, 要走很远的路。 陈谦梵就背着她, 一路沉默地往前。从雨小走到雨大,又走到雨小。 校园太大了,走了足足四十分钟才到宿舍。 到楼层,下了电梯, 将她放开, 陈谦梵在亮出看一眼她的膝盖, 浅色的牛仔裤蒙了一层泥。 还真是摔了。 “我爸爸的事情你知道了?”温雪盈问他。 “听说了。” 她挠挠下巴, 不知道说什么好,“唔。” “那你的工作怎么办啊?你还要回去吗?” 他说:“已经安排好了, 不用操.我的心。” 温雪盈点点头,跟着他慢吞吞地往前走, 快到门口,她忽然说:“我回去就教训温雨祯。” 陈谦梵偏眸,略带不解地看她微醺的眼睛:“教训她什么。” “就这一点事还要兴师动众啊,让你大老远飞——” “温雪盈。” 陈谦梵忽然喊了她的名字,强势地打断她的话。 虽然他语气淡淡,但连名带姓,如此掷地有声,可见是有点生气了。 温雪盈绞着手,弱弱看他。 陈谦梵的眉心有很轻的褶皱,并不明显,因为他在克制自己的脾气,一字一句地说着:“你是不是不知道今天的情况有多危险?” “你有没有想过,如果进去的人不是我,会发生什么?” “你觉得你走丢这件事情,我不应该被通知吗?” 公寓走廊的灯下,她垂首站着,挨训一般,好半天没听他接着出声,温雪盈怯怯地抬头瞄一眼。 陈谦梵浑身的气压很低。 他没有教育她什么,没有不让她喝酒,没有不让她躲起来,没有让她晚上别出门。 他只是在生气,或者说,后怕的感觉更多。 紧凝的眉眼,低压的情绪已然是收敛过后的样子。 她哪里见过他生气啊…… 温雪盈心虚地飞快眨眼。 在她喝醉的状态里,多说无益,于是只是说完这几句,陈谦梵越过她,准备去开房门。 温雪盈突然凑上前,伸开双臂将他抱住,截住他的去路。 她的声音小而轻,细如蚊呐,认错态度十足诚恳,且伴随耍花招的嫌疑:“我知道我知道我知道,我错了陈老板,我错了我错了。” “……” 温雪盈仰头看他,脑袋往后,折到折不下去的角度,才能看到他居高临下的眼睛。 她用下巴在他胸膛有一下没一下地蹭着。 “我没有想那么多嘛,因为我只想着躲起来让大家都找不到我,我导师还特别烦,一直催催催。” 她咧着嘴巴笑,这样的嘴角弧度,这样的八颗牙齿,明媚却称不上鲜活,是令他无比熟悉的公式化笑容。 没到讨好谄媚的地步,仍然是那种有助于社交,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的小心机。 “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 “老公老公老公老公。” 有些人,知道撒娇有用,就天天用。 拿她有什么办法呢? 陈谦梵在心中微微叹息。 他说:“我开门。” 意思是让她让开。 温雪盈抱着不放:“就这样开。” “够不到。” “挑战一下嘛。”她坏笑。 陈谦梵睨着她,三秒过后,他忽然将她拦腰一抱,用拎人的架势,轻松地像提一个水壶似的,一下就让她双脚腾了空。 温雪盈重心不稳,身子稍稍歪着,脚往后蹬。 “哇陈老师这个男友力好绝!我要飞起来了!”温雪盈说着还松开环住他的两条胳膊,做了个展翅的动作,“这就是飞一样的感觉吗~” 他迅速地按了密码,打开门。 她只飞了两秒钟就被放到地上。 “安分点。”陈谦梵开了灯。 “喳。”温雪盈端庄微笑。 看她身上有湿气,没让她上床,陈谦梵抬手点一下书桌旁的小方凳,“去那边坐着。” “嗯呐。” 温雪盈在凳子上坐下,背靠着书桌,双手放膝盖,乖得像个在上公开课的小学生。 她默默地看着他有条不紊地整理好他们的鞋子。 而后,陈谦梵向她走过来。 温雪盈两条手臂摆出直角造型,高高举起右手:“老师点我,这题我会!” 她笑得春光明媚,在更亮一点的光下,陈谦梵看到了她脸上的一点红晕。 “快点我快点我,背了好久呢!”温同学信心满满地踊跃举手,满眼自信又热情。 “背吧。”陈谦梵在她身前下蹲。 她字正腔圆开口:“氢氦锂铍硼,碳氮氧氟氖,钠镁铝——嗷好痛!!” 他用指尖轻轻碰了一下她膝盖的淤泥。 温雪盈痛晕了,即便醉酒,也知道忍着没让表情管理失控。 陈谦梵抬眸看她:“怎么摔的?” “喝多了,平地摔。”她收起腿,被疼得不高兴,撅嘴巴歪向一边。 陈谦梵捏了捏她膝盖两侧:“骨头疼不疼?” 温雪盈摇头。 他说:“确定?” “就是擦破了皮,骨折十小时没人管的话我应该已经疼噶了。” 陈谦梵:“裤子掀起来看看。” 还好她穿的是宽松版型的裤子,很轻松地就把裤腿捞了上去。 看起来伤得不重,但有破皮迹象,血痕明显,过去真快十个小时了,她也不拿自己当回事,受伤也不知道及时处理伤口。 陈谦梵挺好奇地问她:“平地是怎么摔的?” “就是走着走着,嗙!” 看着她绘声绘色的样子,他好笑:“你几岁了?” 温雪盈笑得娇羞,一副病得不轻的样子,给他悄咪咪地比了个三。 他想用纸巾给她擦一擦,但血水已经凝固了。 陈谦梵蹲在原地,想了半分钟对策,然后他起了身。 温雪盈的视线跟着他平移,往上,看着他定住的眼睛。 陈谦梵指了下浴室,不紧不慢地说:“这样,你先进去洗澡,我给你拿一个小凳子,你就坐在那儿用花洒冲,不要让伤口碰水——淋了雨不洗不行,会感冒。我现在出去给你买药,但是不知道校内还有没有店开着,可能会回来得晚一点,等久了也不要着急,在我回来之前,任何人敲门都不要开。” 他说着说着,手就松松地撑在了她背靠的桌沿。 陈谦梵的压迫感太强,稍微往前倾,她就感觉要埋在他怀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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